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住他手腕的這人,相貌清秀,五官俊朗,最為特別的還是他的那對眼睛,眼黑多,黑白少,黑白并不分明,感覺像是剛剛喝醉了酒,瞳孔放大,目光迷離,神志不清。
他本能的一甩胳膊,想把對方的手甩掉。
但令他吃驚的是,對方的手掌如同長在他的胳膊上,隨著他的甩動,竟未松開絲毫。
青年心頭一驚,意識到自己碰到了硬茬子。他蹲在地上的身子一躍而起,順勢提膝向上頂,以膝蓋猛擊對方的下巴。
關鍵時刻,擋下青年毒手的人正是吳盡歡。
他身形微側,狀似隨意的抬起手掌,嘭的一聲,青年頂向他下巴的膝蓋被他用手掌擋住,緊接著,他扣住青年手腕的手全力向外一甩,喝道:“出去!”
青年倒也聽話,身形離地而起,向旁飛出兩米遠才摔落在地。在地面上又翻滾了幾下,他的身子才算停下來。青年沒有再回來和吳盡歡拼命,起身后,調頭就跑。
吳盡歡嘴角勾起,健步如飛地追了上去。
比耐力,他的身體不行,比爆發力,他還是很有自信的,何況青年還受了槍傷,體力已然大打折扣。
只轉眼的工夫,吳盡歡已追至他的背后,猛然一腳,踢向他的膝彎。青年反應極快,身形向旁一轉,躲過吳盡歡的腳尖,而后他身形橫著一撞,把吳盡歡斜著撞出去好遠。
他是主動撞人的,吳盡歡沒怎么樣,他反而疼得倒吸口涼氣,肩膀的傷口好像要裂開似的,他視線模糊,身子來回搖晃。
吳盡歡沒有再繼續追擊,目光落在青年肩頭的傷口處,慢悠悠地說道:“你跑不掉,就算你跑掉了,你也活不了,失血而亡的滋味,我想你應該知道!
他的話,讓青年仿佛挨了一記悶棍,身形搖晃得更厲害,終于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高航、劉智敬等人見狀,立刻沖了過來,作勢要上去圍毆青年,吳盡歡抬手把眾人攔住。他走到青年近前,蹲下身形,與他平視。他問道:“你是朝鮮人?”
青年的身上,帶著一股子朝鮮軍人的狠勁。
“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鼻嗄昴抗饬鑵柕嘏曋鴧潜M歡,從牙縫中擠出一句。
吳盡歡樂了,說道:“話是這么說,但其實你已經告訴我了一切。”
如果青年真是中國人的話,他大可以直接承認,這畢竟沒什么好隱瞞的,可他寧死都不說他是中國人,只能說明他是朝鮮人沒錯。
“你是朝鮮人!
剛才吳盡歡這么說,是帶著疑問,現在他這么說,是帶著肯定。
青年喘著粗氣,沒有回答他,確切的說,他的意識已越來越模糊。
吳盡歡說道:“人的體溫,是靠血液來維持,失血越多,人就會越感覺到冷,所以,人在臨死之前,未必能感受到疼,但一定會感受到冷,那是一種徹骨的冰冷,如同掉進冰窟窿里,掉進冰寒地獄當中!
他越說,青年的臉色越難看,他的臉已經不是慘白,而是泛青了。
明明已經冷到嘴唇直哆嗦,但汗珠子卻著他的額頭不斷冒出來。
“我可以救你。”吳盡歡在他近前,輕聲細語地說道。
青年看著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顫聲道:“救……救我。”不是他骨頭軟,求生是人的本能。
“我雖然可以救人,但我并非慈善家,不會無緣無故的施救。我救你,需要你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我沒錢……給你……”青年坐在地上的身子不斷地左右搖晃。
“我不要你的錢,我只要你的人!眳潜M歡笑道。
青年瞇了瞇眼睛,不解地看著他。
吳盡歡說道:“以后,你就留在我的身邊,幫我做事吧!
青年眼中寒芒一閃,但很快便消失不見,他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斷斷續續道:“我……我來……中國……是為了找人……”
“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吳盡歡直言不諱地提醒道:“脫北者!”
青年艱難地抬起頭看著他。
“沒有身份,你在中國寸步難行,無論你想找誰,都不可能找得到!
“你……”
“我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你……你肯幫我……找人?”
“我說了,我不是慈善家,我可以幫你,但同樣也需要你做出回報!
青年已再堅持不住,連坐都坐不穩,直挺挺地仰面而倒,聲音微弱的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幫我……我的命……以后……就是你的……”
吳盡歡聞言,眼睛頓是一亮。
他不管這個青年是什么身份,什么來頭,在他眼中,這個青年是個難得的人才,可以被他所用,成為他一大助力的人才。
“你叫什么名字?”在青年陷入昏迷之前,他貼近他的耳邊問道。
“金……金……”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只說出個金字,后面的話,連吳盡歡都聽不清了。
他點點頭,說道:“好,以后,我就叫你金了。”
金,這個在以后如同吳盡歡影子一樣的男人,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他收入到了麾下。
沒有人知道金是什么來路,也沒人知道他的背景和身世,只知道有吳盡歡的地方,一定會有他。
金還沒有說完名字就暈死過去,吳盡歡查看他肩頭的傷口,不是貫穿傷,子彈卡在了肩胛骨上。
如果是貫穿傷,反而簡單了,只需消毒、縫合、止血、包扎就好,子彈還留在身體里,需要做手術,把彈頭取出來。
這是挺麻煩的一件事,以金的身份,把他送到醫院搶救是不可能的事。吳盡歡沉吟片刻,對高航說道:“格格,你讓兄弟去找輛車子,等會我們帶他回住處!
高航眉頭緊鎖,小聲問道:“歡哥,我看他受的傷可不輕,不送到醫院能行嗎?”
吳盡歡說道:“他在中國沒有身份,送到醫院,只會把警察引來!
高航看了看左右,無不顧慮地說道:“歡哥,你真要收下他?我們對他可是一無所知啊!”
吳盡歡笑了笑,拍拍高航的肩膀,說道:“不用擔心,我能控制得住。”
在金的身上,吳盡歡能看到一股子狠勁,他本就喜歡這樣的人,而且越是有狠勁的人,做出的決定就越堅決,說出來的話也越算話。
吳盡歡從口袋里又掏出一打鈔票,遞給劉智敬,說道:“把錢分給那些受傷的工人!
劉智敬沒有立刻接,他不解地說道:“歡哥,工人可不歸我們管,誰雇的他們就找誰去!”
吳盡歡笑了,說道:“現在是我的人打傷了他們,這事自然歸我管。把錢送過去吧!還有,順便告訴他們,我的錢也不是白拿的,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今晚的事,我不想泄露出去,誰要是嘴巴不嚴,走漏了風聲,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這回劉智敬沒有再猶豫,答應一聲,接過那厚厚一打的鈔票,向眾工人走了過去。
吳盡歡和高航等人找了一輛私家的面包車,帶著金回往住處。
到家時,孫凱還在睡覺,他是被眾人進來的嘈雜聲吵醒的。
他從床上坐起身,睡眼朦朧,言語不清地問道:“歡哥,今天的話挺快的……”
孫凱話沒說完,已然看到被眾人放到桌子上的金。
他驚訝地揉了揉眼睛,問道:“歡哥,這是怎么回事?他是誰啊?”
吳盡歡說道:“是剛收的一名兄弟。”
“?”孫凱滿臉的茫然,怎么突然收了一位兄弟?“歡哥,他……他怎么了?”
“受了槍傷。”
“?”孫凱越加的驚訝。還沒來得及繼續發問,高航從外面快步走進來,手里還提著一只塑料袋,里面裝著藥品和紗布等物。
吳盡歡沒有再理孫凱,從抽屜里拿出剪刀,將金的上衣快速剪開。
隨著上衣被剪掉,金肩頭上觸目驚心的槍傷也隨之顯露出來。
吳盡歡瞇縫著眼睛看了片刻,轉頭對高航說道:“格格,把水果刀和酒精燈拿過來。”
高航看著金的傷口,忍不住吞口唾沫,忍不住問道:“歡……歡哥,你……你要給他做手術?”
吳盡歡說道:“不把子彈取出來,他恐怕挺不過今晚。”
那么冷靜的高航,這時候也急出一腦門子的虛汗。他低聲說道:“歡哥,要不,我們還是把他弄走吧,不然真出了人命,我們就解釋不清楚了!
“值得一搏!
哈?高航茫然地看著他。
吳盡歡向昏迷不醒地金努努嘴,說道:“這個人,值得我們放手一搏!闭f著話,他轉過頭來,向高航點下頭。
看得出來,吳盡歡已經下定了決心,高航深吸口氣,不再多言,快速地取來水果刀和酒精燈,一并擺放在桌旁。
吳盡歡將酒精燈點燃,先是用火消毒,而后用紗布擦拭干凈。接著,他拿出塑料袋里的一瓶酒精,拔掉蓋子,看了看金肩頭的傷口,連猶豫都沒猶豫,直接把酒精灑了上去。
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金,還是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即便周圍的眾人看了,都替他覺得肉疼。
吳盡歡給傷口消完毒后,拿起水果刀,切開傷口的皮肉。
他下刀的速度,談不上快,但也絕對不慢,在場的眾人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似乎歡哥并不是第一次給人做手術,不是第一次幫人取子彈。
人們的感覺還真沒錯,前一世,吳盡歡不僅在別人的身上做過取彈頭的手術,甚至在他自己身上都做過。
把金肩頭的皮肉切開,更多的鮮血流淌出來,周圍眾人無不看得毛骨悚然,五臟六腑都在翻騰,一陣陣的反胃,而吳盡歡由始至終眉頭都沒皺一下,水果刀在他手中靈活地切開皮下組織、肌肉,又恰到好處的避開筋脈和血管。
很快,嵌在肩胛骨上的那顆彈頭已能用肉眼看見。吳盡歡面無表情地說道:“拿鑷子給我,記得用酒精消毒!
眾人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孫凱連忙答應一聲,從抽屜里找到鑷子,先是用酒精消毒,而后交給吳盡歡。后者接過來,用鑷子夾住彈頭,他第一次用力的時候,并未把彈頭拔出來,他暗暗皺眉,再次加力,總算把彈頭取出。
當啷!血跡斑斑的彈頭落在桌面上,周圍眾人無不是目不轉睛地瞅著。
吳盡歡放下鑷子,拿起一根事先準備好的針,微微用力,將其掰彎,然后直接以浸泡過酒精的家用線繩為他縫合傷口。
再之后,是上藥和包扎。等他全部處理完,忍不住吁了口氣,好久沒做過這些事了,現在做起來,略微顯得生疏和吃力。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孫凱小心翼翼地來到吳盡歡近前,邊收拾東西,邊好奇地問道:“歡哥,這就算手術完了?”
“嗯。”吳盡歡點點頭,從塑料袋地拿出一盒抗生素,交代孫凱,讓他給金服下。
孫凱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歡哥,他沒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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