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事也怪不得錢掌柜子置疑,主教乃是泊來之物,他們的日常運營完全不同于大明的道觀和寺院之流,教堂本來不是甚么贏利機構。 所以主教堂財力單薄,連平日免費發放糖果,圣經等都嫌不能支持。如今,它一次性籌集到足夠幾百人使用的錢糧,其中必有玄虛。 錢得樂忽然吃吃笑道,“猛然間來了所謂‘五百信徒',偏偏都是一些吃飽拿東西,抬腿就走的好人,這事……有得大胡子安若望煩的了。” 鐵無雙道,“這次煩的是南宮離,安若望主教倒是不在。” 錢得樂心中不解,這主教堂中又有什么好處,能讓鐵無雙給惦計上了? 錢得樂不屑道,“又無信仰支撐,他們跑去教堂蹭什么熱度?” 鐵無雙嘆道,“這群災民,好容易能從江寧逃生出來,教堂有被服領,給飽飯吃,他們當然會去! 原來的江寧城,物產豐饒,居民生活安定,何等富庶之地,現如今呢……,強烈對比之下,讓人唏噓不已。 鐵無雙看看沒有外人,低聲道,“如果,這次的金主是鐵大爺,你信不信?” 晨酒夜茶最傷身心,錢得樂陪著喝下整壇梨花白后,一時點頭,一時又是搖頭,自己先糊涂了,含糊道,“幾百號災民的花用可不是數目,這種事情應該是由應府官面上處理,你搶上去充什么大頭鬼,是吃飽了撐著了嗎?” 鐵無雙也是醉了,一個人喃喃自語道,“因為老子心里有愧……在銀鉤釣坊,我特么沒事去吹甚么鷹笛呀?!” 這時,瓦面之上沙沙作響,江南的春雨不期而至。 去年江寧的三破日,鐵無雙玩心大起時,將圣女秦宛兒贈給師父的鷹笛搶過,胡亂吹了一通。 誰知物物相生,不心,卻將因中狼噬毒而被囚禁的查七七和黃衫兒的獸性喚醒,這兩個狂物破壁而出,終于將好好一個蓬萊仙閣殺得血流成河,到其后,情勢一發不可收拾。 此事本是無心之失,不成想,都成了鐵無雙心中最大的芥蒂。 錢得樂冷笑道,“早知道人人要有慈悲之心,過去,你干嘛去了?” 鐵大雙怒而反駁道,“鐵大爺又不欺男霸女! 錢得樂不屑道,“現在知道扮圣人了,想想那些年,東海上那些混黑道的兄弟們,被你欺負成了什么慘樣?!” 鐵無雙頓時無語,狼生來吃肉,狗只愿吃屎,世人忙忙碌碌,捱死只是為了維生,誰又有資格去誰? …… 經過南宮離修士的初步保守治療,雖然不能去除查戰體內的狼噬毒遺毒,但是在三五日之內,查戰那深入脊髓的痛楚暫時得到緩解。 孟端陽謝過南宮離修士,星夜趕出教堂,為免張揚,他們重金雇下一條樣貌普通的油舫,披星戴月,泛舟繞行三千里,三日后,查戰拂開棉簾,只覺舟在湖泊正中。 波平如鏡,一片千里,另有一種恢宏氣勢,讓人不禁感嘆著地之大,萬物之奇。 煙波浩渺之中,一尊青銅色的佛祖立像坐落到了靈山上,規模宏大,壯觀無比。 船家提示,眾人己經進入了無錫水域。 船家也是見船中這位公子爺面有病相,建議眾人泊舟半日,稍作歇息,品嘗一下聞名下的“太湖三白”,再去靈山上拜佛祈福。 孟端陽回憶這一大段日子來的遭際,哪里還敢耽擱,催促繼續前行。 油舫又走了一日,及至暮色西沉,孟端陽帶眾人棄舟上岸,租了三乘馬車,眾人星夜兼程,走了三個時辰,這才到達了蘇州。 此蘇州,元末時候,己被張士誠焚毀,眾人此時所見的城池卻是大明新建。正是:外郭、大城和內城三重城垣;大城周四十七里二百一十步二,陸門八座,水門八座。 朝代興亡,兵災**,然而在城池屢遭毀滅之后,后人又都屢屢重建重修,難得古城至今巍然屹立。 抬頭間,巍峨墻城之上置有木蛇一條,北首向內。 乃是春秋戰國之時吳王闔閭為了壓制越國建造的蛇門。 三輛車馬進了城,前行半里,燈火輝煌之處,一片吳儂軟語,臺上一男一女唱,上手的持三弦,下手的抱琵琶,彈詞用的是吳音,詞曲輕清柔緩、抑揚頓挫。 領頭走的孟端陽不通吳音,也感覺便似乎大珠珠落玉盤間,但聽得弦琶琮錚。 只因情勢緊急,這才不敢停車欣賞,眾人紛紛繞行而過。 孟端陽也算心,在熱鬧處辭退車馬,眾人步行攙著查戰三轉兩轉,進到一處僻靜的巷子里,證實無人尾隨追蹤,孟端陽這才敢扣動巷尾一處宅院大門外的門環。 門環響過三次,吱扭一聲打開,開門之人倒不多話,看過了南宮離修士所書之手信,他上下看了查戰幾眼,慈聲道,“請進。” 門內院不大,倒也潔凈,孟端陽命令鏢師們不得喧嘩,在院中憇息。自己心攙著查戰走進廳房。 廳房中物件整潔無塵,一排白色蠟燭后面的正墻之上,掛著主畫像。 孟端陽合手雙什,對之躬身一禮。他這次也是不心,對著主使用的卻是大和尚在廟子參拜菩薩的路數。 開門的那位長者高鼻深目,戴四方帽,腮下灰黃色長須一把,著一身深藍的長袍,用一口流利的漢語道,“我是主教教士,叫安若望! 主教教士進入大明之后,講漢語,著儒服,本來就是為融入其中。 查戰低喘一聲,道,“這次要麻煩安若望主教了! 安若望主教沏下香茶兩碗,順手將一碗遞給孟端陽,這才對著查戰慈聲道,“現在開始,我們先做一次目檢,如何?” 查戰當然應允。 孟端陽偷閑品茗,觀茶葉,茶條索緊結,白毫顯露,色澤銀綠,翠碧誘人,卷曲成螺,碧螺春也。如今沖泡之后,果然杯中白云翻滾,清香襲入! 孟瑞陽心喜,暗中道,“這洋和尚還算上道。” 少主如今受診,他當然從旁偷偷監看,安若望主教,翻看完了少主的眼,又翻看少主的舌苔……大胡子主教的動作嫻熟流暢,手法又與南宮離修士的大有不同。 安若望主教爭得查戰同意之后,用長針刺破對方的手指,從指尖擠出幾滴鮮血,以玻璃器皿裝了,道,“請稍等!弊约哼M了左首一處房。 院子之中月冷風清,鏢師們各持兵刃心布防。 這幾來,大家舟車勞頓,查戰頗感不適,現在正好閉目養神。 右首的房之中房門半掩,孟端陽百無聊賴,上前信手打開房門,房之內油燈長明,只是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在其中若隱若現。 待看清里面擺放的物什,孟端陽引身疾退幾步,猛然一推查戰的肩膀。 查戰病體贏弱,正在恍恍惚惚之中,少將軍睜開眼時,面對的卻是孟端陽那一張被嚇得慘白的大臉。 孟端陽急道,“此處有詐,少主隨我快走!” 恰逢此時,左首的房門無聲打開,安若望主教從中緩步而出。 也是光線不明,照得老主教的臉上影影綽綽,他張嘴一笑時,兩排尖尖的牙齒竟然在燈光之下閃爍著寒光。 安若望道,“你們……這是急著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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