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黃昏，光線冷漠地沖破烏云，靜靜曬在河邊上。
倒映著向晚臉，沉幽幽的像一個打開了魔盒的異靈女巫，叫著白慕川的名字，話卻不像在對他說的，那喃喃間，像沉寂在自己世界的自言自語。
“太像了！可是她……怎么會在錦城？”
白慕川目光一深，捏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握緊。
“誰？”
誰……是誰……
向晚心頭突地一跳。
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閉了閉眼睛，讓照片里的人臉與記憶里那個人相結(jié)合，反復(fù)對比……
“我不敢肯定……我不敢……為什么會是她……”
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向晚使勁兒按了按太陽穴，嘴唇微微一抿，目光里帶一點(diǎn)隱忍的恐懼。
“白隊(duì)——”
一出口，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居然喑啞無力。
白慕川察覺到她的異樣，冷幽幽看她，“到底是誰？”
向晚微吸一口氣，“這個事情比較復(fù)雜，我得單獨(dú)跟你匯報……”
“好！”白慕川看了旁邊的謝綰綰一眼，“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暫時先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有什么需要，我們會再通知你。”
謝綰綰：“……”
這公事公辦的語氣很白慕川。
所以，她大老遠(yuǎn)跑過來，就看了張照片，然后就成了一個妨礙他們說悄悄話的人？
“嘖嘖！”謝綰綰抱著雙臂，眼睛里帶著揶揄的笑，語氣卻是無奈又委屈的樣子，“老鐵，你這么做事，真是太傷人心了！你知道我的出場費(fèi)是多少嗎？為了你，我一分錢不要，巴巴跑過來，結(jié)果你說攆就攆，說悄悄話，也要避開我，還有沒有人性了？重色輕友！”
“不是這樣的！”向晚跟她畢竟不像白慕川那么熟，更不是那種可以隨便開玩笑的關(guān)系，她聽不出謝綰綰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意，當(dāng)即抱歉地解釋，“謝小姐，不是什么悄悄話，是這件事涉及案情……所以，不好意思！”
白慕川看她一眼，“傻妞兒，她逗你呢，你還當(dāng)真了？跟她解釋這么多？直接讓她滾就行了！”
向晚：“……”
每次都說她傻！
那誰知道他倆相處是什么模式啊？
她總不能為了說個正事，背上一個破壞人家朋友關(guān)系的罪名吧？
謝綰綰呵呵呵地冷笑著，惡狠狠地看了看白慕川，見他抬抬眉毫不在意，而向晚卻嚴(yán)肅得像得罪了整個宇宙的樣子，噗嗤一聲又忍不住笑。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你們工作吧，我得回去看我的劇本了。唉！停工這么多天，也該好好工作賺錢包養(yǎng)小奶狗了。”
說完，她給了個白慕川一個凌厲的睜色，比劃個狠戾的動作。
“雖然我的出場費(fèi)很高，但誰讓我是一個優(yōu)質(zhì)公民呢？所以，警官，有什么需要可以通知我。不過，如果需要作證什么的……如果能不需要我，就最好不需要我了。要不然，我得背上一個陰謀打壓葉輪的罪名！又要被全網(wǎng)黑了！”
白慕川嗯一聲，點(diǎn)頭。
“放心，我會讓你全網(wǎng)黑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我相信你扛得住！”
“滾！”
吐出一個很爺們的“滾”字，謝綰綰拉上口罩遮住臉，瀟灑地轉(zhuǎn)身。
向晚看著她走向警戒線外面等候的助理，小聲抽氣一下，“想不到她這么帥……”
“嗯？”白慕川冷冷剜她，“說什么呢？”
“……”這也吃醋？
向晚輕咳一聲，問白慕川，“我剛才那話，她不會生氣吧？”
白慕川哼了哼，“不會。除了那次的事件，我從來沒看過她生氣。這個人很爺們兒，心理也是很強(qiáng)大的。”
很爺們兒！
呃，這形容的人確定是清純?nèi)嗽O(shè)謝綰綰小姐？
向晚瞇起眼看他，不說話。
鋼鐵直男確實(shí)是不太懂得女人心的……
其實(shí)有時候，越是看著大氣的女人，內(nèi)心越是壓抑，抑郁癥患者更是大把外表開朗的人。如果真正內(nèi)心強(qiáng)大，謝綰綰上次也不會選擇自殺的路了……
“說吧，你剛才想到了誰？”
白慕川對謝綰綰的事情，顯然不怎么上心。
一轉(zhuǎn)瞬，他就談到正事。然后上下打量向晚一下，眼睛里露出一抹狐疑。
“你剛才看照片的樣子，就像中邪了似的！”
向晚呃一聲，略低頭，“我只是想到了一個人，一件事。突然有點(diǎn)……害怕！”
“嗯？”白慕川瞇眼，“什么人，什么事？”
“白慕川，你還記得我那五個讀者吧？”向晚神色慢慢冷凝下來，“720案時，我的管理群里，一共五個讀者，她們異口同聲，一致認(rèn)定從來沒有看過我那一版有虐貓情節(jié)的細(xì)綱……”
不是她們?nèi)鲋e，就是向晚撒謊。
案子破了，這個疑惑卻一直存在，白慕川當(dāng)然記得。
可事情過去那么久，冷不丁又聽向晚問起，他思考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再次打開手機(jī)，拉開那張猙獰的照片。
“你是說，這個人是……？”
“其中之一。”向晚接過他的話，用一種半信半疑的口吻說：“照片上的女孩兒，很像管理群里一個叫棉花糖的讀者。尤其是這里……”
向晚指向白慕川的手機(jī)屏幕。
“她眉心中間有一顆很大的黑痣，很特別，很有辨識度。那個時候群里幾個姑娘常常發(fā)照片，棉花糖因?yàn)檫@一顆黑痣，常常被她們幾個拿出玩笑，叫她黑痣糖，還把她的照片做成表情包……”
照片上的人，眉心也有一顆黑痣。
這樣的痣當(dāng)然不是特例，但配上酷似的長相，可能性就很大了。
白慕川大概理解了向晚為什么會有那種見鬼的表情了。
他皺了皺眉頭，凝視著照片上的人，“你跟那幾個人還有聯(lián)系嗎？”
向晚抿了抿唇，搖頭，幽幽一聲嘆。
“720案后，我們基本就不說話了。她們好像都沒有看我的書了，書評區(qū)也沒有看到過她們的留言，大概是覺得太尷尬了吧……”
不管愛情還是友情，都容不得任何雜質(zhì)。
一旦發(fā)生過裂痕，就很難修復(fù)。
盡管那個群一直都存在于彼此的qq里，卻慢慢成了一個死群。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默默潛水，再也不出來冒泡了。
向晚想到這里，看了白慕川一眼，掏出自己的手機(jī)，把棉花糖的qq號點(diǎn)開…
她的頭像不是本人照片，而是一個搞笑的卡通女孩兒，眉心被點(diǎn)了顆痣，算是她個人的形象特寫了。向晚點(diǎn)給白慕川看了看，又翻開群里的記錄，翻找了好久，終于讓她翻出一張棉花糖的照片。
“你看看，像不像她？”
白慕川低頭，把兩個手機(jī)并排在一起，面孔慢慢變得冷峻。
“像！”
果然嗎？
向晚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那個管理群里，已經(jīng)死了一個二妞，如果再死一個棉花糖，那證明什么？
是她被人盯上了，還是那個群被人盯上了？
向晚脊背麻麻的，神經(jīng)突突，有一種想要大喊大叫的抓狂感覺。
“為什么會是她？她怎么會來錦城的……白慕川，到底是誰在背后搞事？媽的！我好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我都快瘋了！”
情緒上來，自己都控制不住。
白慕川發(fā)現(xiàn)她面孔泛白，情緒有些失控，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冷靜一點(diǎn)，然后帶著她走出警戒線，打開停放在外面的汽車車門，扶她進(jìn)去坐好。
“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
他伸手要關(guān)車門，向晚突然前傾身體，一把抓住他的手。
“白慕川……”
白慕川光影里的面孔嚴(yán)肅而沉重，“又想起什么事了？”
“不！”向晚咽口唾沫，小聲說：“我怕！”
這時，天色已漸漸暗下。
街面上亮起了燈，還是那些古色古香的燈籠，可影影綽綽間映出的樹影燈火，就像突然生出了靈異色彩，變成了一個個的人形怪物，讓她心臟緊縮發(fā)怵，不敢一個人單獨(dú)呆在車?yán)铩?br />
白慕川低頭，看一眼那只捏緊發(fā)白的小手。
“不怕！我在呢！”他重新拉開車門，坐到她的身邊，拍拍她的手，“我在這里。”
然后，他迅速拿起電話，遠(yuǎn)程遙控，讓人調(diào)取當(dāng)初那五個女讀者的個人信息，并馬上與她們?nèi)〉寐?lián)系。緊接著，又連線唐元初，問他那邊審問葉輪的情況，大概交代了幾句重點(diǎn)，他又馬不停辭地向市局匯報這邊的情況進(jìn)展……
坐在車?yán)铮氯粼谵k公室。
向晚看著他冷肅的面孔，張了好幾次嘴，不敢打擾。
好不容易等他下一波電話打完，她清了清嗓子，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英雄，這就不怕了？”白慕川收起電話，側(cè)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她，伸手?jǐn)埩藬埶募绨颍靶∧槂亨О椎模f不怕我都不信。”
“……”
向晚抿抿唇角，遲疑一下，笑得勉強(qiáng)，“我是不是很沒用？”
白慕川低笑，喟嘆一聲，揉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頭，“傻妞兒！你要有用，還要我干什么？”
“……”
向晚不吭聲，使勁兒捋頭發(fā)。
被他弄亂，有點(diǎn)難受，感覺像頂了個雞窩。
白慕川笑了笑，又幫著她順頭發(fā)，“其實(shí)我知道，你心理的感受不完全是怕……而是驚悚！畢竟這件事情給你帶來了太大的沖擊！”
死了一個讀者。
又死了一個讀者。
而且都發(fā)生在錦城的案子里，或多或少跟她沾點(diǎn)關(guān)系……
不管多么強(qiáng)大的人，內(nèi)心總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莫說向晚是個女人，就算是個男人遇上這種事，怕也快要崩潰了。
“我不知道。”她聲音幽幽的，“如果證實(shí)了死者是棉花糖，我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多久的噩夢……不不不，希望不是她，希望只是長得像而已！”
她窩在椅子上，小聲喃喃，頭垂得低低的，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貓兒。
白慕川注視著她，很深很深地注視著，慢慢地伸出雙手，把她擁入懷里，很深很深地?fù)ё ?br />
時光安靜地流淌著，車廂里靜悄悄的。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似在享受這難得的忙里偷閑和靜謐時光，又像兩個相互依偎著取暖的人，在同樣的恐怖經(jīng)歷里，在彼此溫?zé)岬暮粑c心跳聲中，心靈慢慢得到慰藉…
“我好了！”
好一會，向晚從他懷里抬起頭，穩(wěn)穩(wěn)一笑。
“白慕川，我被你治愈了。我們?nèi)スぷ靼桑俊?br />
白慕川低頭凝視她，望著她白皙小臉上佯裝的堅(jiān)強(qiáng)，很想再抱抱她，可終究是不忍心打破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壘，淡淡一笑，刮刮她的鼻尖。
“真是一個堅(jiān)強(qiáng)的傻子！”
“……”
車廂里的光線，忽明忽暗，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向晚看著這樣的白慕川，心越來越暖。
深呼吸一口氣，她再狠狠吐氣，就像真的沒事了一樣。
“走吧！白警官，我們?nèi)タ纯矗w打撈起來沒有！”
－－－－－－題外話－－－－－－
是的，還有二更……你們懂的，卡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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