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樹臨失了邪功,城內(nèi)花災(zāi)便沒了指引,待得旭日東升,怪花行尸來不及躲避,登時被陽光烤炙殆盡。這怪花之災(zāi)就此平息,而地下花種則長眠不醒,難以為禍。
大玉兒親眼見證了丈夫之死,但她心知此事決不能為外人所知,因此隱瞞了其中種種過程,對外宣稱皇太極抱恙而亡,眾臣雖感意外,但由于大玉兒乃是皇太極最為親近之人,倒也無人質(zhì)疑。于是大玉兒與群臣商議,選定國葬之日,并宣布全國服喪七日。
是日,舉國上下,披麻戴孝,天地之間,哀鴻遍野,百姓感念皇太極恩德,皆真心實意,哭聲不絕。
全國守喪,天下同悲之時,宮內(nèi)卻是熱鬧非凡,大玉兒永福宮門檻幾乎被人踏破,眾臣名為前來吊唁,實則打探皇太極遺詔,畢竟社稷神器,何人居之,事關(guān)重大,稍有差錯,便是血流成河,無人敢于輕忽。
大玉兒借口守喪,緘口不言,待得七日一過,她當(dāng)即召集高官重臣,前來十王亭商議要事。
她當(dāng)著眾人之面,宣讀了皇太極所謂的“遺詔”。
拋去無用的罪己之詞外,這份遺詔大致有如下幾點:
豪格倒行逆施,累得大凌河將士死傷慘重,不復(fù)為儲君,保留親王之位。
福臨接替皇太極,成為天子,年號“順治”。
多爾袞,多鐸,阿濟格,豪格四人被授予輔政顧命頭銜,輔佐福臨,治理天下。
此詔一出,豪格當(dāng)即出言反對,將此詔斥為假詔,拒不承認(rèn)。
但他隨即發(fā)現(xiàn),他幾乎孤立無援。
在場大臣親王,無論滿漢,皆甘心奉詔行事。就連曾替他脫罪,剛剛被他引為心腹的大臣,亦無半分異議。
他望著滿場向大玉兒跪拜之人,霎時明白了自身處境,咬了咬牙,不甘地跪了下來。
他不明白的是,他是從何時開始,將局勢一片大好的棋局,下至這等慘淡境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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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爾袞跪于群臣之首,眼角瞥見豪格神情,心下得意之情,幾乎溢于言表。但他畢竟心機深沉,當(dāng)下強抑情緒,面無表情。
他為了這一天,早已謀劃許久。
他先與大玉兒茍合,下毒暗害皇太極,隨后主動請纓,前往大明,名為求醫(yī),實則尋求盟友。
他又得了鴻雁助力,取信于皇太極。并對豪格處處忍讓,坐看豪格實力大漲,耀武揚威。其懦弱膽怯,幾乎到了連他手下都看不過去的地步。
但多爾袞知道,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豪格一點立場不改,奪嫡之爭,他便有勝算。
豪格一心反漢,這將觸動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
滿漢入貢之后,大量明國物資進入清國,清國上層皆從中獲利頗豐,甚至遠(yuǎn)超以往數(shù)年之和。百姓更是擺脫了動刀動槍的日子,安居樂業(yè),可說國泰民安,欣欣向榮。
豪格要打破這一局面,如何能得民心?如何能獲支持?
“既然無法改變你的想法,那便只有將你換掉了。”
這便是大多數(shù)滿清上層的心思。
多爾袞早將豪格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人性逐利,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沒什么事不可改變
故他不惜代價,竭力促成滿漢結(jié)盟,并暗中推波助瀾,為豪格反漢一事開脫。
他知道,豪格當(dāng)時越是得意,離皇位便越發(fā)遙遠(yuǎn)。
計無量與寧芷所為,并非得他授意,但縱使豪格未在大凌河犯下大錯,多爾袞也會設(shè)下圈套,令豪格就范。
只有一點他未曾想到,那就是蕭賤會暗中勾陷,令大玉兒與他反目。但峰回路轉(zhuǎn),到了最后,又在蕭賤安排下,他再次與大玉兒結(jié)盟,從而有了福臨這一面大旗,掃清了他掌權(quán)的最后一絲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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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雁獨坐于府邸閣樓之上,閉目凝思,以真靈之力,感受全城之殤。
她本以為皇太極窮兵黷武,必然不得人心,誰知百姓竟對他如此愛戴,不由得生出感慨。
種種因果,條條因緣,千絲萬縷,匯聚一起,方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但她深信,她的所作所為,絕無錯誤。
“不論如何,天下從此便會長治久安。”鴻雁秀眉微蹙,輕聲呢喃,紅燭恍惚,在紙窗上映出她的剪影。
她這般想著,目光縹緲,望向天際,又想:“那我的罪孽,也算得以洗脫。是時候……結(jié)束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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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嶺,秦皇陵中,一名身著甲胄的男子坐于秦王座旁,手中握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珍珠,雙目凝視,面無表情,如同一尊雕像。
“大羿哥哥,隔了那么許久,你還忘不了嫦娥姐姐嗎?”一道綠焰閃過,柳敏詩嫣然飄至,柔聲說道。
大羿抬起雙目,望向柳敏詩,隔了許久,他嘴唇動了動,聲音含糊:“九曦……我現(xiàn)下無意與你爭斗,快走吧。”
柳敏詩輕嘆一聲,道:“我要你隨我回劍嘯宮。”
大羿再度沉默,隨即搖了搖頭道:“宮主已逝,我與劍嘯宮再無瓜葛。”
“宮主已逝?大羿,你這可弄錯了。”隨著一聲長嘯,一名俊朗男子隨黑煙而至,笑道:“宮主正在此處。”
“蚩尤?你成了宮主了?”大羿面露困惑之色,不過這神色片刻之后便即消逝,繼而他冷冷說道:“除了原宮主,我誰也不認(rèn)。”
蕭顏冷笑,道:“你真靈返回萬物之源后,仙體本已是無主之軀,韓信給你真靈殘魂,你便對他感恩戴德,是也不是?”
大羿道:“我體內(nèi)本有殘魂,無需宮主恩賜,不過他助我殘魂壯大,最終得以與嫦娥重逢,不再是那具行尸走肉。單憑此點,我便欠他恩情。”
蕭顏面露不屑,負(fù)手冷笑。柳敏詩搖了搖頭,緩步來到大羿面前,凝視于他,眼中幽光閃耀,道:“宮主還在,還有,那人……也回來了。我、蚩尤、軒轅已想起了一切,萬事俱備……”
大羿尚自不解,忽然之間,他心生警兆,向?qū)m殿一角望去,登時臉上變色,失聲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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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得多爾袞等清廷重臣支持,順利登上皇位,但他畢竟年幼,無法作主。故多爾袞被委以“攝政王”之名,與大玉兒共同輔政。多爾袞延續(xù)先帝政略,繼續(xù)與明朝和平共處。
待得一切平穩(wěn)下來,鴻雁知自身使命已然完成,這便向多爾袞請辭,動身返回大明。
是日,福臨正于御書房內(nèi)讀書,忽然之間,教書先生范文程一聲哀嚎,身子軟倒。
福臨轉(zhuǎn)頭望去,只見范文程倒地大睡,正疑惑間,忽聽耳邊有人說道:“殿下,你可當(dāng)真用功,一定能當(dāng)位好皇帝。”
福臨回過頭來,瞧見蕭賤正面帶笑容,與他隔桌而坐。福臨大喜,道:“泰叔叔!你來的正好,這書讀得我無聊死了,快帶我出去玩。”
蕭賤笑了笑,當(dāng)即伸過手臂,將他抱起,輕輕邁步,已來到御花園內(nèi)。
此時正值春分,群芳爭艷,福臨被鎖于屋內(nèi)苦讀,早已心煩氣躁,此時得了自由,興高采烈,大喊大叫。蕭賤逗他玩鬧了一會兒,忽見他神色一變,正色挺胸,道:“泰迪,你為何將朕帶至此處?朕正要好好念書,不可與你胡鬧。朕念你一片忠心,不再追究,速速退去。”
蕭賤莞爾,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大玉兒面懷幽怨,靜靜瞧著自己,當(dāng)下躬身作揖,道:“皇太后,奴才給您請安。”
大玉兒不答,身子忽而顫抖起來,道:“泰迪……你要離我娘倆兒而去了嗎?”
蕭賤依舊弓著身子,道:“娘娘聰慧,自知奴才心思。”
福臨大吃一驚,上前扯著蕭賤,道:“泰叔叔,你……要走?去哪里?帶不帶福臨一起?”
蕭賤反身將他抱起,親了一口小臉,道:“皇上,您是萬乘之尊吶,奴才去的地方可配不上您。您要好好念書識理,做個天下夸贊的好皇上,可不能跟奴才外出鬼混。要不然……”他瞥了一眼大玉兒,嘿嘿一笑,道:“皇后可饒不了我。”
大玉兒陰沉著臉,默不作聲。福臨卻漲紅了臉,淚水止不住流出眼睛,脫口嚷道:“我不要當(dāng)皇上,我要云游四方,當(dāng)一名和尚!”
蕭賤忙掩住他小口,道:“噓……這話可不能亂說啊,你要當(dāng)和尚,這江山誰來管吶?要我說,您學(xué)佛法可以,但好歹等你討了老婆,生了兒子,享盡人生滋味,再學(xué)也不遲嘛。”
大玉兒聽不下去,大步上前,扯著蕭賤耳朵,道:“你個死太監(jiān),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妖言惑眾,蠱惑皇上?看我怎么罰你……”
蕭賤剛想討?zhàn)垼笥駜候嚨胤砰_蕭賤耳朵,將他牢牢摟住,顫聲道:“泰迪,你帶我娘倆走吧……深宮寂寞,人人爾虞我詐,步步驚心……我不愿做這皇后,福臨也不想當(dāng)皇上,咱三個找個僻靜地方,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蕭賤默然不語,任由大玉兒抱著,許久之后,他忽而開口說道:“大玉兒,你可知我身份?”
大玉兒抬起雙目,眼淚婆娑,遲疑道:“我……不知道……但你絕非太監(jiān)……”
說到此處,她忽而語氣堅定,道:“不,我知道你是誰。”
她盯著蕭賤眼睛,道:“你數(shù)次救我性命,救我姐姐性命,救我兒子性命,甚至……甚至還讓我兒當(dāng)上了皇上,讓我當(dāng)上了皇太后……你是上蒼派來救苦救難的神仙,是我的英雄。”
說著話,她再度將蕭賤抱住,面帶笑意,道:“所以我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怕。”
蕭賤咧開嘴巴,笑道:“看來你有所誤會,我需要好好澄清一下了。”
他輕輕在福臨腦袋上一摸,福臨登時垂下雙目,沉沉睡去。蕭賤將他抱在懷中,輕輕搖晃,道:“你丈夫之死,全是我的安排。”
大玉兒將蕭賤放開,瞪大雙目,滿臉不信,道:“你胡說些什么?”
蕭賤搖著福臨,不急不慢,道:“皇太極不得不死,此事關(guān)乎奪嫡大事,關(guān)乎黎民百姓,關(guān)乎我的妻子鴻雁,關(guān)乎……真靈命運。
但皇太極尚有陽壽,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我來說,既然已知那吞靈之瘴的存在,那便等不了這么許久。
因此我勸鴻雁將你姐姐變?yōu)槭x傀儡,又在哲哲皇后宮中放過了那漢人侍衛(wèi)郭樹臨,讓他與外人聯(lián)手,散布行尸怪花,殺入皇宮,趁機挾持皇太極。
我在宮外與他人纏斗,給郭樹臨充分時間行事,之后又待一切塵埃落定,方姍姍來遲。此時皇太極為了化解你姐姐體內(nèi)尸蟲,毅然與她同歸于盡。如此一來,我又得了借口,將郭樹臨除去。一石二鳥,鴻雁終于能回到我的身邊。
這一切如我所愿。至于你……不過是我利用的棋子,現(xiàn)下于我再無用處。”
大玉兒聽到一半,腦中早已一片空白,其后話語入耳,卻不明其中含義。踉蹌后退數(shù)步,身顫如攣,擠出笑容,道:“你……你昏了頭了……亂說些什么?什么真靈……尸蟲……全是你腦中杜撰出來的吧……你是不是累了?快隨我回屋休息……”
蕭賤柔聲道:“你不信,那我也沒辦法。不過你與福臨數(shù)次與閻王擦肩而過,皆是由我導(dǎo)致。再有下次,說不定我便下手無情,那時可莫怪我言之不預(yù)。”
說罷,他眼中閃過綠光,手掌輕撫福臨細(xì)嫩脖子,嘴角含笑,令人不寒而栗。
大玉兒尖叫一聲,飛撲上前,將福臨搶過,死死護在懷中,望向蕭賤,眼神中盡是驚恐,再無一絲柔情。蕭賤見狀,冷哼一聲,身形飄忽,悄然離去。
蕭賤此番出言恫嚇,絕非空穴來風(fēng)。不過若說他陰謀算計,也不盡然。
他并無明確計劃,只是憑著直感行事,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牽引著事態(tài)發(fā)展至此。也許是他有穿梭時空之能,隱約預(yù)見了一些事情。
至于城中花災(zāi),由于蕭賤先下手為強,將宮中怪花殲滅大半,又有張智難等人相助,故百姓死傷不重。如任由郭樹臨準(zhǔn)備周全,只怕遭難人數(shù),要比當(dāng)前多出數(shù)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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