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舉明白這個性質一變,事態的發展就有些不好掌控了。
但他更明白,這個事情,不適合給老板匯報——若是適合匯報的話,孟冬寒怎么可能不直接給老板打電話?
雖說縣級領導的通訊員跟地市領導的秘書相比,工作內容是有些區別的,但像這種煩心事,通訊員能夠自己擺平的,就盡量想辦法去擺平,不要惹得領導不開心。當然了,如果實在擺不平,那也要在領導不開心的時候讓領導知道,自己是盡了力的,只是事情太大,自己一個小小的通訊員,實在是能力有限,肩膀太小扛不住呀。
可是,如何擺平這個事情,鄭舉心里卻是一點底都沒有,但這個時候,顯然不適合在電話里喋喋不休,也不適合扭頭去問坐在后面的領導。
暗吞了口唾沫,鄭舉強作鎮定道:“知道了,有空再聯系。”
他這個話,就是告訴孟冬寒,我領你這個人情了。
別看孟冬寒叫鄭舉鄭主任,其實鄭舉頭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主任或者副主任的頭銜,他現在只是因為跟在張文定身邊,所以別人對他還算客氣,可他總不可能以后一直跟著張文定吧?
所以,他平時也是很注意接觸一些人,也結識一批人的。
不過這時候,他是不方便對孟冬寒說什么感謝的話的,甚至連有時間一起吃飯這樣的話都不好說,只能用一句有空再聯系來表示心意了。
鄭舉的電話剛剛掛斷,黃中舉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如果是平時,黃中舉坐在領導的車上,自然不敢過于頻繁的接聽電話,可今天情況特殊,任何電話他都不能錯過,而他也知道,今天他接電話,只是時間不長,領導是不可能怪罪他的——他要通過電話來隨時了解事態的進展,才好及時跟領導匯報情況嘛。
黃中舉接到的這個電話,內容跟孟冬寒打給鄭舉的那個電話差不多。
鄉鎮的工作人員政治覺悟可能不是特別高,但像這種大事件,了解了情況之后,事無巨細都要向領導匯報的搞法卻是習慣成自然了。
這個電話聽得黃中舉格外郁悶,他跟張文定沒什么交情,可也沒仇,這個情況給張文定匯報也不是,不匯報也不是。
聽到那個司機陳福生為什么會喝酒之后,他真的有心沖到鎮計生辦去把鎮計生辦主任扇兩個耳光。最讓他惱怒的是,那個陳福生,口口聲聲說是計生辦的人要他喝的,他不喝不行啊。
黃中舉氣得不行,對著電話陰陰地說道:“哼,無證駕駛、無證行駛,開個要報廢的車子干工程,撞死人他還有理了?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給黃中舉打電話的,自然是他的心腹,一下就聽懂了他的意思,不要糾纏酒后駕駛的事情了,就從無駕駛證、無行駛證,以及車子的安全性能方面做文章,把這個事情趕緊定性。
……
陳家壩村還沒有完全修成的水渠旁,已經聚集了一百多人。
現在的農村,各個家庭中,基本上只有老人和小孩子在家,青壯年大部分都跑到城里甚至是外地去打工、做生意了,今天又有許多人去了醫院,小孩子有些還在學校讀書,現在能夠聚集起來這么多人,也足以證明這個村子是個大村。
鄭舉看著這個場面,怕群眾情緒激動會做出什么對張文定不利的事情。
他知道張文定身手過人,可領導就是領導,總不能讓領導跟人動手吧?再說了,如果群眾罵人呢?那可是沒什么好辦法阻止的呀!
所以,他對張文定道:“我先去看看,您就在車里吧。”
“張縣長,您就在車里,我下去看看。”黃中舉也附和了一句,不管他心里想不想讓張文定親自過來,這時候都得先表示出這個意思才行。
“一起去。”張文定淡淡地說,自己動手開了車門,一抬腳就下了車。
他從來就不懼這種場合,但鄭舉所表現出來的關心和忠心,他也很受用,所以在說過幾次之后,他也懶得管這種小細節了。
張文定帶著司機和通訊員,黃中舉的司機也跟著,在現場正被群眾們圍著的鎮政府的干部一見領導到來,頓時就迎了上來。圍觀的群眾也讓開了一條路,一陣陣痛哭聲沖破人們的討論和交談,在不遠處的石壁上形成回音,顯得分外悲傷。
死者已經用一塊白布蓋上了。而在死者周圍,還跪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其實以一個穿著中學校服的小姑娘哭得最傷心。
“熊大婆、小花,你們不要哭了,張市長和黃鎮長來看你們了。”一個村干部對正在哭著的幾個人道。
聽到這個話,正在哭著的幾個人都止住哭聲,抬起頭,淚眼汪汪地望著張文定和黃中舉,其中一個年老的女人目光停在黃中舉的臉上,馬上又哭了起來:“張市長,你要替我們作主呀……”
黃中舉尷尬不已,邊上已經有人說話了:“熊大婆你搞錯了,這是黃鎮長,這才是張市長。”
那個熊大婆馬上又轉向張文定,張文定自然不可能讓她跪著面對自己,腳下稍一錯位讓開,嘴里則說:“老人家快起來,有什么要求,起來慢慢說。”
他這一發話,鄭舉就已經走上前去,把熊大婆扶了起來。而周圍站著的人也紛紛出手,把另幾個人都扶了起來。
扶起來之后,只有熊大婆和那個小女孩還在輕聲地哭,另外一男兩女則止住了哭聲,和張文定等人說話。
通過他們自己的和周圍人的補充,張文定弄明白了,熊大婆是死者的嬸嬸,小女孩是死者的女兒,男人是死者的堂哥,兩個女的,一個是男人的老婆,一個是男人的弟媳。
真正跟死者關系密切的,就只有那個叫小花的小女孩。
小花名叫陳小花,今年才讀初中二年級,模樣長得挺漂亮,胸前也已經略顯規模,這梨花帶雨的模樣,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就是皮膚比較黑,許多人只看他一眼,就忽略了她五官天生的美感。
陳小花的母親十六歲的時候就嫁給了他父親,十七歲生下她,十九歲就出去了,然后,在陳小花六歲的時候回來過一次,據說在外面掙了許多錢,和陳小花的父親離了婚,要帶陳小花走,可陳小花不肯隨母親走,再然后,沒了蹤影。
死者的后事,一個正在中學讀書的小女孩自然是操持不了的,還得由死者的堂哥等人張羅。而死者的堂哥等人則找到村干部,說這個后事要由村里來辦,不僅僅如此,死者的賠償、陳小花以后的學習、生活用度等等,都要村里給個說法——這個水渠,是給村里修的哇!不找村里找誰呢?
至于說找那個司機陳福生,那就太扯淡了,現在已經有傳言了,陳福生這次恐怕會坐牢,就算是不坐牢,以他那點家底也賠不出來。
他們只能找村里,也只會找村里。
大家都是給村里干活,雖然沒簽合同,但也是工傷……致死啊,而且那司機和車不合格,可都是村里請的,村里有不可推薦的責任。
這些事情,張文定只是聽著,偶爾會對黃中舉說上兩句諸如鎮里一定要督促村里妥善解決問題,以及對陳小花關心的話。
以他副市長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當場指示要附陽鎮如何如何做了,更不要說指示一個行政村的村干部怎么具體做事了。
這不合規矩!
村里的群眾對于副市長還是很有敬畏之心的,沒一個人敢反駁張副市長的話,也沒一個人提出什么異議。但在村干部催著給死者辦后中的時候,死者的堂哥又不答應了,話題重又回到了賠償的問題上。
雖然張文定沒有明確地指示附陽鎮和陳家壩村要怎么做,可現在當著張文定的面,如果死者遲遲不能入土為安,那黃中舉的責任就大了。
所以,黃中舉當場就向村干部施壓了,村干部就承認這個事情村里有責任,賠償肯定會賠償,陳小花今后的生活,村里也有考慮。
雖說現在這個社會,諾言是輕信不得的,村干部開空頭支票是家常便飯,但今天有鎮長在,還有張市長,死者的幾個親戚覺得,村干部應該沒那么大的膽子敢撒謊,最終同意了辦后事——不同意也不行,畢竟這時候,不可能讓村里馬上拿出現金來不是?
至于這個后事怎么辦,是火葬還是土葬,張文定就不會再繼續聽了。
他是分管著民政工作的副市長,火葬政策推行了多年,可安青這邊別說農村了,就算是城里,選擇火葬的都不多。
所以,這個事情他不適應聽,也沒必要聽,他在現場走了一路,下達了幾句安全生產的重要指示,馬上就又上車,去了附陽鎮了。
到附陽鎮后,張文定就在鎮政府會議室給附陽鎮黨政班子開了個會,在會上傳達了市委書記和市長的指示,對附陽鎮陳家壩村發出的事故提出了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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