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智難駕著馬車,生怕被重甲鐵騎追上,于是朝杏梨村反方向策馬狂奔,兜了老大一個圈子,總算繞回了杏梨村附近。馬不停蹄地沖進(jìn)一處密林中,才勒馬將馬車停了下來。
此時烏云蔽月,黑暗無光,林中靜謐無聲,流螢飛舞,張智難端坐在車駕上,沉寂了好一會兒,冷不丁出言道:“別躲了,都出來吧。”
只聽一陣輕微的齒輪轉(zhuǎn)動之聲從車底傳來,四條人影倏忽憑空出現(xiàn)在馬車兩旁,仿佛從地底冒出來似的。身法之快,實(shí)屬罕見。
只見這四人皆黑衣黑面,身形凝立,呈四角之形,將張智難圍在當(dāng)中,同時四肢微曲,肌肉緊繃,仿佛隨時會暴起傷人。
張智難略一思索,道:“你們應(yīng)該不是闖王的人,那些騎兵并不知道你們的存在。”
其中一人以麻木空洞的聲音說道:“他們沒有必要知道。要是知道了,只怕瞞不過你。”
另一人聲音沙啞,似乎年紀(jì)不小,道:“我們本想等你搬糧時再下手,沒想到你還是察覺了。”
“你是怎么察覺的?”一個嬌柔的女聲從一名黑衣人口中發(fā)出。
張智難笑了笑,道:“我一乘上馬車便知道了,這馬車車輪深陷入地,只怕載重約有兩千斤。但我策馬奔騰之際車內(nèi)糧食卻晃動劇烈,發(fā)出米粒摩擦之聲,以此粗估僅重千斤左右。那么不是車輪鑲了金,便是車?yán)锊亓巳恕!?br />
此時那名始終沉默的黑衣人發(fā)出悶雷般的聲音,道:“別廢話了,殺了他。”說罷,四人縱身躍起,宛如四道黑線,向張智難纏去。
只聽一聲巨響,車駕頓時四分五裂,四人心中驚訝,急遽退開。定睛望去,只見張智難卻已不見蹤影。
“南斗,用清風(fēng)識蹤術(shù)。”那名聲如悶雷的男子說道。
那名女子聞言,立即雙手一合,周身清風(fēng)拂起,向四面八方吹去。跟著眼睛一亮,指著頭頂一棵大樹樹冠,道:“在那里!”
另外三人毫無遲疑,各挺兵刃,向著樹冠躍起,三道銀光閃過,將樹上一個人形斬成四截。
三人站在同一根樹枝上,上下輕輕起伏,顯出極高明的輕功。那聲如悶雷的男子蹲下身子,細(xì)細(xì)查看那堆殘軀斷肢,忽然露出驚恐神色,急忙抬頭道:“北斗,小心……”
話音未落,樹枝上站著的一名黑衣人發(fā)出一聲悶哼,身子一晃,往樹下掉落。另一人則身形驟退,滑向地面那名黑衣女子。
那女子尚未明白發(fā)生了何事,還以為同伴受傷,是以向自己飄落,急忙上前意欲攙扶。忽然覺得胸腹關(guān)元,膻中穴一震,身子驀然定住。跟著一把冰涼的匕首搭在了自己脖子上。
那名聲如悶雷的男子從樹上躍下,雙目閃著寒光,盯著那名手持匕首之人,說道:“你是張智難?”
那人扯下面罩,微笑回應(yīng)道:“除我之外還有何人?想不到闖王為了殺我,連隱刀門四大金刀使者都派了出來,看來真是下了血本。嗯……你是不是叫作天煞?”此時烏云散去,月光照下,密林中如同白晝,人人看得明明白白,此人不是張智難是誰?
天煞冷汗落下,顫聲道:“你在我們第一次攻擊時就殺死了天狼,之后一直在扮作他行動?”
“錯,我并未親手殺他,不過將他赤身露體地拋到樹枝上而已,是你們殺我心切,貿(mào)然下手,才將其殺死。”張智難嚴(yán)肅地說道。
“怎么可能?你竟在一瞬間完成了擒人,穿衣,拋擲三個動作?還惟妙惟肖地模仿其動作身形?這如何是凡人能夠做到?”天煞后退一步,喉結(jié)打滾,顫聲道。
“怎么不可能?你們動作雖快,但與我義弟比起來卻如同靜止一般。加上我時常習(xí)練道家遁術(shù),瞬間穿衣對我來說毫不為難。至于你們的動作形貌我觀察已久,短期模仿并無露餡之虞。”張智難頗有耐心地解釋道。
“這……你既然武功如此高強(qiáng),為何……不一開始便下殺手?”天煞心中恐懼不斷擴(kuò)大,竟有些牙齒打架。
張智難苦笑一聲,道:“你們對我毫無威脅,殺你們做甚?另外我想查明你們底細(xì),是以給你們機(jī)會動手。”
說罷,將手中匕首往地上一扔,那匕首頓時沒柄而入、消失無蹤。
張智難面色冷酷地說道:“你們回去秉明你們門主,說張智難并無與闖王結(jié)仇之意,只是希望闖王莫要行那窮兇極惡之事,以免招來天怒人怨,自取滅亡。另外我生性喜靜,莫要再派人騷擾于我,再有下次,莫怪張智難下手無情了。”說吧,周身一股強(qiáng)烈的殺氣發(fā)出,望去竟呈血紅之色,且濃稠有如實(shí)質(zhì),一時密林中宛如陰風(fēng)怒號,喊殺聲四起,驚起無數(shù)鳥雀。
天煞渾身大汗淋漓,倏忽坐倒在地,竟是半分也動彈不得。神志恍惚間,張智難已然將馬車駛離,走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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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智難將馬車駕到杏梨村,取出糧食,放在路當(dāng)中,大吼一聲:“來分糧食嘍!”接著用力一拍馬屁股,那兩匹軍馬長嘶一聲,拉著馬車便跑。
張智難耳聽村民漸漸往此處聚集,嘴角一揚(yáng),剎那消失在村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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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智難用了一個時辰方才回到他黃木林中的小屋。
他剛到達(dá)黃木林前,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從林中彌散而出。
他心中并無不詳預(yù)感,因此也并不憂慮。“或許是野獸相互撕咬所致,虞姬應(yīng)當(dāng)無礙。”他這樣想著,但仍不由加快腳步,向著小木屋奔去。
他很快便趕到了小木屋前,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依舊靜靜地坐在門前的小木樁上等候自己的歸來,不由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
虞姬望見了他,也立即露出微笑,迎上前來,這一笑,仿佛一下子抖落了時間的蛛網(wǎng),虞姬整個人瞬間變得鮮活無比。
張智難走到近處,忽然身子一振,笑容瞬間凍結(jié)。
只見虞姬面色蒼白,青衣染血。
“虞姬,你這是……”張智難一時語噎,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沒事啦,不過是一些刀傷……”虞姬知道瞞不過張智難,露出淡淡的笑容,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為何沒有還手?”張智難從那些刀痕中看出傷人者武功并不甚高,如是問道。
“嗯……我知道你不喜殺生……反正我也不會死,你看,我稍微裝一裝死就將他們騙過去了,多方便……”虞姬強(qiáng)作笑顏,轉(zhuǎn)身向木屋內(nèi)走去,說道,“來吧,我為你準(zhǔn)備好吃的了。”
張智難隨她進(jìn)屋,苦澀地望著桌上的野果野味,忽然察覺到屋內(nèi)除了飄散有一股血腥氣之外,還夾雜著一絲別的氣味。
一絲非人的氣味。
張智難驀地激動起來,一把抓住虞姬手臂,歇斯底里地叫道:“他們還對你做了什么?”
“沒有,沒做什么?”虞姬驚恐地答道,同時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
張智難瞳孔驟然收縮。
他知道那群畜牲對虞姬做了什么。
虞姬裙擺上盡是血跡。
但她裙子上卻無刀劍痕跡。
那些血是從虞姬下身流出的。
那些披著人皮的野獸自以為殺死了虞姬,還覺得意猶未盡,接著又糟蹋了虞姬的身子。
從出血量來看,虞姬遭到凌.辱之前,恐怕尚是處子之身。
木屋內(nèi)空氣一下子沉重起來,張智難喘著粗氣,死命抑制著心頭殺意,低聲道:“他們是什么人?”
虞姬紅著眼睛,咬著嘴唇,過了半晌,終于說道:“是逃兵……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從衣著看不出是闖王的人還是朝廷的人。”
張智難不再多問,轉(zhuǎn)身便出了木屋,循著血腥氣的延伸的方向追去。
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這群逃兵的下落。
或者說他們的下場。
張智難在樹林深處找到了一些血肉模糊的殘軀。
這些殘軀上血跡尚未凝結(jié),余溫尚未散去,肢體離斷處盡是野獸撕咬痕跡。
這些逃兵一進(jìn)叢林便被野獸分食殆盡,害死他們的,恐怕正是他們身上虞姬的鮮血。
鮮血吸引來真正的野獸,處決了這群披著人皮的野獸。
張智難站在這堆肉塊之前,悄然出神,身子有如石化,一動不動地過了許久。
須臾,他終于回過神來,雙目中閃過一絲決絕,轉(zhuǎn)過身子,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想到:“人與非人只在一念之間,欲起欲滅更非人能掌控。這些逃兵迷失于**之中,喪失了人性,最終害人害己。那自己將來如果面對強(qiáng)烈的**,是否能保持神志不失?”
自他與蕭賤交手之后,本以為自己識海通明,已然無欲無求。但經(jīng)過這幾日與虞姬相處,那深藏心底的七情六欲竟又翻起浪花。剛才幾乎要將他理智吞沒,使其再度陷入殺意的掌控,成為非人。
他想著,忽然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管他的,我張智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天崩地裂,我自做我自己,又有何懼哉?”想罷,抬頭挺胸,大踏步往自己那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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