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鹿島不算太大,趴在山頭,山底下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火把照耀下,龐大海滿面嚴峻,似乎討價還價的含著什么,對面十來個后金人同樣在那兒吵吵嚷嚷。 這年頭的女真人毛玨算是第一次見,和電影里盤的大辮子的形象截然不同,幾乎各個是光頭,僅僅在后腦勺留下一塊銅錢大小的頭,梳成小辮子,這玩意就叫金錢鼠尾。 而且這年代的女真人從長相上也是與漢人有著很大區別,一眼張望上去,就能看出來帶著異族血統很濃郁,別說和這些家伙拼命了這么多年的文孟,毛玨都能一眼看得出來。 “狗*日的,私通建奴!” 怎么都沒想到這廝叫自己出來巡海,暗地里居然私通建奴,毛玨那股子炮仗脾氣禁不住就著了,伸手拔槍,轉身就想下去,沒想到文孟卻是猛地拽著他衣袖,把他按了回來。 “少爺,不叫的狗才會咬人!現在是在姓龐的地盤上,和他正面硬扛咱們吃虧,先看著,回去裝作不知道,老文到時候幫您把這廝拿了!” 回頭張望一眼,毛玨還真是有點**,印象中,文孟就是個爛賭鬼,粗魯性子,胸大無腦全是肌肉的家伙,可就在剛剛,在他那雙陰沉的招子里面,他看到了宛若毒蛇般的陰森。 遼東****十年未解,死去的人多達數百萬,能活下來的,果然個頂個的人精。 耐住性子,毛玨接著矮下身子,跟著觀望著,大約叫嚷了十來分鐘,龐大海還和對面女真人的頭頭相互擁抱了下,旋即一些在蒼山船上的黑貨箱子被龐大海的人搬了下來,另一頭女真人也是搬來了成捆的獸皮,鹿茸,還有幾個大箱子不知道什么東西,尤其是這家伙還格外珍貴的遞給他個小匣子。 兩人再次完成了道別,那些女真人直接抬著十來口大箱子上了船,似乎心滿意足,那些龐百戶的手下亦是抱著獸皮,鹿茸,沿著海灘向小鹿島另一端他們停泊的位置搬去。 互相對視了一眼,毛玨和文孟悄無聲息的自山頂退回,翻山回了位于島另一端的明軍簡易營寨茅草房。 “老文,把你的人都叫起來,明個一早,我找個借口讓龐大海過來找我,找個機會,你就把他給老子拿下!” 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了,坐在茅草床上,一面擦著槍,一面毛玨還陰沉沉的嘀咕著,他的身份很微妙,毛文龍的獨子,現在他是很懷疑龐大海突然把他約出來巡海航行的目的了,要是他落在女真人手里,東江可就亂成一片了,而且以毛文龍的性格,估計不太可能為救他而就范。 毛玨自己更是,別看他挺怕死的,要是給那些個什么阿哥哥哥當奴才,剃個難看的金錢鼠尾,一步一磕頭的,還真不如殺了他來的爽利。 不過聽著毛玨那怒氣騰騰的話,蹲坐在門口,文孟卻是沒第一時間接茬,捏著下巴上的胡子遲疑了下,反倒是晃了晃腦袋。 “少爺,這事兒不急,他姓龐的未必敢對您不利,畢竟他一家老小都在皮島,少爺有個三長兩短,老爺第一個饒不了他全家,這兒是他姓龐的地盤,咱們人少容易吃虧,這兩天少爺裝著啥事沒生,先跟他應付著,等回了皮島,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可萬一這廝對咱們不利?” “明天少爺找他來,就說玩膩了要回皮島,他要是不肯那就是心里有鬼,咱兄弟幾個就拿了他,到時候群龍無,也可以要挾他手下的莊稼把式,他要是答應,就先不節外生枝,您看如何?” 這頭正商量呢,那頭門口卻是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旋即毛玨這十一個親兵里最老的那個老家伙,都叫他老不死的那個糟老頭推門進了來。 “文爺,千總爺,姓龐的來了,正往山上走呢?” 別看這干巴瘦老頭子一米六出頭的個子不起眼,他卻是老遼軍,還參加過萬歷朝鮮戰爭,打過小日本,哪怕這個年歲,依舊是軍中最好的斥候還有冷槍手,聽著他的話,毛玨當即神經一緊。 “他來了幾個?” “回千總爺,就他一個,拎個盒子,剩下那些家伙在海邊裝船,一個都沒有跟來! 神馬情況? 毛玨還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了文孟一眼之后,他忽然揮了揮巴掌:“你們回屋待著,就當不知道,聽老子指令!” “都聽您老的!” 老家伙答應一聲,轉身又是出了去。 ………… 剛剛點起了油燈,現在吹有點欲蓋彌彰了,也就故意在那兒亮著,大約七八分鐘,門外傳來了龐大海那沙啞的聲音,輕輕敲了敲門,這貨還是一副討好的口吻向里頭問著。 “千總爺,小的龐大海,您睡下沒有?” “沒睡,進來吧!” 全世界都在玩撲克牌,卻不知道撲克牌是從中國明出來的,自馬可波羅東興行,才漸漸有了西方撲克,此時毛玨就和文孟在那兒耍著撲克牌的祖宗,葉子戲。 雖然是裝模作樣,這文孟也真是老賭棍一根,八分鐘居然贏了毛玨三把,這次又是讓他給削的差不多了,正主來了,毛玨是懶洋洋的扔下牌,一挪身子轉向了龐大海那面,有氣無力的問道。 “這么晚了,老龐你來啥事?” “前些日子小的不說給總爺您一個交代嗎?今個,交代來了!” 真是笑容滿面,龐大海把剛剛自女真人手里弄到的那個匣子獻寶般的擺在了茅草床上,打開。還真怕跟武俠電影里那般竄出來一股子毒煙,毛玨趕緊向后躲了躲,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卻中了**術那般,直了。 真是沒有比這更**術了,一盒子足足二三十顆東珠,在油燈光的照耀下散出七彩的光輝,這些珍珠是采自黑龍江鴨綠江中的冷水珍珠,各大體圓,光彩奪目,是清朝的珍寶,只有皇帝皇后地位朝珠以及重新大臣的頂帶花翎上方可佩戴,平民盜采一顆就是死罪,可見其珍貴。 就算后世,毛玨也沒見過這么個大飽滿的東珠,要用毛爺爺來衡量,不知道幾十萬還是上百萬。 都說不要為金錢所誘惑,可毛玨也是普通人,這等瑰寶面前,他眼睛直了好半天,這才無比艱難的把眼睛拔了出來,轉頭看向了龐大海那張笑臉,也是好不容易,他才把臉給板了下來,陰沉的問道。 “這東西你從何得到的!” 聲音也是壓低了幾分,龐大海竟然毫不掩飾的向西面指了指。 “和建奴換的!剛才,他們正紅旗鴨綠江總管的那個牛錄額真才走!” 這龐大海太坦率了,倒是讓毛玨有些不知所措了,臉色陰晴不定了足足幾秒鐘,瞄了一眼文孟,他剛才忍不住震驚的問道。 “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還有,你竟然私通建奴!不知道這是死罪嗎?” “千總爺剛和沈戎的船隊出海,難道不知道嗎?” 這龐大海,竟然也是滿臉的驚奇。 ………… 有一條明軍的灰色地帶隨著龐大海的解釋,展露在了毛玨眼前,他以為罪大惡極的私通敵國,在這東江鎮,居然僅僅是一條潛規則而已,不光東江,就連遼東鎮也是差不多,手底下有兵有實力的軍將,一面與后金打生打死,一面偷偷與他們做著生意,著悶財。 戰爭雖然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災難,可卻也將遼地特產變為了奇貨可居,大到他老子毛文龍,小到眼前這個龐總旗,甚至遼鎮不少將門,全在這里面扒拉著食兒獲取著利益。 遼東與東江之間的矛盾,不僅僅是袁崇煥意圖掌控整個東北占據,雙方之間經紀上還存在了利益糾葛,畢竟路上山海關卡的死死的,沒有多少物資可以了流入關外,可海路上毛文龍就自由了許多,茫茫大海,朝廷也控制不過來。 “沈百戶跑鐵山到朝鮮咸鏡道,他是這兒的財,把山東運來的絲綢,茶葉什么的倒騰到朝鮮,也在鐵山附近,販賣布匹給那些建奴的軍將,李百戶趙百戶跑的是山東那面,從那兒過來的船都得給他們抽頭,所以他們才富得流油,哪兒像咱們西面這些個百戶所,都是哭哈哈,那點地產的點糧食,小半年都不夠,要不是靠著和這些韃子做點小生意,村里的肯定都得餓死! 一肚子苦水兒,在那數落了大半天,龐大海還不忘了給沈百戶上點眼藥,嘴一歪,他又是憤憤不平那樣的挖苦道:“要說這沈百戶,身價沒個上千兩銀子,幾百兩總是有的,他這跑一趟船,竟然沒給您上一分分潤,還真是小氣的緊!” 龐大海在那兒義憤填膺,仿佛真替毛玨不值那樣,肥乎乎的金魚眼都翻了起來,然而毛玨與文孟卻是聽的暈乎乎的,面面相覷的對視著,他倆還覺得抓到了什么大案子,卻沒想到是這般的約定俗成。 好一會,文孟這才猛地把撲克牌往床底下一撇,氣悶的哼道。 “這他娘的都是彎彎腸子!” “我們也是沒辦法!” 畢竟也是個兵二代,文孟這氣悶龐大海是聽的出來的,誰都不愿意和生死大敵一面流血廝殺著,一面還做著交易,深深嘆息一句,龐大海那滿是奸詐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點真情實意的鄉愁來。 “那時候俺們家在沈陽旁邊,中衛所,雖然每天干活辛苦點,不過咱這地肥啊,一到秋天,滿地的紅高粱被風一吹,那個美就被提了,那時候,咱老龐就去找鄰村的紅梅,一起鉆高粱地,那時候,連他娘的空氣都是香的,哪像現在,一股子腥味,不他娘的跟這些建奴做點勾當,人都活不下去……” 這是這個時代遼東人所背負的宿命,也被挑起鄉愁,文孟也跟著嘆了口氣,一時間,茅草屋里氣氛沉重的,倒是讓毛玨感覺壓抑了起來。 “一切,會好的!”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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