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他一說,呆了一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瞬間爬了起來,我花了很長時間回味這句話,最后緩和了心驚的情緒,才問道:“你確定這是迷香子?是迷藥?”寶財確認無比點了點頭。√
曾經在橋頭村,我見識過寶財認動植物的本事,當下相信了他的判斷。但為什么伙計送上來的食物要放這種讓人昏迷的香料?難道這也是家黑店?我欲哭無淚,目光瞟到老舊的木門上,寶財看我一直盯著那里,將目光也移了過去,老木門有一道小小的縫隙,縫隙后面有一道暗影擋住了廊道上的火光。
我忐忑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上一個瓦罐,刺耳的聲音一下子奪去了我的呼吸。寶財本就在緊張中,這會被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表情夸張地丟掉了手上的迷香子,手足無措地逃向了我這邊,我們二人不斷向窗靠近。
街道上的人再不斷減少,很多人醉醺醺的,步履蹣跚地回到了自己的驛站,而有一些人,還游走在街上,然則!我瞪大雙目,想呼,喉嚨卻被恐懼卡住。
寶財焦急拉著我的手臂,道:“公子爺,咱跳下去,去找你祖宗吧?”
我望著窗外,呆然地搖了搖頭,道:“不……”
寶財看著門縫處的深幽,道:“那怎么辦?我們在這里就是等死啊?”
我呆呆道:“我們無路可去……”
“為什么?”寶財不解:“你是怕二樓太高?哎呀,現在管不著了,驛站里的人要害我們啊,咱就算跳斷腿,也要下去啊!”
我心里的涼意正在包裹我的意志,我將目光對向寶財,略帶絕望道:“下面的人群,那些不斷往嘴里塞東西的人,他們沒有影子!”
“啊!”寶財的聲音大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們好像拋繡球的漂亮女子,無論是商旅還是那些沒有影子的東西都看著我們,這種感覺仿佛我們到了一個鬼城,城里有和我們一樣的活人,他們沒有感受到鬼影就在他們身邊。而我們從楚墓的陰風過道之后,都被開了眼,能看到那些不干凈的東西。但是現在的我很亂,我不知道驛站的人為什么害我們?又為什么這里會有那么多奇怪的鬼影?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一切仿佛是場噩夢,絕望和無助猶如潮水襲來,我和寶財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找救兵,我們向人群中的人喊著,告訴他們身邊有許多鬼影,但是那些人古怪地看著我們,好像我們的呼救和提醒都是瘋人瘋語,他們根本沒有感受到危險,對啊,他們看不到鬼,就沒有辦法相信我們說的。
“嗆嗆……”突然,一陣刺耳,類似敲銅鑼的聲音突兀地撕裂了熱鬧的氛圍,圖蘭驛站里的另一個伙計站在木桿之前,用各種語言喊著什么,但他喊的語言里,唯獨沒有漢話。
我心里起了疑心,這種感覺好像是宵禁開始了,這宵禁針對的是各個國家的人,不針對漢人,當然,這不是優待,而是預示著什么恐怖的事情要生了。
我回過頭,縫隙后的眼睛陰測測地窺探著我們,呼吸濃重,像是馬上要出籠的野獸。商旅們和使節們在敲擊聲后,回到了驛站,如今只剩下篝火前一些不知所況的漢人。他們站起身,默然瞧著像潮水退去的其他地區的人,滿臉的不明所以。
忽然,我看到在蘆葦之后,有什么暗影無聲地升起,我心中警鈴大作,焦急喊道:“小心!”然而,我的提醒被風無情帶走。
終于,其中一個漢人看到了我激動揮舞的手,謝天謝地!我用手不斷指著他們身后,希望他們能明白。但毫無作用,我是背著光的,他們看不清楚,也無法領會我的意思,就在這會兒,他們身后的暗影掏出了明晃晃的彎刀。
“后面啊!在你們后面!”我急得跳了起來,然則,來不及了,暗影割斷了幾個困惑漢人的喉嚨,一道血霧瞬間飆出。
他們死得悄無聲息,站在前面的漢人并沒有注意到同伴已被人無情殺死,但有一個人感覺到了溫熱的血液,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傻愣愣回頭,他被后面的人用刀豎著劈了下來。
“怎……怎么會這樣?”我心驚膽寒地望著一個人被劈成兩半的畫面,突然意識到他們的死就是我們接下來的下場。
“砰——砰……”門外的人終于按捺不住了,我驚恐地回過身,木門劇烈顫動著,窗外一聲凄厲的叫聲劃破了夜空,又一個漢人倒下了。
我的心隨著那踹門聲跳動著,在極度驚慌中,我對寶財厲聲喊道:“快!把床移到門口!”
寶財被內外的聲音擾得懵,雙腳像被膠水黏牢了,根本不得動彈,我急喊道:“寶爺!他就要破門而入了!”
這一叫,寶財總算有了反應,他沒頭沒腦地跑到床前。床很重,是用胡楊老木做的,我們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它擋在了門后。現在情況,伸頭一刀是死,縮頭一刀也是死,我哆嗦地掏出蒙古刀,不斷告訴自己:“封流,你是在陰兵、沙鬼之下活命的人,現在只是惡人作怪,拿穩刀,一定要拿穩刀。”我控制著自己顫的手。
寶財嘴里不斷念著:“菩薩保佑,真主保佑……”但是他的請求被外面的廝殺聲、兵器的相交聲,無情掩蓋了。
外頭男人的喘息越來越急,從他的聲音判斷,他應該很高大。我們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就在這時,那人停下了踹門,我和寶財提了一口氣,二人相視一眼,被突如其來的沉靜弄得更加心慌。
我攥了攥手里的刀,佝著身子,諦聽著外面的動靜,在這種心神極度緊繃的情況下,“啪啪啪”幾聲巨響,木屑飛濺。
我和寶財沒有防備,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們看到了半個深入房間的斧頭,還有斧頭被拔出后,一張詭譎的人臉,那臉看著冷漠無情,襤褸不堪。
“完了!”寶財握持不住被稱為“刀中漢子”的蒙古刀。
我寬慰他道:“不要慌,我們屢次虎口脫險,這次也會是!”話雖如此,然則我的心,慌得幾近狂。如此情況,我想起小道士前幾日對我說的:“總有一天,你要獨自面對危險,到了那時候,你不能再想著去依賴別人,而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拼死一搏。”
木門上的窟窿眼已有兩個拳頭大,就在無情男再次舉起斧子要劈下來的時候,我咬了咬牙,小心翼翼走到了門口,倚在墻上。我想在他破門之后,來個先下手為強,就在我等待時,忽聽“咵嚓一聲”,外頭的酒壇子好像爆裂了,接著有什么沉悶倒地。
寶財愣愣看著掛在門上的斧頭,這時候,拍門聲又響起了,我驚了一下,刀差點從手中脫出。
“公子爺、寶爺,快開門,是俺,八堅!”外頭的人悄聲喊著,我呆了一下,王八堅拔去斧子,他的臉好像早上初升的太陽,出現在門洞之后。
我和寶財心瞬間熱了,幾乎想都沒想,跑到了門前,推開胡楊木床,打開了門。正想迎著王八堅進來,他急切道:“別待這里了,跟俺來!”
正準備離開,寶財的腳被王八堅敲暈的男人抓住了,王八堅反應來得快,他快捂住寶財欲要尖叫的嘴,自己則提腳,猛地踹向那人的腦袋,那人被他猛力一踹后,兩眼一翻,登時昏死了過去。
王八堅趁此,帶著我和寶財,躡手躡腳到了走廊最后一間屋子。那屋子沒有人住,進去一片漆黑,王八堅壓低聲音,輕聲上了門栓,對我們道:“這里沒有人住,他們不會馬上現。”
我和寶財驚魂未定,理了理情緒,這要不是王八堅愛四處溜達,我們也找不到避難的地方。
此時,王八堅耳朵貼地,聽外頭沒有動靜,便問我們:“現在啥情況?生啥事咯?”
我搖了搖頭,沉聲道:“不知道……莫名受到了襲擊……”說著,我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大的血味?”
王八堅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剛才跑到樓下人的屋子里,那些人躺得橫七豎八的,正在呼呼大睡,俺本想給大伙順點盤纏,剛順了一袋子,就聽到敲門聲。
敲門的是驛站的伙計,說是要來收盤子,然則那幫人睡得跟死豬似的,怎么叫都醒不來。沒過多久,門外的伙計不叫了,俺聽到了刀片子挑門栓的聲音,慌忙躲到了床榻底下。
然則俺沒想到,進來的人有兩,偷偷摸摸的,很鬼祟,他們用刀將幾個熟睡的人都殺了,血從床縫流到了俺身上。
俺嚇得不行,在里面躲了好一會兒,聽到沒動靜以后,俺才跑出來……不過有一點很奇怪,俺經過廳堂的時候,那里空無一人,死氣沉沉的。
俺沒敢多逗留,想早點來告知你們這里的情況,誰知正好碰到你們受了難。”
王八堅接下去說的,令我和寶財覺得更為恐怖,他道:“還有,俺在順他們身上的盤纏時,現了幾塊木牌,這些木牌和當時鬼影給俺留下的,還有小天師那偷的,一個手感。”
聞言,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相信道:“你說的……難道是黑山軍軍牌!”(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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