()    二人酒至半酣，有銀鉤釣坊中的廝尋至于此，先將玉摧紅攙上馬車。    也不知途中轉(zhuǎn)過多少轉(zhuǎn)，開簾將玉摧紅扶下時，己經(jīng)在一進院之中。    室中內(nèi)飾華麗，廳堂滿室生春，木桶中水溫的早己調(diào)好，放的，竟然還是玉摧紅最喜歡的丁香精油。    玉摧紅的性本來隨遇而安，困意上來時，他洗漱完畢，倒頭就睡。    玉摧紅猶在夢中，就被那滿城的鞭炮炸醒，只能早起，酒醒之后細看，才知道，自己竟然身在清溪筑。    銀鉤釣坊做為江寧第一銷金窟，自然有吃喝玩樂全套設(shè)施，光是客房一項，除了頂級客房倚闌樓之外，又有八套獨進院，富商豪客對這八處院趨之若鶩，名曰，清溪筑。    玉摧紅自行洗手凈面，才發(fā)現(xiàn)客廳伏案一人，卻是賭坊中見過的浣姑娘。    也可能是她昨夜太過勞乏，如今門外鞭炮炸聲轟，姑娘依舊沉睡不醒。    玉摧紅將自己火狐皮的大氅披在她肩上，這才輕輕出門。    此時，鐵無雙己經(jīng)早早備下車馬，使喚伙計們搬上各色禮盒。    這黑馬踏雪烏騅性情暴烈，等到正主玉摧紅過來，挽住它的絲綹，鐵無雙才能套上馬車。    玉摧紅笑道，“有錢的鐵大爺，今日可愿陪我去喝一碗粥?”    “為什么不是喝酒？”鐵無雙詫異道。    這日江寧，滿城百姓忙碌不休，大戶殺豬宰羊，戶做豆腐，制臘魚風肉。盡是年節(jié)氣氛。    如今己是臘月初八！    鐵無雙道，“爺有錢，才不屑去大廟里的施粥鋪子乞食，那特么才跌份。”    玉摧紅笑而不語。    黑馬踏雪烏騅平日只供玉摧紅一人驅(qū)使，今被套上馬車，竟然也亮蹄響鼻，興奮難耐。    這下勾得鐵無雙更為好奇，道，“師父，如果你是準備去烏衣巷里，私會大姐查心桐，你可別扯上我了。”    玉摧紅笑著心挽住韁繩，淡淡道，“愛去不去。”    踏雪烏騅性情甚是乖張，雖然被套上馬車，卻不容馬車上坐人，但凡有得半點不順心，對人對畜全是嘶咬踢踹，一路之上毛驢騾馬懼它囂張早早退避一旁。這二人一馬平白先占去了三車道。    鐵無雙緊走慢走，抬頭間，左手望間墻之內(nèi)廳臺樓閣風雪中遙遙可及。若再過十幾丈，便進了烏衣巷的幽深巷道。    這時巷內(nèi)出來全身烏衣的八個漢子，他們身高體壯，眼放精光，一看衣著，便知是江南查家護院的烏衣鐵衛(wèi)。    玉摧紅將馬籠頭一拉，烏衣鐵衛(wèi)們將他二人仔細審視一番，弄得鐵無雙心頭火冒。    這時，有查府門房傳話，兩邊耳語幾句，烏衣鐵衛(wèi)這才擺手，放他們直接拐進右手邊的一進院。    “心桐這丫頭剛走，摧紅你就來了，你二倒是一直默契。”    院內(nèi)早有老者等候，這老人尋常身量雙眼和善，濃重的黑眉而又花白胡須，只是粗手大腳，額頂?shù)拿織l皺紋之中，都透露出一絲淡淡愁苦。    “喜伯伯屋里還有粥吧，我餓了。”    玉摧紅笑著先張羅著卸下車上禮盒，盡是一些嶺南的瓜果，中原各名家的糕點，外加兩只關(guān)外的鹿腿。    鐵無雙也來幫忙，因他身高手長，一伸手便將車上的大禮盒攬去了一多半。    院子不大，走兩步便進了房，鐵無雙若不是及早俯身，差點被門框撞中額頭。    “屋簡陋，委屈了東海鐵大先生。”老漢笑道。    “老伯怎么認得我?”鐵無雙平生幾分好奇道。    “鐵大先生，不用亮出那把量金量銀的量尺。”老漢含笑道：“光是您進門這非凡氣勢，先被老朽見識了。”    這老漢跟鐵無雙素未蒙面，一語就能道破自己的來路，鐵無雙嘖嘖稱奇。    老漢端上熱粥，鐵無雙肚中咕咕作響，干脆甕聲道：“老伯，老鐵我肚量大，你這粥，沒有個三五大海碗應(yīng)該是不夠我墊底。“    米粥是麥仁，薏米，米，糯米，紅米，蕎麥，芝麻，紅棗，枸杞，葡萄干俱是火精心炮制，足足煮了一夜，本來是老漢為大姐查心桐今日登門提前精心準備，端上來時盛放臘八粥的瓷碗中再放上“果獅”。    這果獅大有講究，乃是老漢用幾種果子做成的獅形物，以剔去棗核烤干的脆棗作為獅身，半個核桃仁作為獅頭，桃仁作為獅腳，甜杏仁用來作獅子尾巴，最后用焦糖粘在一起，放在粥碗里，活生生的獅子一只。    鐵無雙坐下吃了五碗粥，便也吃了五個獅子頭，大贊美味。    這時，老漢自顧去解開黑馬踏雪烏騅的絲韁，那踏雪烏騅在這院中也是馬識途，它自行進入院中馬廄。    馬廄中老者準備好了干草豆粕，馬槽邊另外放下半缸烈酒，踏雪烏騅一口草料一囗烈酒，自行吃得歡實。    “這黑馬也是頑皮，它只聽摧紅一個人的使喚，你打醒它，節(jié)制飲酒，若是它爛醉之后撒潑，只怕烏衣巷中的人呀畜呀，還不夠它欺負的。”老漢嘴里嘮叨，盯著黑馬，卻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想來是這老漢愛素凈，白墻黑瓦的這進院被他收拾得極為整潔。    靠墻處，枯梅幾枝成林，花苞處處，如今時節(jié)未到，所以暗香不起，院子另一處邊角，聳立了一只熟鐵大鼎。    老漢一邊話，一邊隨手在鼎下添柴，煮得鼎內(nèi)的吃食清香四溢，火勢猛了，激得老漢頭頂上的新雪化水一滴滴順檐而下，老漢也是見著不妥，干脆將鐵鼎雙手端起移至一旁。    鐵無雙在一旁看得一驚，這鐵鼎烏沉厚重，看份量少有三五百斤，如今鼎身被燒得滾燙鼎底通紅，老漢雙手端住，如同無物。    老漢隨口道，“摧紅，你把鼎下的火盆一起移過來。”    鐵無雙一拍后腦，大笑道，“我想起來，如果老鐵估計得不錯，您就是查門三老之中的查喜老爺子!”    “讓鐵大先生見笑了。”老漢點頭算是默認了。    查喜少年孤苦，當年時本來是路邊流浪的棄兒，不知父母姓氏，及至被老爺查一清的父親查老太爺收留之時，方才吃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飽飯。    查老太爺為他命名歡喜之喜，賜姓查，查喜本性淡泊寡言，查老太爺喜歡他之忠誠，把他放在烏衣鐵衛(wèi)預(yù)備營中打好基礎(chǔ)，之后另加格外提點。    查喜十六歲時，開始接管烏衣巷門房總管之職，兢兢業(yè)業(yè)把守查府外圍至今，他大半生幾乎沒有走出過烏衣巷，所以在江湖上并無出名戰(zhàn)績。    幾十年滄海桑田，后輩的烏衣鐵衛(wèi)們，將他與那個時代碩果僅存的大管家查良及內(nèi)侍衛(wèi)總管查成貴齊名，一起尊為查門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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