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有成竹這個成語，字面意思當然是褒義的。只是，把它放入特定的語句之中，其中的意味，可能就會發(fā)生一些變化了。
現(xiàn)在，何軍所說的這個語句，張文定當然不會認為是飽含了褒義。
在沒有向上級匯報的情況下，得到上級領導一個“胸有成竹”的評價，這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事。
這是在怪我沒有事先匯報自作主張嗎？
張文定心里涌起這么一個念頭，然后馬上說道：“縣里財政緊張，為了響應棚戶區(qū)改造的指示精神，就必須要大力發(fā)展招商引資，大力推進ppp項目合作，要不然的話，光靠縣里的財政收入，這些工作就沒辦法開展了。何書記，我們還想借點貸款，這方面，想市里幫我聯(lián)系一下銀行……”
這個話，就是不去分析何軍的想法，只把燃翼目前的困境擺出來，把困難說出來，然后尋求幫助。
單純的就事論事，管他何軍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何軍聽到張文定這個話，沒有馬上回答，臉上也沒有表情，只是看了張文定一眼，然后沉默了大約十來秒。
這個沉默的時間，不算短，也不算太長。
有些領導說話，就是喜歡說一句，然后想上幾十秒，再說一句，并且惜字如金，每句話往往都只有幾個字，能省則省。
不隨便表態(tài)，才是一個成熟的行事方式。
張文定自然不會因為何軍的沉默而緊張，也不會再開口。
他這時候，不能再亂加話，得等著何軍回復，哪怕何軍的回復照樣沒有一個確定的指向，他也得等。
何軍在十來秒之后開口說話了：“貸款最好由你們縣里自己聯(lián)系。”
說實話，現(xiàn)在普遍情況下，市里基本上都不會幫下面的區(qū)縣聯(lián)系銀行貸款了。這事兒，可不僅僅只是一個聯(lián)系的問題，答應了聯(lián)系，往往就意味著要幫下面的區(qū)縣把貸款而跑下來。而實際上，市里很多時候連自己的貸款都跑得很艱難，又怎么會去幫區(qū)縣跑呢？
貸款從來都是一個求人的活兒。
誰天天閑得沒事兒干了，為了幫別人自己去到處求人？
再說了，現(xiàn)在也不是以前了，銀行也不再那么好說話了。
棚戶區(qū)改造的貸款，國開行的貸款那是分區(qū)劃片有定額的，而商業(yè)銀行的，在這方面就更要謹慎，預算也更少，更加不好拿。
很多銀行現(xiàn)在都是愿意給企業(yè)貸款，也不想和區(qū)縣打交道了——給企業(yè)貸款了，起碼還有個抵押的，給區(qū)縣了，往往就成了呆賬壞賬，這事兒銀行肯定不愿意啊。
張文定剛才說了一通，問銀行借貸款是重點，但前面的話也不管是閑聊，可何軍仿佛沒聽到他前面那些話似的，就只對銀行借款一事發(fā)表一點意見。
今天，張文定到市委來，明著是向何軍當面匯報工作，但實際上，還是一次對何軍的試探，想看看何軍對他、對燃翼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態(tài)度。現(xiàn)在，何軍的話不多，試探出來一個初步結(jié)果，讓張文定心情不是很美麗——面對著這樣一個沉穩(wěn)的什么都不輕易表露出來的上級，誰的心情都不會美麗的。
“我們縣里自己也會聯(lián)系，不過，縣里現(xiàn)在欠銀行有不少錢了，想要再借多一點，需要市里的支持。”張文定先是解釋了一句，然后一臉無奈的表情，道，“燃翼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望柏經(jīng)劉發(fā)展最差的一個縣，而且各項指標年年都排在最后，銀行對我們縣里的情況都很了解，對于縣里的貸款審核非常嚴格，光靠我們縣里自己的努力，已經(jīng)很難從銀行里借到合適的資金了。我們也是沒辦法了，只能請求市里幫我們解決一下困難。”
這個語氣，還是誠懇的。
只是，張文定話里話外，都只提市里，沒有提到市里具體的哪位大佬，這其實是很容易讓人心里不舒服的。
張文定要的就是這份不舒服。
他就不信了，在他這樣的說話模式下，何軍還能夠忍得住不生氣。
如果真的這樣都能夠忍得住，那何軍就不是城府極深，而是毫無膽色了。城府深，那是對地位相當?shù)娜藖碚f的，可張文定只是何軍的下級，何軍適當?shù)牟粍勇暽强梢缘模绻翢o威嚴，那就太沒膽子了。
果然，何軍聽到這個話，原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幾分嚴峻的神色，雙目中也有了幾分凌厲，直視著張文定，聲音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淡然，而是有了幾分火氣：“你們縣里的困難，要市里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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