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得儀門官的稟話,中年男子面色微變,卻是不得不站直了身體,準備迎接天子。 很快,趙芮便從外頭走了進來。 等趙芮向張太后行過禮之后,那男子也對趙芮行過一禮,喚道:“二哥。” 原來他便是宮中行三的濟王趙颙。 趙芮點了點頭,一眼就看見了小黃門手上捧著的食盒。 那蓋子已經打開,里頭裝著各色糕點,皆與往日吃過的樣式不一。 趙芮雖未開口問話,卻已經猜到了幾分。 幾個兄弟當中,最會討好母親的便是這個老三。 這一處尋的貓,那一處買的狗,坊市間找來的吃食,圃子當中得來的稀罕花。 原來三個弟弟搬出宮自行開府的時候,四弟安安分分的,只聽了詔才入宮,無事便在府上待著,五弟慣愛惹是生非,雖然名聲不好聽,可作為藩王,如此不好聽,倒不是什么壞事。 只有三弟…… 既愛表現,又能生…… 本還沒有什么,可自從小皇子趙署連著病了十余天,斷斷續續,時好時壞,而與此同時,趙颙那一處卻有兩人有了喜,兩相一對比,趙芮的心情就越發地差了起來。 如果兒子有了什么好歹…… 自從趙署出生,宮中已經七年多未曾再有喜訊了。縱然自己是一國之君,真龍之子,趙芮也不敢保證接下來自家還能繼續有子嗣。 若是沒有子嗣…… 怕是要過繼吧…… 大晉自建朝以來,雖然在位過的皇帝兩個巴掌都夠數了,可最終子嗣艱難,只能靠過繼的,竟有一半還多,而這一半還多的皇帝里頭,幾乎個個都晚景凄涼。 有了這等前車之鑒,趙芮不想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個。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聽著弟弟趙颙同張太后說話,偶爾插上一兩句,心中想著事情。 張太后看了看時辰,道:“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去罷,明日還要朝會。” 趙芮從善如流地站起身來告退。 一如既往地,趙颙沒有跟著他一同出去,而是行過禮后,順理成章地留在了宮中。 聽著后頭的弟弟向母親一一介紹今次從宮外帶回來的糕點,趙芮一面往外走,一面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皇后說得沒錯。 眼下宮中子嗣不明,兩個弟弟,還是早些搬出去才好。 只是像三弟這般,哪怕搬得出去,也是三天兩頭往宮中跑,偏又是借著孝順母親的名頭,叫自己想要攔都不行。 他沒走出幾步,見前頭提著燈籠帶路的黃門行的方向不對,便喚了一聲,道:“鄭萊。” 鄭萊連忙掉轉過頭。 “回垂拱殿。” 鄭萊愣了一下,道:“陛下,已是子時了……” 趙芮點了點頭。 鄭萊大著膽子勸道:“此時已是更深夜重,陛下病體初愈,明日又要朝會,不若先行回福寧宮歇息罷。” 趙芮搖頭道:“去垂拱殿。” 鄭萊不敢再勸,只得吩咐前頭提燈籠的小黃門換了路。 行了小一刻鐘,眼見就要到得垂拱殿,忽然一道流星自天邊劃過,尾巴綴著長長的光影,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失不見。 比起從前見過的,今夜這一顆,亮得有些過分。 趙芮瞇著眼睛望著那流星,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一股濃濃的不祥預感。 *** 此時此刻,金梁橋街的府邸之中,季清菱正讀著潭州送回來的信。 兩只吵鬧不休的鳥兒已經換了個大籠子,在屋檐下頭掛了起來,秋爽探出手去,抓了些小米給鳥兒啄食,一面喂,一面同旁邊的秋露道:“不若晚上還是放進廂房里頭罷,此處雖然有遮擋,可究竟還有半面對著天,要是突然下起雨來,說不得要把這鳥兒給淋出病了。” 秋露也覺得鳥兒放在這里不太好,然而她卻是搖了搖頭,道:“一會問了夫人再說罷。” 季清菱哪里還有心思去管那兩只鳥,她雙頰微微泛著紅,眼睛亮晶晶的,捏著手里頭那一疊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 眼下,便是來一只孔雀在窗臺上翹著尾巴開個屏,她估計也是懶得去看的。 細細看了兩遍,季清菱嘴角含著笑,鋪開一張白紙,提筆沾墨,開始給顧延章回信。 天南地北一來一往,此時這一封信送得過去,多半五哥已是到得桂州了。 也不曉得廣源州的情況怎樣,叛亂甚時才能平定。 一面想著,季清菱不由得輕輕一笑,一個字才寫了一半,便又將筆放下了,重新拿起那一疊厚厚的書信,復又看了起來。 果然五哥的情話,還是寫在信上更好……若是面對著面,那人總愛說些沒羞沒臊的,雖然她也不嫌棄,可夜間的話,白日里卻是不好翻出來想的。 她將燭臺挪得近了些,右手托著腮,一手舉著那信,正巧看到其中一段,說到他夜間回房,天已盡黑,唯有繁星、明月并清風相伴,獨缺一人,便把窗戶推開,引風入懷,便似與心中人一同賞月賞星一般。 季清菱便也將面前的窗扇推開,望著遠處繁星與一鉤彎月,微笑著出了好半晌的神,便似同眼下不知在潭州,還是在半路的那一人一齊賞月賞星一般。 窗戶一開,鳥兒細小的叫聲同秋露、秋爽二人輕聲細語的說話聲,便大了幾分。季清菱心情甚好,聽著這些個聲音,也不覺得吵,正要伸出手去提筆,忽見天邊一道長長的流星劃過,尾巴又粗又亮。 “飛星啦!” 她聽得秋爽小聲叫道。 “好大的天火!” 秋露也回了一聲。 兩個小丫頭開始就看過的書,討論起流星的意思來。 “不是什么大兇之兆吧?”秋爽忍不住道。 秋露便否認道:“又不是熒惑守心,哪里有那么多大兇之兆。” 秋爽便道:“可只要是飛星,好像都沒什么好事……” 兩個半吊子說了半日,也沒商量出什么所以然來,便一齊進了屋,當做什么趣事一般來問季清菱。 “我也不太熟星象……”季清菱搖了搖頭,道,“只看這樣子,不像是什么好事,倒似什么人沒了的樣子。” 她話剛落音,便見天邊又一道流星劃過,這一回的,同方才那一顆比起來,雖然并沒有那樣大,卻是一般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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