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安靜一片。
這話突兀而奇怪。
身上綁著炸彈,生死攸關的當兒,她居然問這個?
白慕川微微瞇起眼,“我好了。”
說完,又止不住喉嚨發癢,咳嗽起來。
向晚聽不得他的咳嗽聲,眉心都擰了起來:“白慕川,好好照顧自己,行不行的啊?你這是……呵!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太想我,病情加重了?”
“這都猜到了?果然是我媳婦……咳,咳咳……”
“還用猜么?誰不知道誰啊。”
兩個人語氣輕松,眾目睽睽下喂狗糧。
葉輪聽不下去了,冷冷一笑,“提醒一下,你們可以說點正事嗎?”
向晚笑了起來,“說什么正事呢?正事你倆剛才不都說完了?我和白慕川,只需要談情說愛就行。”
“……”
四周突然安靜。
沒有人說話。
最怕突如其來的寂靜。
向晚清了清嗓子:“白慕川,葉輪是不會放過我的,他們在我腰上綁了炸彈。所以……程隊來交換,毫無意義。”
她是不希望有人為他付出。
白慕川卻不會允許她有這樣的想法。
“救人是警察的職責。向晚,有沒有意義,不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
“那我現在能考慮什么呢?”
她的語氣,充滿了無助。
白慕川聽得心疼,聲音隔空傳來,竟溫柔似水:“你什么都不用做……”
“可是,白慕川……”
“沒有可是。乖。向晚,讓葉輪來說話——”
“小白……”
“噓,交給我,我會處理的,不要害怕。”
“……”
她不是害怕。
是不希望再有誰為她犧牲。
向晚剛要張嘴說話,送話器就被葉輪拿開了。
他冷冷瞥一眼向晚,“白隊,人已經確認過,就別肉麻了。咱們的時間有限,準備換人吧。”他懶洋洋的聲音里帶著十二分的不耐煩。催促卻不顯緊張,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白慕川沉眉:“好。”
葉輪:“你的船,再往前一點。方便搭船梯。”
白慕川很爽快:“沒問題。”
船在繼續往前推進,速度極慢。
就像電影里放慢的鏡頭,要不是海面上的浪花突然烈性起來,把船兒顛在風浪里一搖一擺,幾乎看不出船在移動……
浪大了。
月亮收回去了。
天空漸漸暗沉下來。
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兩艘船在這個水天交接的地方,渺小如蟻,被徹底籠罩在海水與天空之間,四面八方全是海水,整個世界只剩下這一隅。
壓抑,低沉。
船舷上掛著的一盞孤燈,在海風里搖曳,好像隨時要跌落。
風也大了!
白慕川望著甲板上的姑娘,一動不動。
終于,兩艘船在夜下的海面上像親吻一樣,貼近了。
船梯斜斜地搭了下來,掛上。不過,葉輪那一艘船高,白慕川這一艘船矮。葉輪在甲板上,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而白慕川這艘船上的人,只要走出船艙,就會徹底暴露在他們的狙擊范圍內。
很危險。
向晚看得咽了一口唾沫。
緊張到了極點。
葉輪看她一眼,拿起喇叭。
“白慕川,讓猴子帶程正出來。”
“不用。”程正高聲道:“我自己有腿。會走。”
“我說,讓猴子帶人過來。”葉輪加重了語氣。
“呵呵……”白慕川笑著搶過話來:“葉輪,你他媽懂不懂什么叫交易?讓猴子押了程正過來?他都落入猴子手上了,我拿什么給你交易?對于交易兩個字,你是怎么理解的?”
“我就這么理解的……”葉輪輕笑:“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白慕川看一眼程正,“不同意。”
“我同意。”
程正幾乎與他同時回答。
白慕川:“……”
他盯住程正,許久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能說些什么。程正則拍了拍他,走出船艙,叫上被兩名特警看管著的猴子,“走了!”
猴子哼聲,抬了抬下巴,一副“我早就說過了”的得意樣子,尾巴幾乎翹上了天,讓人恨得牙根癢癢。
白慕川追到艙門:“程正!”
嗯一聲,程正回頭,深深看他,“我走了,不用勸我。保重。”
他眉都沒有皺一下,那堅定的樣子,讓白慕川啞口無言。
末了,閉了閉眼,只能點頭,“小心。”
“嗯。”
沒有過多的話。
目前的形勢,也不允許他們兩個坐下來交待太多。
但這一眼的對視,橫戈了數年的隔閡和距離,好像突然拉近、被填平。
“報告!”
這時,一個特警隊員過來。
“白隊,呂主任要求與你通話。”
跟著上船的特警是呂健明帶過來的人。
不過,呂健明本人沒有上船,剛才他們都沒有發表意見,現在是鬧哪樣……?
白慕川看了程正一眼,接過他手上的通訊器,“喂,我是白慕川。”
呂健明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有些急切:“白隊,你聽我說,我們……那個,我們不能接受犯罪分子以人換人的無理要求!救人質,我們可以用別的辦法!”
白慕川:“現在是我在辦案,我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呂主任,做好自己份內的工作!”
呂健明被堵了個實實在在。
遲疑猶豫,他說:“程副部要跟你通話!”
“……”
白慕川沉下臉來。
就在剛才,程為季數次聯系他。
內容主題就一個:不許程正去涉險。
他沒有理會,直接掐斷了。
沒想到,他打到了呂健明那里。
白慕川:“可以。”
呂健明那邊迅速轉了電話,很快,程為季的聲音從通訊器里響了起來。
“白隊,我有事與你單獨說,你讓旁人回避一下。”
白慕川看一眼身邊的人。
“現在時間緊迫,我來不及。有事你直說。”
程為季沉默。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真正想對白慕川說的那些話,也就不便說了。
“白隊。解救人質是警察的職責,可如果是以犧牲一個警察為前提,不可以。”
在親兒子和向晚之間,他會選誰?
當然不會讓程正去冒險。
人之常情。
白慕川唇角勾了勾:“你的心情我特別理解。可這事,是程隊自己決定的。我沒有理由拒絕一個警察的熱血和舍身救人的精神——要不,你自己征求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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