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查府書房內(nèi),燈光搖曳,查一清那張紅木巨椅樣式略嫌粗拙,少主查琪幀見之不喜。 查琦楨定制的暹羅藤椅已在運途,江南查家如今既然換上了愛好享受的新家主,自然有很多故舊需要替換。 只是如今查府一降,資金賬目全部由風(fēng)雷堂暫時封存,查驗審核尚需一段時間。 查琦楨負手而立,隨口道:“成貴大叔。” 查成貴躬身上前,“老奴在。” 查琦楨道,“內(nèi)府銀庫中,還有多少現(xiàn)銀可以動用?” “只剩下白銀八千兩左右!”查成貴心答道。 “這一點點,當(dāng)糖使都嫌不甜。”查琪楨道。 其實以查府規(guī)模,日常花用巨大,所以積存充盈,本來不至于如此窘困的,只是前幾為了鑄造老爺查一清的玉塑像,所耗巨大,查成貴只能喟嘆一聲。 “你身上可有十幾二十萬兩的,挪給我先使使!”查琪楨道。 如此大數(shù)目,于查琪幀嘴中來卻是稀松平常。 查成貴沉吟片刻,才道:“少主有何急用?” 如今查家最大的一項開支,乃是前家主的查一清的喪葬,既然風(fēng)雷堂此際捏住查家銀錢帳目,大可由他們?nèi)ゲ傩馁M事。 查琪幀冷笑連連,道,“如今這般情勢下,郭鎮(zhèn)藩這廝算是占盡了上風(fēng)。” 查成貴低頭不語。 “今日獻帖時,將心桐趕出烏衣巷,我原是無奈之舉,誰成想,她回去后,又被秦子墨那廝休了。”查琪幀輕嘆一聲。 “大姐手中的那些查家銀票,如今不過只能當(dāng)做廢紙一堆,風(fēng)雷堂封住查家賬戶,卻將責(zé)任推在少主身上。”查成貴附和道。 “心桐一個人在外面肯定不好過,這一日里的壞事,全部都推到我身上了!”查琦楨惱過見笑。 “是,老奴想法子,多弄些現(xiàn)銀給姐偷偷送去!”查成貴低頭道。 查琦楨瞇眼瞅住查成貴,淡淡道,“了斷查七七這件事,莫非你……” 查成貴一怔中,滿是疤痕的嘴角偷偷一扯。 江南查家重視傳承,一代一代擇優(yōu)培養(yǎng)。 廿歲以下這批奴才中,以查七七,查四九這對兄弟資質(zhì)最優(yōu),查四九淳樸忠實,由查喜細加點撥。查七七機靈跳脫,由查成貴重點培養(yǎng),也算是査成貴的入室弟子。 這二子得名師培養(yǎng),武學(xué)造詣上的進步更加一日千里,本來是查家極為看重的儲備人才, “查家大難之時,這廝的名下竟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處房產(chǎn),你的門下……真是生財有道!”查琦楨冷笑一聲道。 查成貴再精明,一時之間,也查不出他自己的得意門生這次犯下的這條“非常時期,濫收外物”之死罪,竟然拜東廠黃謙黃公公所賜! 既然證據(jù)確鑿,觸怒主家,查七七這一死,便講不得冤枉不冤枉了。 查成貴面無表情道,“老奴調(diào)教無方。” 查琪幀不以為意,忽然輕敲桌面,道,“如今江湖,最出名的殺手還有誰?” “郎賀川之外,還有一個裘三兩!”查成貴沉聲道。 裘三兩行事,神龍見首不見尾,眾人只聞其名,隱隱覺得這位殺手特立獨行,不與任何門派交好,價碼雖然出奇的高,但是他所收的奪命紅單從未失手! “莫非,少主要請他去追殺玉摧紅?”查成貴聲道。 如今望江樓炸成絕地,風(fēng)雷堂上下,個個認定玉摧紅己經(jīng)葬身火海。 查琦楨再看查成貴時,愈加覺得這個老奴才目光老辣,喃喃自語道,“兩年了,他依舊陰魂不散……姓玉的子哪里會這么容易死?!” 查心貴見此,只得眼望足尖。 “這鬼,留給他的世仇郭鎮(zhèn)藩去對付吧,我所最痛切者,是那個東瀛武士郎賀川,在秦淮河上,他差點致我于死地!”查琦楨話間瞳孔收縮。 “主人的意思是,以殺手對付殺手?”查成貴聲道:“用裘三兩?” “為了區(qū)區(qū)十萬兩白銀的花紅,郎鶴川敢于殺我,本少爺能不死,現(xiàn)在用更多的銀子,請裘三兩去取他性命!”查琪楨切齒道。 “裘三兩有些難纏,他自有他的原則!”查成貴道。 “一個冷血殺手,他要講什么原則?”查琦楨問道。 “裘三兩,窮不殺,善不殺!”查成貴道,“并非窮人無錢而不殺,而是窮人窘迫無奈,雖有人出錢出意,裘三兩不愿意去殺,善不殺,世道人家所稱的好人,裘三兩也不殺。” “那不是正好,那郎鶴川絕非善類,他這位扶桑商會領(lǐng)袖應(yīng)該窮不到哪里去,裘某去殺他倒是正好合適。”查琦楨道。 “即要殺人,何必一定要假手裘三兩,我查府內(nèi)不是有大把人選?”查成貴怪眼看著查琦楨,聲問道。 “我自有定奪,你照搬就是了。”查琦楨警惕地目視左右,聲回答道。 “是!”查成貴點頭道。 …… 第二,竟然是大年初一。 查琪幀造開支請條,讓查成貴送鳳凰臺處批銀兩。 郭鎮(zhèn)藩接韓方遞上來請條,立刻批復(fù):“可!” 韓方搖扇,口中吟道;“家有千頃靠山河,父做高官兒登科,兄弟三人我二哥。” 郭鎮(zhèn)藩等都是粗人,哪里懂得這些句子。 韓方細細講來: 某人生前做了點好事,死后閻王要獎勵他,問他:“下輩子還讓你托成人,要什么樣的任你挑選。”這人:“家有千頃靠山河,父做高官兒登科,兄弟三人我二哥。”閻王聽了,站起來:“我拿這個王位跟先生換了吧。” 韓方引申這個故事,不過譏笑查琪幀,家族大難當(dāng)前,他不思圖強進取,盡去琢磨些私人之間的無聊恩怨。 “老不長眼。”郭鎮(zhèn)藩一拍大腿,道:“查琪幀這等爛人,卻真特么是一條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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