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佛的一掌,出乎意料的并未給張智難帶來任何沖擊,而是將他包裹住,使他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張智難將感官發揮至極限,發覺這巨掌僅是虛物,似是幻象一類,當即平心靜氣,將真氣集中于喉舌,驀地大喝一聲,一道凌厲無匹的真力自舌尖擴散開來,震蕩外物,洗滌心神,霎時將那黑暗打破,將周遭一切歸于真實。
但這真實卻遠遠比虛幻更加可怖。
他身處一座山峰之上,四周是一望無垠的赤紅色大地。那地面不停地翻滾扭動,掀起一道道細浪,并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似無數砂石摩擦一般。
張智難忽然看清了那地面的真面目,不由毛骨悚然,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那是數不盡的火紅色螞蟻。
這些螞蟻有大有小,小的如同小貓,大的如同成人,頭上生著一對觸角,并無雙目,口部長著一對大鉗,幾乎與身子一樣粗大。正是這些螞蟻不停地挪動肢節,忽起忽落,才使得地面不停起伏,如同海浪。
螞蟻們似乎并無目標,也并無攻擊意圖,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掙扎蠕動,瞧那姿態,似乎正在忍受某種苦難一般。
“這是……行軍蟻?”張智難吃驚地說道。他自幼飽讀雜書,涉獵極廣,居然在一本異國志中讀到過此物。
這行軍蟻據說生在潮濕多雨的叢林之中,一般最多只有一寸大小,生性兇殘,以捕食大型蟲豸為生,也有的會攻擊小型野獸,由于個體數量眾多,悍不畏死,因此是叢林地面霸主,所到之處,絕無活物。
“這等怪物估計是雪蓮將靈氣聚集于細小螞蟻,使之變形而成,故而如此巨大……不過這數量何止百萬?雪蓮何來如此之多靈氣?”張智難自言自語地說道。
“使者丙,沒想到你倒也淵博,知道這怪物之名�!毖┥彽穆曇糇陨峡諅鱽�,道,“不瞞你說,此寺乃是我成就自在道心之后所建立。作為我主要藏身之所,這千年以來,我以伏羲六十四卦之法布置此地,并通過不斷冥想,使此地集中了三秦之地無窮的靈氣。此刻這白雀寺變化隨心,步移景換。方寸之間,可納須彌,除了劍嘯宮之外,世上再無一處比此地更為玄妙�!�
張智難苦笑道:“看來你也是頗為無聊,才花這么多心思裝點這破寺。不過據說這行軍蟻食量奇大,現在你將其變得這般肥胖,想必胃口也是大增,不知你如何滿足其食欲?”
雪蓮不理會他話語中嘲諷之意,笑著答道:“你仔細瞧瞧。”
張智難定睛望去,忽然間臉色大變,喃喃道:“同類相食……”
只見在他目光定格之處,有數只工蟻將一只體型龐大的雄蟻撲倒,以大力鉗般的雙顎將之剪成一片一片,隨后銜著那尸塊,向著某一方向遠去。
雪蓮道:“這行軍蟻除了平時以我的靈氣為食外,還會定期分食年齡較大的螞蟻。同時雄蟻與蟻后交.配之后,也會被工蟻撕碎,成為蟻后的食糧。”
張智難皺眉道:“你興趣倒也古怪,怎么養了這么些變態作寵物?”
雪蓮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這是我自制的六道輪回,用來懲罰你這等意圖逆天行事之人。這行軍蟻乃是第一道輪回:餓鬼道。你就盡情享受這絕望的滋味吧�!闭f罷,那螞蟻發出窸窸窣窣地聲響,開始疊成一座座階梯,向著張智難所在山峰發起進攻。
張智難罵道:“這么惡心的怪物,居然還有其余五種?老子可沒這么多力氣,與你在這兒瞎晃�!�
說罷,他縱身一躍,居然向著行軍蟻大軍撲去。
“找死!”雪蓮說道。隨著她話音落下,那行軍蟻開始向著張智難下落方向聚攏,使得赤紅大地上掀起了一道道紅浪。
張智難身形飄忽,很快便來到一片浪尖處,一只螞蟻自波浪中爬出,張開雙顎,便向張智難咬去。
張智難毫不退縮,倏忽出指,點入螞蟻雙顎之間,一道紅光閃過,那螞蟻忽然全身鼓脹起來,緊接著一聲巨響,那螞蟻爆成一片血霧,肢體四散亂飛。
不光是中招的這只螞蟻,就連其身下所有相連的螞蟻也接二連三的全身鼓脹,繼而爆開,轉瞬之間,這躲剛剛掀起的浪花便盡數化為紅霧,還隨之波及了地上的一大片螞蟻。
張智難的無盡之體善于查知敵人弱點,且隨時可使出相應招數克敵,這些螞蟻身子相疊,互相之間經脈連通,如同一體,威力雖大,但一損俱損,為張智難龐大的真氣入體,瞬間死傷無數。
待得紅霧散去,張智難已經不見了蹤影。
“沒用的,這些螞蟻憑氣味尋找食物,你躲得再好也能將你找出�!毖┥徠届o地說道。
但這話過去良久,群蟻依舊懵懂,各自原地打轉,全然不去尋找敵人,似乎敵人已然不在此處。
“怎么會?難道他練成了寄靈顯化,能隱去身形氣息?”雪蓮聲音終于開始發慌。
忽然之間,群蟻忽然開始騷動起來,雙顎不停地擊打,發出短促的銳響,似乎在傳達威脅之意。同時蟻潮涌動,向著一個方向群聚而去,速度之快,聲勢之大,似乎面臨滅頂之災一般。
只聽遠方傳來無數聲巨響,不停地有殘肢斷臂飛出,雪蓮急忙探查,只見在蟻群正中有一處正在發生激烈爭斗,每一刻都有數十只螞蟻血肉橫飛,仿佛在那里有一只巨型絞肉機一般。
過了半柱香時間,蟻群忽然同時停下了動作,盡數身子發軟,貼伏地面,全然沒了動靜,如同死尸。
那絞肉機也停下了轉動,血瀑落盡,化為血霧,張智難的身形出現在了那紅霧中心,驟然身軀一震,血霧登時消散。只見他毫發無損,就連衣物上也無一絲血跡,仰天道:“雪蓮,這一關太過簡單,趕快換過,我還趕時間呢。”
雪蓮顫聲道:“你……殺了蟻后?你……怎知蟻后所在?”
張智難嘆了口氣,道:“此乃再簡單不過之事,但你這般愚笨,我還是費些口舌吧�!�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知道這行軍蟻素來以蟻后為尊,無論如何饑餓,所得食物皆要先滿足蟻后腹欲。先前那些工蟻撕碎同類,運送至此處,我在山巔瞧得真切,自然而然地猜出蟻后方位。”
“隨后我以水云凍覆蓋周身,消去氣味,再躲于螞蟻血肉中前行,這些螞蟻皆是瞎子,只能憑氣味識物,自是難以察覺我蹤跡。之后的事情便極為簡單,我潛入蟻后巢穴,擊殺蟻后,再抵御住螞蟻瘋狂反撲,待得蟻后氣味徹底消失,群蟻自是再無戰意。”
雪蓮難以置信地望著張智難,這餓鬼道是她所布置的第一道防線,用了無數心思,誰知竟在轉瞬之間被此人摧枯拉朽般地破去,目睹此景,對她震撼之大,難以估量。
忽然之間,整個場景開始震動,張智難身下地面出現一個大坑,所有螞蟻形成一個漩渦,向著那大坑涌去。張智難笑道:“看來這蟻后就是陣眼,你的心思果然好猜。”說罷,縱身一躍,向著那深坑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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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獻忠領著柳如是,來到了七殺石碑之前。
此處的黑瘴軍士兵已然用日晷制成一巨大火盆,其中堆滿木炭、柴薪等物,兩名士兵手持火把,候在兩側,等候張獻忠的命令。
石碑前的廣場上坐著那一千名關寧鐵騎以及魯家府兵,盡皆身手被縛,脖套枷鎖,全無反抗之能。
柳如是望了望那石碑,只見其上那七個殺字已有六個呈血紅之色,剩下的一個殺字則顯得異常惹人矚目,仿佛面目猙獰的惡鬼,正向柳如是發出召喚。
柳如是向張獻忠問道:“只要我今日自盡,這個殺字也會變紅嗎?”
張獻忠神情肅穆,再無之前半分戲謔,點頭道:“實不相瞞,也唯有你的犧牲,方能使這一儀式完成。其余無關人士死傷再多,也無濟于事。”
柳如是雙目無神,茫然地說道:“那么……你之前所說,如吳三桂殺了我等三人,便放這些士兵離去,也是謊言?”
張獻忠微微一笑,道:“那是我為了報胯下之辱,故意消遣吳三桂�!�
柳如是不再多言,緩步向那火盆走去。
“一切都要結束了�!彼缡窍氲�。
便在此刻,她一生經歷之事都如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晃過。
那聲色犬馬、鮮衣輕裘的藝妓生涯,那無窮無盡、痛苦難熬的詭異夢境,那驚險刺激、令人迷醉的間諜使命,那饑餓難忍、良心不安的圍城困境。
都將如柳絮般隨風飄散。
她在那火盆邊緣停下,隨著張獻忠高舉右手,一對火把向著那火盆內悄然跌落。
剎那間,熊熊大火沖天燃起,將整個廣場盡數點亮。
柳如是借著這火光,看清了每個人的面目。
吳三桂依舊垂頭喪氣,但眼中偶爾也閃過欣喜之色。錢謙益則委頓在地,望著自己,神情充滿了憂傷。魯通天倒地昏迷,但他顫抖的雙足,顯示他似在裝昏。
張獻忠則無悲無喜,手負身后�;鸸庹找�,他的影子高大異常,有如神袛。
他說道:“在宣誓之前,你還有什么遺言?”
柳如是抿住雙唇,臉上悲痛至極,淚珠止不住地劃過臉頰,浸濕衣衫。
遺言?
她陡然仰面向天,使出全身力氣,大聲叫道:“蕭藏獒————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便在此刻,她懷中的金色短劍放出強烈金光,熱得發燙,幾乎將那火柱也比了下去。
“是誰在罵我?”天空傳來一個聲音,轟隆作響,有如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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