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剛上任的本鎮歷史上最有魄力和決斷力的鎮長,力排眾議,大筆一揮,將鎮東方圓十幾里的地方規劃修建成新的商業街區,也就是后來所謂的東大街,以期用來緩解本鎮原先的老街區因大量農村戶口人員的涌入而變得日漸狹小和擁堵等種種難題,為此他甚至將鎮政府辦公大樓和鎮初級中學都搬到東大街來,以示決心。
如今鎮政府都快竣工了,初中校園正在加班加點的日夜趕工,爭取九月份全部遷入新校園。為響應這次城鎮擴建計劃而新修的上街頭車站也在加緊建設,那些懷著嘗試心態在東大街靠近上街車站地方買了地皮的人家也在陸陸續續的新建著統一規劃的兩層樓房,本鎮仿佛枯樹突然煥發了新春,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大步向前邁進著,發展著……
不過這些大事都與徐楓無關,因為他現在正忙著寫小說呢!基本上連上課時間也不放過,簡直達到忘我的境界。而他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頂風作案,皆因前幾天晚上和老爸的那次談心。
這天他放學回家比較晚,因為他又發動了一次爬山比賽,借走小路時帶小龍他們爬山玩,順便回顧一下站在山頂俯視山腳下那些村子時那種一覽眾山小的豪邁之情。
回家后,他放下書包,立刻往樓上自己的房間跑去,因為他總感覺今天家里的氣氛有些不對。
沒想到老媽這回變厲害了,一見徐楓準備開溜,立刻出言道:“跑什么跑!你爸等著問你話呢!”
“老爸問話?老爸無緣無故問什么話啊,難道我在學校上課不認真聽講,喜歡自娛自樂的事被老師告訴老爸了?”有些郁悶的想著,不過嘴上卻道:“媽,我還要做作業呢,什么話明天說不行嗎?”
“好吧!爸,你找我什么事?”徐楓無精打采的走向老媽他們的臥室問道。
“我問你,你是不是不務正業,寫什么小說啦?”老爸劈頭蓋臉的問道。
如此火爆的場面頓時將他嚇一跳,心知不好,卻又不敢應聲。
這時老媽進來了,勸解道:“有話不能好好說啊,嚇到孩子了!”
“自己看看吧!說說到底怎么回事!”老爸將白天收到的信封以及里面的信件,《故事會》都扔到他的腳下。
徐楓有些好奇的撿起來快速的瀏覽一遍,然后興高采烈的問道:“爸,錢呢,那一千多塊錢呢?”
“什么錢不錢的,你還想跟我要?別忘了,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還沒跟你算錢呢!”他老爸把眼一瞪,厲喝道。
“你爸就這樣,還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真沒出息!走,我們別理他,喝了酒就要發酒瘋!”老媽有些看不下去,連忙拉他出來。
“媽媽,那一千塊錢你領回家了嗎?準備做什么用?”徐楓不依不饒的繼續追問,這可是他用夢中的經歷在現實中賺到的第一份工資啊,能不問仔細點嗎?
“你能賺錢是好事,但你爸的意思是讓你把主要心思放在在學習上,別想歪點子賺錢,只要我們還能累的動,學費不用你操心。再說你打小就那么聰明,好好念書,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到時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我跟你爸就安心了!”他老媽摸著他的頭有些欣慰,又有些憧憬的說道。
徐楓聽后鼻子一酸,好半天才抬頭繼續問道:“媽媽,那這小說還寫不寫啦?”
“我的意思還是繼續寫,你既然決定寫了,而且也發表了,總要寫完了吧!你要記住,任何時候,做事都不能虎頭蛇尾,半途而廢!”老媽告誡的說道。
“那爸他——”徐楓有些遲疑的小聲問。
“放心,你爸那邊由我來說,媽保管你沒事,不過你也要答應媽一件事,不能因為寫小說而耽誤學習,不然不用你爸說,我也不同意!”他老媽寬慰他說,不過最后還是板起臉來告誡一番。
“媽媽你真好!”他高興的摟著老媽的手臂又蹦又跳,然后箭步飛奔上樓,提筆開始抄寫第二卷。
這回可能是金錢的刺激,給了他無窮的動力,同樣是十萬多字,徐楓卻只花費了四天就完工,而且自我感覺字也寫的比較工整美觀,只是手臂以上次更酸更疼了,好在他早有準備,提前貼上了“狗皮膏藥”(止痛膏,俗稱狗皮膏藥),才沒有紅腫。
這回正大光明的跟老媽一起去郵局將手稿郵寄過去后,他拉著老媽來新華書店挑選了兩本字典,今年剛剛修訂的《新華字典》以及《漢語成語字典》。按背面的原定價給錢之后,老媽一陣肉疼的訓斥我道:“買這什么書啊,這么貴,還不如去永城,至少還能打折!”
“媽,你不懂,這新華書店的都是正版的,永城書店那是盜版的。唉,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便宜沒好貨知道吧!”對老媽這種文盲,徐楓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好隨口應道,沒想到就這最后這句卻被老媽記住了。
之后他又拉著老媽去老百貨大樓轉了一圈,給自己買了兩支鋼筆,寫字兼練字用,兩瓶藍色碳素墨水,一小堆打草稿用的硬質白紙,這樣用鋼筆寫字不會因紙質太薄而出現墨水污點,影響閱讀。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他現在必須要用的鉛筆,尺子,小刀,橡皮,文具盒,以及為小妹跳繩用的橡皮筋,扎頭發用的紅頭繩,頭花等。
老媽再次肉疼的為他付了錢,主要是兩支鋼筆太貴,要十幾塊。
下樓路過下面的自行車貨柜時,徐楓頓時雙眼一亮,盯著其中一輛深紅色的輕便車嚷著說:“媽媽,你看,那輛自行車怎么樣?我們什么時候把它買回家吧!要是能騎自行車上學,一定很過癮!”
“過癮你個頭!自己都沒車把高,還騎車,我看車騎你還差不多!”身上帶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老媽連忙掐斷他還想買自行車的瘋狂念想,硬拉著他去菜市場買些菜,然后從小路步行回家了。
一個星期后,《故事會》那邊再次將錢匯了過來,這回竟然還漲了一百,讓老媽倍感欣喜,就連先前還對此有些不滿的老爸這回也開始對他抱著支持的態度,開綠燈了。
有了這兩千塊錢打底,再加上家中養殖的大量三黃雞,老爸在家奶那夸下的?,攢錢買個大三輪車的夢想終于提上了日程表。不過目前的路況不太好,而且就算車買回來不會開也不行,所以老爸最近一有功夫就纏著別人教他開車,一來二去的總算摸熟了,就等哪天攢夠了錢,一掛鞭炮把車開回家。這樣以后老爸不管是開車載客還是自家收貨送貨都很方便,還能順便接送他們上學放學,一舉多得。
由于徐楓的暗中提點,過年時老媽建議五叔以后跟老爸一起搞水產品,挺賺錢的,再說老爸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所以過年后五叔沒有外出,而是選擇在家周邊先幫別人家蓋房子,這樣不但能就近照顧五嬸以及還沒有出世的孩子,還能在立夏后跟老爸一起搞水產品,比在外面辛苦還賺不了多少錢強多了。
九四年四月二十五,記憶中那個重要的日子,徐楓他五叔家的那對雙胞胎姐妹終于出生了,一如他“童言無忌”所言的一般,雖然五叔和五嬸看起來很高興,但敏感的他依舊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失望與不甘?稍偈c不甘又能如何?現在計劃生育正緊,短時間內他們怕是不敢冒著罰款的風險再生一個的。見此,他有些郁悶和內疚,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掌握的那些超前知識和人生經歷能幫助全家快速致富,也許經濟條件允許后,五叔五嬸會考慮再生一個,彌補缺憾吧!
之后一個多月,五叔在家忙里忙外的,既要伺候正在做月子的五嬸,又要帶兩個小丫頭,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要不是老媽和奶奶時常去幫忙照看著,這苦還有五叔受的。
“好險啊!看來我重生終于起了一點作用,至少挽救了一條鮮活的生命!”伸手逗弄著搖籃中這兩個健康成長的小丫頭,徐楓臉上終于浮現出如釋重負的開心笑容,一時感覺輕松無比,最后竟就這么甜美的睡了過去,直到五嬸來給她們換尿布才喚醒他。
眨眼間,就到了六月一號兒童節。
記憶中從徐楓93年開始上學時起,一直到小妹他們小學畢業為止,每年的兒童節學;径家粯樱總班級的每個學生分幾個花生糖,然后宣布一下被選入少先隊員的一二年級學生名單,發紅領巾,在校長的帶領下唱少先隊隊歌。
不過今年這個兒童節卻有些不同,因為他在今年的六一兒童節這天竟然被告知可以加入少先隊,成為小學生們眼中羨慕不已的少先隊員,多么令人期待向往的榮譽啊!
當校長二伯親手將紅領巾一一幫他們這群小毛孩子系在脖子上,并教他們唱少先隊隊歌時,大家都激動地小臉通紅的。
可惜此刻他完全沒有那種激動興奮,只有淡淡的回憶和緬懷,因為這對夢中早已加入過共青團員,就差一點就要正式入黨的徐楓來說簡直太小兒科了,不值一提。
這段時間家中的變化可謂是日新月異。先是院墻修好了,按照他先前胡攪蠻纏打下的地基讓五叔和人建起來的,很寬敞。其次是水池也修好了,就等他們放假時收鱔魚泥鰍之類的放進去。他老媽還在水池邊整出一塊菜園子,用尼龍線做的大網隔起來,因為其他空著的地方正散養著一群烏骨雞,雞棚和他強烈建議下靠院墻邊修建的集洗浴和便池為一體的新式衛生間正在加緊趕工,有望在放假前完工。
除了這些外,家中小到牙刷,味精,洗發露,香皂,大到他房中的組合木床,衣櫥書柜之類的都是老爸老媽平時省吃儉用,往縣城販賣雞蛋,三黃雞和烏骨雞,再加上他最近收到的書稿費支撐下陸續添置完畢。
一時之間,他家發家致富奔小康的事跡在村中被廣為傳頌,他爸媽對此深感自豪,見人說話腰桿子不覺間也挺直了。人心腸的他們在自己生活稍微富裕之后,并沒有忘記依舊在為一年四季的莊稼收成苦苦掙扎的其他村民們,并時常盡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其他村民,為大家謀求共同致富的方法。由此可見農民并不是天生就粗鄙卑賤的,當他們物質條件得到富足之后,他們同樣有追求美好生活的需求,同樣知道精神生活的享受,并不比某些鄙夷農民的人差,甚至顯得更加的質樸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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