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樹下,尸體已經冰凍。暮青清理出尸體上的雪,見尸體軀干和四肢已完全凍硬,朝西北呈跪伏姿態,腔子里的血已凍成了冰渣,身上穿著的確是二品大學士的官袍,官袍后背處的錦緞磨破了。
暮青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兒,見后院不大,下人房、廚房和柴房都在這院子里。她從柴房里提出把小鏟來,來到二樓窗下慢慢地清理地面上的雪。
昨晚下了一夜雪,墻根下兩指多厚,險些沒了短靴,暮青蹲在窗下,一層一層將雪鏟開,在地面和地面上方的雪層里發現了大灘血跡。她抬頭看了眼樹下跪著的無頭雪尸,自窗下到樹下開始清理了起來。
一刻的時辰,一條移尸的道路顯現了出來。
“來人!”暮青朝客棧大堂里喚了聲。
兩名捕快應聲進了后院,簾子一打,見到后院的情形皆停住腳步。只見窗{{[abcxs下有一大灘血跡,一路拖往樹下,血痕清晰可見,樹下雪尸已見真容,身穿官袍跪向西北,沒有頭顱。
元修跟在兩名捕快身后進來,暮青見那兩名捕快呆怔,便直接將手中的小鏟遞給元修,吩咐道:“柴房里有梯子,搬到窗下,別踩到這條路!
元修很自然地接了過來,縱身一躍便到了柴房門口,進去便將梯子提了出來。
那倆捕快哪敢讓元修搬梯,這才慌忙要進后院,暮青見了道:“別進來了,人多添亂!
那倆捕快下意識停住腳步,這時元修已將梯子提了過來,依暮青所言放在了窗下,搭去了二樓窗戶口。暮青二話不說上了梯子,元修扶梯囑咐她慢些,倆捕快看得瞠目結舌,沒見過堂堂一品大將軍給個五品小將當下人使喚的。
暮青從梯子背面往上爬,細細查看墻上,房體墻上刷著紅漆,要找血跡需費些眼力,但奉縣乃小縣,福順客棧已舊,房體年久有些脫漆,暮青一寸一寸地細辨,還真找到了幾處飛濺的血跡。
找到了之后,暮青才點點頭,從梯子上下了來。
“進大堂吧!蹦呵鄬υ拚f了聲,兩人便往大堂去,走到簾子處時,暮青才對那倆捕快道,“把樹下的尸體搬進來,尸體已經凍硬了,不要試圖掰開腿腳,就這么抬進來吧。還有,別踩到移尸的路!
縣衙里當捕快,死人自是見過的,只是抬尸這活兒以往都是仵作干的,衙門公差都嫌晦氣,能不碰便不碰,有那抬尸的,為何要自己來?但今日暮青指名讓他們兩人抬尸,兩人得罪不起,便只好垂頭喪腦地往樹下去了。
大堂里,朝中文官聽聞尸體要搬進來,臉上皆露出幾分驚惶。
那兇手是沖著議和之事來的,為祭西北將士而殺了李大人,兇手不知是否在元大將軍的親兵中,但顯然此事還沒完,說不定兇手想把朝中的議和使都殺了泄憤。
李大人死了,下一個就是他們!
“陛下,回朝之事……沿途各州府接駕的旨意早下了,回京的日子都定好了,朝中為迎圣駕和我西北將士還朝已備下宮宴,此乃大事,不可耽擱,臣以為不如讓英睿將軍留下查案,陛下與大將軍和五胡議和使團先行回京。”這時,一名三品朝官奏道。
暮青和元修進來,正聽見此話,道:“沒必要,兇手很快就會查出來。”
那朝官乃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名叫劉淮,聽聞此話不由問道:“將軍何以如此肯定?”
“有諸位大人在,兇手自會再次作案,蛛絲馬跡自然也就多了,總能抓到!蹦呵嗝鏌o表情道。
劉淮的臉頓時綠了,其他朝官也驚住,頃刻炸了鍋。
“這、這……”
“英睿將軍之意是要將我等當做誘餌?”
“荒謬!”
“罔顧同袍性命,何等冷血!”
暮青是仵作出身,她的傳聞在邊關時聽了一耳朵,幾個朝官卻未放在心上。古來文武相輕,暮青乃賤籍出身,連庶族子弟都不是,官級也不過五品,論出身論品級皆在他們之下,哪知她半點恭謹也無,竟如此膽大妄為!
“這話還給諸位大人!李大人與諸位同朝為官,亦是同袍,還望諸位大人念著同袍情分上,莫要如此冷血,不想著擒兇,只想著逃!蹦呵喾创较嘧I。
都察院本直屬于帝王,御史乃言官,劉淮等人既被派來議和,必是元派之人。御史本該是朝中清流,卻參與了黨爭,自身不正,何以查察朝官?
暮青不喜劉淮等人,句句如刀,割得劉淮等人臉色青紅難辨。
“將軍此言可笑!我等食朝廷俸祿,自要以陛下為先,以國事為先!如今陛下與五胡議和使團皆在奉縣,倘若兇手傷了圣駕或是傷了胡使,英睿將軍可擔當得起?況且本官方才也奏請過圣上了,留將軍在此查兇,圣駕先行回京,如此既顧全了圣駕的安危,又不至于棄李大人的命案于不顧,豈非兩全?何來本官不顧念同袍情分之說?”劉淮不愧為言官,辯才了得,義正言辭。
“嗯,豈止是兩全,簡直是四全!蹦呵帱c頭贊道。
劉淮一愣,不知暮青怎又稱贊起他來了,只覺那四全之說定非好話,便沒問另兩全乃何事,只拱了拱手,冷道:“不敢當!
“敢言敢當者大丈夫,敢言不敢當者小人也!蹦呵嗟馈
“你!”劉淮氣得發抖,怒問,“英睿將軍何意?”
“意思是劉大人奏請之事一全了圣駕安危,二全了同袍情分,三全了自己性命,四全了兇手性命。兇手若在我們其中,圣駕一走,豈非放了兇手?”
“你……本官……”劉淮一時竟被噎得說不上話來。
步惜歡喝茶看戲,眸中笑意沉沉,她這嘴,御史都不敵。
元修轉身咳了聲,李本死了,西北軍嫌疑最大,此事壓在心頭,本是一樁沉重心事,卻不知為何有些想笑。這些朝中的文官,他早看他們不順眼了。
這時,大堂外一名御林衛進來道:“啟奏陛下,狄王請見!”
大堂里眾人皆怔,步惜歡淡道:“看熱鬧的倒是來得快。”
元修略一沉思,道:“陛下,當初在青州山,狄王殺我三名新軍,手段殘忍,李大人一案兇手手法一樣殘忍,不如讓狄王進來一見。”
“嗯!辈较g懶散應了聲,放了茶盞,“宣吧。”
那御林衛領旨出去,一會兒便見呼延昊大步而來,進了大堂往二樓瞧了一眼,聞見那血腥氣頗為喜**地多吸了幾口,瞧得劉淮等人大皺眉頭。
“大興皇帝陛下!”呼延昊跟步惜歡打了聲招呼,有人搬了把椅子來,放在跪著的奉縣知縣等人前頭,他便坐了下來。
呼延昊這么一攪局,劉淮的情緒便緩了回來,不再和暮青多辯,只問道:“那英睿將軍多久能抓到兇手?君前無戲言,將軍身為武將,既領了此案,總該有個期限。”
他想誘暮青君前立誓,眼下年關將近,太皇太后和相國在京中等著大將軍回去過年,朝中早就準備好了年節時迎接議和使團進京,共商議和之事。此事早就定好了,圣駕不會因此事在外拖太久,若暮青破案的期限太長,延誤了圣駕回京,太皇太后和相國饒不了她。若她給的期限太短,沒能抓得到兇手,她便是欺君之罪,罪當處死。
步惜歡淡淡抬眼,瞥了眼劉淮,倚去椅子一邊,笑意懶散,眸光寒涼。
呼延昊玩味地一笑,左臉傷疤頓現猙獰。
元修眉頭深鎖,怒笑一聲,剛要開口,暮青已接了話。
“似劉大人這般只顧扯皮陷害,兇手自然抓不到!蹦呵鄾]上劉淮的當,反倒譏諷了一句,道,“此案疑點太多,線索不少,諸位配合些,兇手就不難抓到!
疑點?線索?
眾人皆怔,早晨發現李本尸體時,場面讓人驚懼,誰都沒細看,哪知線索疑點在何處?
“衙門里可有仵作?”暮青轉身問奉縣知縣。
知縣還跪著,朝中二品大員死在自己治下,正擔憂圣上降罪官帽不保,聽聞暮青有差遣,趕忙道:“有!有!縣衙里有奉職的老仵作,因賤役不敢污圣目,下官便命其在外頭候著。”
暮青聞言眸光微寒,知縣不知所覺,對身后縣丞使了個眼色,縣丞便跪著退到門口,尋仵作去了。
一會兒工夫,進來個年近六旬的老仵作,背有些駝,哆哆嗦嗦地跪了,話都說不利索。
“李大人遇刺,兇手窮兇極惡,圣上親自督審此案,驗尸定要仔細!”知縣瞧不上那老仵作,暗地里剜了他一眼,連拍馬帶恐嚇地囑咐道。
“不必,尸體我已驗過了,尋仵作來只是幫把手。”暮青道。
那知縣吶吶盯著暮青,不知她一武將,為何會驗尸。
這時,步惜歡已赦了那老仵作起身,暮青將人一扶,道:“我亦是仵作出身,老前輩莫懼!
暮青一身五品將袍,那老仵作瞧著,以為自己花了眼。
“仵、仵……”知縣瞠目,險些咬了舌頭,心中悔極。
這小將軍原是仵作?
完了完了,他方才那般不待見仵作,莫不是惹惱了她吧?不少字
暮青卻沒再理那知縣,對著后院問道:“尸體搬來了沒?抬進來!”
那倆衙役早將尸體搬了過來,聽見大堂里正唇槍舌戰不敢進來打擾,便將尸體放在了外頭等著,此時聽見暮青傳喚,這才將尸體搬了進來。
尸體凍得硬邦邦的,仍呈跪姿,暮青命人將尸體抬來大堂中間,那血淋淋的腔子不好沖撞圣駕,便故意一轉,朝著劉淮等人放好。劉淮等人臉色一白,轉身便想吐,生生忍了住。
暮青帶著那老仵作上了樓去,一會兒兩人抱著李本的人頭、兩只盛著茶水和舌頭的茶盞以及兩幅血字下了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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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門給元寶買奶粉,北風六級,時隔兩年體會了一把風刀的厲害,就那么一會兒,臉居然給凍腫了,好坑!兩年沒回來,居然不適應氣候了。(
第三章口誅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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