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謝子荊的語氣十分平靜,“你們的立場不同,你傷他是為了自保,哪能怪你,只能他自己的本事不夠好罷了。”
“我射傷了他的膝蓋,讓他從屋檐上滾下來了,不定他會骨折什么的,得在床上躺個好幾天……這樣也不怪我嗎?”妙星冷眉頭微挑。
“你傷了他,他也傷了你,你這肩膀上的傷,還有腿上的,不都是他造成的嗎?我若是要因為他受傷而責怪你,我也應該為了你受傷的事去責備他。”
妙星冷聽聞此話,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將軍,你看你這話的,這要是被外人聽見,恐怕會認為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與你二弟差不多了。”
謝子荊聽聞此話,靜默了片刻,才開口。
“阿星姑娘,當我得知你被我兩個兄弟帶人追趕的時候,我心中是替你著急的,你們踩過的那一排民房,跟將軍府的距離并不遠,府門外的下人都能聽見瓦片落地的聲,我聽見府里的人在議論著,是辰王殿下送來的工具,或許能派上大用場,能夠不懼怕你的藥粉,這么一來,你所具備的優勢就消失了一個。”
謝子荊略一停頓,又道:“我早就聽聞,你的慣用招數就是喜歡撒藥粉,可現在錦衣衛那邊已經有了對抗藥粉的法子,這一招對你來可就不好使了,我擔心你會出什么意外,這才特意換裝來看看。”
“將軍你……在我走了之后,應該沒有被你那兩位兄弟認出來罷?”
“不會被他們認出來的,我一個字都沒開口,再加上夜里的光線不好,他們看不清我的輪廓,又怎么會認出我?”
“那就好,要是被認出來了,我擔心你們兄弟之間會產生隔閡。雖然我對你家二弟不滿,可我不想破壞你們兄弟之間的和平。”
“放心吧,我隱瞞得很好,絕不會讓他們知道。”
“你家二弟總想抓我升官發財,你幫我,也等同于阻礙他的升官路了呢。”
“他不適合再往上升了,樹大招風,他的能力根本就不足以讓他再獲取更大的官職,他是什么樣的德行,我心里也清楚,錦衣衛副統領的這個位置,他能坐就讓他坐,坐不住穩,我也沒轍,只要他不惹禍就好。”
“將軍你可真是個明事理的人啊。”妙星冷著,站起了身,“今夜多謝你幫我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也該回去了,錦衣衛他們應該已經散了吧?”
“早就散了,現在回去應該不會有問題,不過……你還受著傷,跑起來會不會不太方便?”
“我沒那么嬌貴,速度比不上平時是真的,跑起來還是沒有問題的。告辭了。”
妙星冷著,腳下已經有了行動,即使身上帶著傷,腳步也仍然不遲鈍,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謝子荊望著她的身影直至不見,這才收回了視線。
他真的是少見到像她這般堅強的女子。
……
妙星冷跑回了百花園外,此刻夜色深沉,街道之上已經沒有半個人影了。
也不知道墨寶他們回去了沒有,她得先給自己身上的傷口上藥,上過藥之后,再去找他們,確認一下他們是否安全。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才推開了百花園的大門,迎面就有一道高挑的人影逼近。
她頓時心生警惕,才想要出手,對方卻看出了她的意圖,迅速伸手扣住了她的雙肩。
緊接著,就被對方抱了個滿懷。
妙星冷怔了一瞬,這一刻已經明白對方是誰了。
天黑看不太清臉,但是,從對方的個子以及動作來看,是卓離郁。
“阿星,我很擔心你。”卓離郁開口,語氣中擔憂的成分毫不掩飾,“榮郡王府的人弄出了不的動靜,我府上看門的人聽見了他們的吶喊,他們喊著要抓飛天大盜,那群飯桶自然是追不上你,后來有了錦衣衛的加入,聽謝家那兩兄弟都在,我知道他們不是你的對手,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就派了人出去看看,想著或許可以幫到你。”
“你先放開我吧。”妙星冷想要從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
他壓到她肩膀的傷口了。
但是卓離郁顯然不知道這一,繼續道:“我派出去的人去得晚了,他們躲在暗處,正好看見有人來搭救你,他們,錦衣衛似乎制造出了對付你的用具,他們不再懼怕你的藥粉,并且用瓦把你砸傷了,你抓住了謝查楠,這才脫身,他們想要去追你,又怕引起錦衣衛的注意力,便回來了。”
“多謝你的好意,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妙星冷著,嘆了一口氣,“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你壓到我肩膀上的傷口了,有痛。”
下一刻,她立刻察覺到擁抱她的力度消失了。
“阿星,我不知道你受傷的位置在哪,對不起。”
“不怪你不怪你,我先去上藥。”
“我給你帶了藥。”卓離郁著,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藥瓶,塞在了她的手心里,“我知道你脫身之后一定會回來,這是我王府里最好用的膏藥,消腫止疼,有助于傷口愈合,你每日早中晚涂抹一遍。”
妙星冷望著手掌心里的藥瓶子,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便抬頭問卓離郁,“你一直在這等著給我回來,給我送藥?你等了多久了?”
“不算久,不到半個時辰,因為我不知道你往什么地方跑了,我便只能在這等著你回來。”
“大冷天的你就站在這吹風啊?你想送藥,可以叫你手下的人送過來,何必親自站在這里等?”
卓離郁道:“反正也睡不著覺,親自過來等又怎么了?親眼看著你出現,我才能放心。”
到這,他的眸底流淌過笑意,“阿星,你是在關心我嗎?怕我吹冷風吹久了會著涼。”
“朋友之間相互關心是應該的,你關心我的安危,我自然也擔憂你的健康,我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妙星冷攏起了手心里的藥瓶,道,“謝謝你送來的藥,你回去歇著吧。”
“朋友?”卓離郁聽著這兩個字,嗤笑一聲,“我想要的不是這一層關系,咱們這關系什么時候能往上升一層?”
“做朋友,你不愿意,那就做兄弟吧。”妙星冷朗聲一笑,“我的兄弟也有不少,再多你一個也好。”
“……”
卓離郁的眼皮子跳動了一下,“你怎么就這么能貧嘴?你做兄弟是么?我比你年長,你是不是應該喚我一聲——郁哥哥。”
“那你先喊我一聲貓哥啊!”妙星冷不甘示弱,“我手底下的兄弟都喊我哥,不管我是不是比他們年紀,這聲稱呼就是讓我有面子,我不喊別人哥哥,只有別人喊我哥哥的份。”
“行,貓哥。”卓離郁出乎意料地同意了,“我喊完了,輪到你喊了。”
妙星冷:“……”
他怎么不按套路走。
她以為,這個話題應該就這么被帶過去了,結果他竟然真的喊了一聲。
“阿星,你是不是想耍賴?”卓離郁的聲音傳入耳膜中,“你能不能講信用?”
“我……”妙星冷干笑了一聲,“我有喊不出來,太酸了。”
“你果然很會耍賴,你騙我喊你哥。”
“哎呀,我的肩膀好疼,我先去上藥了,殿下,你趕緊回府去吧,時辰不早了,早睡。”
她的本意是把卓離郁打發走,可她沒想到,她這么一,卓離郁更加不愿意走了。
“哪里疼,我看看。”卓離郁扯住她的手腕,“傷得重不重?”
“不嚴重,就是有疼罷了。”
“讓我看看。”
“不行,男女有別。”
“之前也有過不少肢體接觸,你還在意多這一次?”
“我不是隨便的人啊,就是破了皮而已,瓦片雖然重,也不算鋒利,就算出血也出不了多少。”
“是誰砸了你,你還記不記得。”卓離郁的聲線驟然變得寒涼,“你告訴我,我會幫你出這口氣。”
“我當時身后跟著七八個人……我也沒看清長相,這事你別管了,我自己受的傷,我自己會去報復。”
“那你告訴我,是誰出的餿主意,要用瓦片來砸你,你若是不,我就去調查今夜所有參與行動的錦衣衛,做成一份名單,不管他們有沒有對你出手,我都要讓人把這些人家的房全拆了,修一次,拆一次。”
“別別別,有些人只是聽從上級命令,是無辜的。其實,發號施令的人是謝查楠,只有他看我最不順眼,其他的人只是聽從他的命令不敢違抗,我就不記恨了,畢竟他們吃這碗飯,也是身不由己。”
“好,我知道了。”卓離郁道,“你不讓我看你的傷口,我就不看了,你快些回屋去上藥。”
“好。”妙星冷轉身走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腳下的步子一頓,轉過頭,就看見卓離郁仍然站在她的身后,目送她。
“殿下,我要感謝你送我的銀針弩。”妙星冷笑道,“我就是靠著銀針弩暗算了謝查楠,否則……我可能真的會倒霉。”
“用不著謝,趕緊回屋。”
妙星冷不再多言,轉身走開。
卓離郁眼見著她進了屋,這才離開了百花園。
妙星冷回屋之后,解下了衣服,用卓離郁送給她的膏藥涂抹在自己肩膀與腿的傷口處。
這膏藥一抹上去,有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并不刺激,還挺舒坦。
正抹著,忽然聽見屋子外邊有動靜,甚至有人在竊竊私語。
不過那聲音實在壓得太低,聽不清了什么。
妙星冷立刻穿好了衣服,心懷警惕,走到了窗戶邊上,把窗戶打開了一個縫,觀察著外邊的情形。
看清來人的那一瞬間,心中的警惕就放下了。
墨寶他們三人,居然找到這來了。
剛才只顧著跟卓離郁話,差就把他們三個給忘了。
連忙關好了窗戶,把身上的夜行衣換了下來,束起的頭發也散了下來。
卸去了飛天大盜的裝扮,她這才打開了門,望著門外的三人,低喝道:“什么人?”
“姑娘,是我們,我們上次見過的,躲在你家酒窖里,你應該沒忘吧?”
跟在墨寶身后的矮子走上前幾步,“我們深夜來打擾,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們大當家的下落?聽他被錦衣衛砸傷了,但是幸好脫險了,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他受傷了嗎?”妙星冷面上呈現出關切之色,“傷得怎么樣?你們知不知道?”
“聽也不是很嚴重,還能跑能跳的,我們從榮郡王府里跑出來,就看見前邊一條街上,好幾戶人家都沒睡,大半夜的在街道上掃瓦片,埋怨是被錦衣衛給砸了不少。”
“你是九命貓的朋友?”墨寶挑了挑眉頭,“聽這個園子里住著三個年輕姑娘,都長得不錯,看來這家伙的紅顏知己還真不少啊。”
“只是朋友,姑娘可別誤會。”妙星冷沖她笑了笑,“九命貓一旦脫身,就等于安全了,其實你們不用擔心,我雖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一定沒事。”
“我也猜他不會出事,只是路過你這里,順便進來問問罷了,對了,之前我的兩個人借用了你家酒窖躲過錦衣衛的抓捕,還沒給你謝禮呢,這袋東西,就當做還人情了。”
墨寶到這,把手中的一個袋子,朝著妙星冷扔了過去。
妙星冷伸手一接,打開了袋子,就看見里邊的珠寶首飾。
項鏈耳環簪子一大堆。
應該就是從榮郡王那些妾的屋子里搜的。
“這些可都是偷的,你最好別直接拿來用,拿去當鋪典當換錢比較好。”
“你一下子給我這么多,我有些受寵若驚。”妙星冷笑道,“那你們自己還留了多少?”
“我給你的這些,在我們今晚的戰利品中只占了三成。”墨寶拍了拍背上的包袱,“今夜收獲頗豐,榮郡王大概得氣死,九命貓了,這個家伙撈了好多油水,讓我們拿他的別客氣,能拿多少拿多少。”
“那我就收下了,不跟你們客氣。夜深了,要不要在此留宿一夜?”
“不了,我們這就走了,不用送。”
墨寶著,帶著兩名手下揚長而去。
妙星冷望著手里的袋子,無聲一笑。
……
一夜過去。
清晨的日光透過紗窗,在地上灑下斑駁的碎影。
卓離郁正在吃早,就聽見了席洶打探回來的消息。
“殿下,昨夜錦衣衛毀壞了不少屋瓦,受牽連的房屋大概十幾家,都是些窮苦人家,怨聲載道,今早,錦衣衛就去街道上統計房屋受損情況,我們的人順便去套話,總算是問出來了,他們的琉璃眼罩還有防毒口罩,并不是他們錦衣衛內部想出來的,而是……辰王殿下。”
卓離郁迷起了眼,“是他?”
“確實是他,錦衣衛內部做不出來這些東西,都是找他買的。”
“他什么時候也對抓捕飛天大盜感興趣了。”卓離郁略一思索,頓時就想到了原因,“跟司空夏有關嗎?”
司空夏對飛天大盜,極其崇敬。
卓子城對司空夏有意思,這也不是秘密了。
“應該是與司空姐有關,聽辰王殿下在司空大姐那里總是吃癟,又不忍心教訓她,總要把氣撒到別的地方去,于是,他處處針對飛天大盜,殿下,您看這事應該怎么辦?”
“看來,他比錦衣衛那幫人聰明多了,他參與進來,對阿星很不利,那就讓他吃一記教訓,你立即去寫一封信,把他針對飛天大盜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記錄下來,添油加醋,然后把這封信送到司空大姐手上,這么一來,教訓他的事情就用不著咱們出手了,司空大姐也不是個心軟的人呢。”
“是。那么,謝查楠那邊……”
卓離郁目光一沉,“你去調查錦衣衛內部有誰對他不滿,列一份名單交給本王,本王覺得,應該有不少人長期受他壓迫,很想看他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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