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3月2日,農歷正月十五,元宵節。
在這片傳承古老的土地上,這是一年中比之春節還要味兒濃的日子。
這天會迎來一年中第一個月圓之夜,也將是春節最后的狂歡,過了這一晚,便意味著要進入新一年的辛苦勞作之中。
蕭老頭這些天一直都心事重重,老大老二老三去龍虎山至今未歸,這讓蕭老頭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倒不是擔心三個人的安危。
袁嶼的傷,蕭老頭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只是袁嶼的年紀小,怕留下些什么暗傷,所以蕭老頭才多費了些心思。
惜霜小道姑已經惦記了一整天,說要等師兄他們回來帶她去山下看燈會,舞獅子。
至于元宵這東西,袁嶼是不愛吃的,他總覺得甜的膩得慌,小道姑卻非常喜歡。
天兒很好,看不出有一絲陰沉的跡象。
臨近中午的時候,蕭老頭在那寒酸的道觀里上了香。
后晌過了,天灰不愣登的時候,惜塵和惜云總算回來了。
卻唯獨不見了老二惜風的身影。
蕭老頭有些氣急敗壞的指著惜塵和惜云的鼻子,數落他們怎么去了這么久。
惜云大漢悶悶的靠著門框坐下,一句話也不說,惜塵的臉色也難看的厲害。
蕭老頭數落完了,這才伸著脖子往院子外的山路上東張西望的瞅,瞅了大半天,背著手茫然的問:“老二呢?又跑哪兒瘋去了?”
惜塵和惜云大漢對視了一眼,兀自悶著聲,梗著脖子不說話。
蕭老頭茫然的臉上,漸漸有些不自然,話音兒都有些變了:“我問你們話呢?老二呢?兩個沒良心的東西,跟我擺什么臉色呢?”
惜塵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走到梧桐樹下的木桌旁,徑自倒了杯水,一口喝了,才吭吭哧哧的說:“沒回來!”
“沒回來?咋個沒回來?我不是讓你們倆看著他嗎?老二這混蛋什么性子你們倆不知道啊?怎么就沒回來?死了?”
蕭老頭這次是真急了。
一直蹲在門檻上的惜云大漢挪了挪屁股,賭氣一樣:“我巴不能夠他死了,為嘛沒回來?老頭兒,那你得跟我倆說說,你在哪兒收的老二這個破玩意兒?瞅他那二五眼兒的揍性,背個把破劍成天裝嘛玩意兒!”
蕭老頭隨手抓起腳下的掃帚砸了過去,惜云大漢縮著身子躲了躲,便怏怏的閉了嘴。
“老三你說!”蕭老頭黑著臉。
惜塵眼圈兒有些紅:“二師兄他自己不回來!他說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兒,跟咱太一宗都沒牽扯,是死是活也不讓咱問!”
見一旁的袁嶼神色黯淡的垂下了臉,惜塵摸了摸袁嶼的頭:“小嶼,跟你沒關系!那天來咱山門的不是龍虎山的人,二師兄不回來,也不是因為這事兒!”
院子里忽然沉默了。
良久,蕭老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繃著的臉色,突然復雜起來:“那總得有個由頭啊!不回來那也得有個由頭啊!真么多年,就是養個雀兒那還知道戀窩呢!”
惜塵忽的抬起了臉:“師父,你認不認得有個叫宋城的人?這人什么路子?”
蕭老頭聞言皺緊了眉頭,思索了半晌:“模模糊糊聽過,像是公家某個部門的人,專門處理那些見不得人的詭譎事兒的!”
惜云大漢拍著大腿急赤白臉的罵:“就是這倒霉玩意兒,瞎掰扯了幾句,老二這混球就變了一個人一樣!說嘛也不回來了,你可不知道,我和老三就問了他幾句,他那張嘴能把老槐樹懟的脫層皮……”
蕭老頭眉頭皺的愈發的緊了。
惜塵似乎在極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不止那個宋城,還有全真的人,按全真那個老道說的話來講,事情的起因,源于年前,他們門中有一個弟子失蹤開始!那個小道童叫徐宏曄,極得全真長輩疼愛,甚至把門中陰陽尺傳于他!就是這么一個道童,年前的時候晚上突然消失,屋內床上,只留下四個血淋淋的字,孤竹浮棺!至今下落不明!全真的人搜遍道門典籍,也查不出關于這四字到底何意,所以便向那宋城求助,希望能在公家部門里一些絕密檔案中找到一些關于這東西的線索!才有了后來他們上龍虎山,恰巧被我們碰上!老二聽了這事兒,入了魔障一樣,我從來沒有見過二師兄這樣,師父,你知道嗎,二師兄他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抖,也就是那時,二師兄一直拖著日子不愿意回來,任憑我們怎么問,他都不說!那天晚上半夜的時候,我起夜,卻見到二師兄一個人站在月下,就那么站著,如同石頭一樣……后來,二師兄便跟我們說,從此不再是太一宗的人,是生是死,都不再和我們有一絲一毫牽扯……”
惜塵說到此處,便不再說了,只是眼眶紅的厲害。
蕭老頭愣愣的半晌,突然慘然一笑:“老大老三啊,你們就感覺不出來嗎?老二這是在……害怕啊!”
惜塵和正低著頭生悶氣的惜云大漢臉色忽然僵住了:“娘的,對呀,氣昏了頭了!老二這倒霉玩意兒往常嘴巴子雖毒了些,但是好端端的咋能說出這話,氣昏了頭了!”
蕭老頭仰天,良久嘆了口氣,語氣苦澀:“進屋吧,你們不是想知道老二是怎么進的咱們山門嗎?進屋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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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花燈夜,燃燈放焰,賞月猜謎。
這樣的夜晚,煙花伴盡了無數人的浪漫,也細數了無數人的孤獨。
總有些地方,與這繁華是無關的,世間的繁華似乎也不愿意浸透進去。
同樣的夜晚,蜀中千里外的破落小縣城里,那條巷子里,便是沒人愿意進去的。
刷了白灰做底的壽衣店,陰森老頭在屋里點了白蠟,將門口花花綠綠的紙人拖進了屋。
拖完了,才瞇著眼看著夜間漫天絢麗的煙火出神,癡癡的看了很久,所謂盛世煙火,不過如此。
清冷的夜,清冷的巷子。
老頭兒似乎也覺得靜的過分了些,所以彎著身子沖不遠處的那間燈火昏暗的鋪子里扯著老痰嗓喊了句:“冷老板,煙花好看的緊,不出來看上兩眼?”
鋪子里慢慢的晃出一個人來,煙頭的火星明明滅滅,掐滅了煙頭,那個人遠遠的沖壽衣店的老頭舉了舉酒杯,便又慢慢的晃進了屋,順手帶上了鋪子的門。
煙花一半醒,夜放三分孤。
三分孤,一分寒,六分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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