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英在錢袋數了十個銅錢遞了過去。平日能得幾個鐵錢已是不得了,兩乞丐一見銅錢,頓跪下連連磕頭。林夢怡急忙將二人扶起,雖然二乞身上異味兒極是難聞。張少英蹲下身來,摸了摸小乞丐兒的臉蛋兒。緩緩說道:“去買些吃的吧!”兩乞丐眼神放光,滿是歡喜的去了。林夢怡不解道:“為甚麼不多給些?”張少英喃喃道:“你給再多又有甚麼用!給多了,他要麼一次用完,痛痛快快的吃個飽。要麼吃得太多,被活活撐死;蛘,因為這一點錢而丟掉性命!绷謮翕碜右活,緩緩說道:“這便是你們的日子麼?”兩人久久不語,凝視著兩個孩童消失在人群之中。
二人找了間小客棧,要了個中間。張少英雖知男女之禮,但林夢怡竟不忌諱,心中也是隱隱歡喜。安頓好房間,張少英吩咐店小二送上些酒菜,飽餐一頓。店小二雖見二人穿著樸素,但懷中卻是鼓鼓的,付押錢也是毫不猶豫,對二人倒也恭敬。飯后二人對桌飲茶,見張少英臉色不快,知他仍在想那兩個孩子。便勸道;“如今你能力有限,不必太過憂心。天下間的乞丐何止千萬,你再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甚麼。。。!睆埳儆⒆允敲靼灼渲械览恚攘丝诓,嘆道:“就沒有個法子麼?我們雖是大宋的子民,可官家卻視我們為累贅,任人凌辱迫害。”林夢怡深以為是,她雖身在富貴之家,但這些世間瑣事卻也能推測一二。
林夢怡說道:“其實,此事并不難!睆埳儆⒉唤獾溃骸霸鯓?”林夢怡道:“這只需一個人一句話的事情。”張少英問道:“是誰?”林夢怡道:“當今圣上!”張少英本是興趣若然,聽罷嗤之以鼻,說道:“靠那狗屁皇帝!我們早餓死街頭了!绷謮翕溃骸斑@也怪不得人家!如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戰爭的傷害,非是一日之功所能解決的。百姓能安定下來,這已是萬幸了。”張少英不解問道:“妍妍,你不是極少出門麼?為何這些大事你似乎知曉的比我還多?”林夢怡笑道:“許多事并不需親眼所見,其中推敲一二便知道了!睆埳儆⑿Φ溃骸拔乙恢币詾槲液苈斆髁,今日才知你比我更聰明!绷謮翕┛┮恍,說道:“你取笑我!”
兩人均是情犢初開,各自暢談心中所想,相互詢問心中不解。竟到軍國大事,豈到潑皮耍賴。二人秉燭而談,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快過戌時,這才上床安睡。張少英心性索然,一番調笑,上床前到是將林夢怡大大調戲一番。林夢怡心中雖大是不依,隱隱中卻又極是歡喜。又恐人聽見喧鬧,鬧騰了一會兒,便熄燈睡了。
次日,兩人結賬退房。出門后,張少英卻說要去雇兩匹馬代步。林夢怡從未騎過馬,心中惻然,卻也忍不住好奇。張少英怕手中銀子不夠,找了個當鋪,將一對玉扳指兒當了,當鋪中見此寶物,歡喜難奈,竟無力付當錢。張少英需錢用,只好當了一只。本是一只近五百兩的玉扳指,最后只當了三百余兩。還是掌柜將房契,店鋪全壓給了柜坊才換來的。高興的當鋪掌柜滿面歡笑,老臉差點扭曲。
問清了馬市,兩人尋路而去。好在江里鎮乃是北入武當山的要道,尚算富裕,不至于讓二人有錢卻花不開。兩人穿過巷子走到另一條街,還未出去。倏地竄進一白衣少年來,差點與二人撞個滿懷,剛側過身去,便見兩個三十出頭的粗衣壯漢追了進來。二人手中拿著跟搟面棍,氣勢洶洶。那白衣少年還未跑出里巷。對面又截來兩位壯漢,手中雖無家伙。但身形磅圓,自是力氣不小。
那少年約莫十七八,大驚之余,怪叫一聲,大聲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可別亂來!倍思把矍迫,但見那少年膚色尚白,一身錦緞棉衫,身著華貴。生得倒俊俏,頗顯稚嫩。只是身上頗為骯臟,顯得神形落魄。尤是他手中捏著個已捏成團的包子,瞧得張少英心中一熱。四個狀漢神情兇惡,有恃無恐,顯日平日欺負人慣了。其中一拿搟面棍的壯漢瞧了二人一眼,冷聲說道:“閑雜人等可別在此惹事!這便滾吧!”張少英心中大怒,林夢怡卻拉了張少英一下,兩人退出巷子,躲在屋角。林夢怡道:“他們該是客棧的打手,咱們拼不過,先瞧瞧再說!眱扇颂匠鲱^去,但見四個壯漢正將那少年掀翻在地,提腳便踢。那少年似乎并不知疼痛,趴在地上,緊緊捏著包子大啃。張少英恍惚之間便覺的似乎當初自己也是這般,頓憐憫心起。走出身來,叫道:“住手”四個壯漢回過頭來。一壯漢怒道:‘怎麼?小子,要跟爺爺動手麼?”張少英道:“不過是偷了你個包子嘛!我代他加倍賠你便是。”
説時,扔了數個銅錢過去。那壯漢撿起銅板,瞧了另三人一眼,四人眼光掃過,頓即讓開。對那少年罵道:“他娘的!真不知你走了甚麼好運。呸!彼娜舜罅R一陣又連聲斥喝,這才離去。那少年仍是大口嚼著包子,食畢這才爬起身來,不住呻呤,渾身揉搓。突林夢怡身子一震,脫口叫道:“少云!蹦巧倌暾y受的緊,突聽人喊自己,聲音頗為熟悉。抬頭瞧去,卻是誰也不識,不解問道:“二人恩公可認識小可麼?”林夢怡上前細細打量一番,問道:“你怎會弄成這般模樣兒?你又偷跑出來的麼?”少云一愣,驚道:“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你是。。。。。。?”林夢怡道:“我是夢怡姐姐呀!”“!”少云大吃一驚,愣了半響。細細瞧了一番,但見林夢怡少許扭姿,動作卻極為熟悉。頓時轉過彎來,驚呼道:“你是夢怡姐姐?你怎麼?哈哈哈。。。居然扮成男的。。。”他這般驚呼,動作頗大。剛剛一陣毒打,著實傷得不輕。頓牽動臂膀,痛得他又不住呻呤。
林夢怡點頭說道:“是我!你怎的成這般模樣了?出門沒帶錢麼?”少云顯得很是歡喜,似乎未聽見她說的話。卻上前問道:“夢怡姐姐,聽說你被賊人擄了去,你怎的又在這里了?”林夢怡幽幽道:“說來話長了!我現在已沒事了!鄙僭频溃骸澳悄悴换丶尹N?這兒可離家越來越遠了!绷謮翕溃骸拔疫有些事未解決。”說罷向張少英介紹道:“少英,這是我卓伯伯的長子,名少云。與我家是世交,倒與你同少音呢!”
卓少云這才主意起張少英來,細細打量一番。問道:“你是誰呀?”張少英道:“我叫張少英”卓少云搖頭道:“不認識!沒聽說過。”林夢怡接道:“你自然不識!我這有些銀子,你拿著回家去吧!”説時,林夢怡掏了錠銀子遞了過去。卓少云大喜,也不客氣,伸手便接了過去?谥姓f道:“我才不回家呢!我爹爹又逼我娶媳婦兒。哼。不回去,我要去武林盟!绷謮翕@道:“你去了人家也未必會收留你!少云,你這般逗留在外,伯父伯母會很擔心的!弊可僭频溃骸昂,他們若是真擔心我,便不要迫我娶媳婦兒。若不是那柴濟元,夢怡姐姐,你早是我卓家的人了!
林夢怡碎道:“你又胡說!伯父伯母還不是為你好!”卓少云道:“我可不管!夢怡姐姐我知你不喜歡柴濟元,可人家勢大,你莫不是跟著這位公子遠走高飛吧!”林夢怡道:“你知道便好!”接著含情脈脈的看向張少英,說道“我早已是他的妻子了!薄鞍。 弊可僭拼篌@,說道:“你居然私定終身!”他掃向張少英眼中醋意大起,怒道:“我若現在練得一身武功,一定一掌劈死你,然后帶夢怡姐姐遠走高飛!睆埳儆⑸跤X好笑,料想他竟也癡心林夢怡。笑道:“只可惜你現在絲毫不會武功!弊可僭频溃骸澳窃蹅儸F在便可試試。”說罷,便擺出要打架的模樣,倒忘了身上的疼痛。
林夢怡勸道:“少云,你別鬧了!我竟已嫁了人,可跟你做不成夫妻了。你還是盡快回家吧!今日我們相見之事,你若真心愛姐姐,便不要告訴任何人。”卓少云道:“我自然誰也不說!只是。。!弊可僭圃捨凑f完,臉色大變,指向二人身后。兩人回身一看,剛剛離開的那四個壯漢又折了回來。四人臉色竊喜,眼光熾熱。張少英心中暗叫不好,對方顯是不懷好意。
張少英道:“你們又想做甚麼?”一壯漢賊兮兮說道:“小子,大爺今日手緊,想問你借些銀子使使!睆埳儆⒌溃骸皼]問題!只需你們贏了我,我這里一千兩銀子白送,反正我還有些碎銀可撐回家中。”四個大漢一愣,隨眼中冒光。他四人拿錢離開之后,本欲湊錢去吃喝一頓。但想有賭債未還,怕人撞見,只好作罷。暗想剛剛那兩個農夫出手闊綽,眼睛都不眨一下。猜測二人定是富家公子裝扮,便利欲心黑,想上前做上一宗。想來家中主人勢大,也不怕人告官。
剛剛四人本只是暗喻客氣之詞,說是借,卻沒說還了。那知張少英隨口便接了下來,一時倒不好硬搶了。尤其是對方身著千兩,顯然家世不菲。但若贏了他,拿了錢財他也無話可說。隨即應道:“怎麼個贏法兒?”張少英上前說道:“我自小天生神力!你們站成一排,我若一掌打不倒你們,那一千兩銀子便是你們的!彼娜艘宦牐H為驚異。但瞧張少英那農夫樣兒,卻也放下心來。壯漢開口說道:“好!一言為定。倘若你輸了,我們也不要你一千兩,給足一半便好了。”說罷,四人站成一排。其中一人細聲向另三人說道:“瞧這小子哪里是天生神力,沒準待會兒他要耍甚麼花招,小心些!彼娜松钜詾槭,均暗暗戒備。
張少英轉身向二人使個眼色,示意二人趁機逃走?谥姓f道:“你們退后些!看我怎麼收拾他們。”說罷,掄了掄袖子,一副要收拾人的模樣。林夢怡一臉疑惑,實不知張少英有甚麼法子斗贏這四人。卓少云暗想林夢怡的丈夫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倒是一臉期待。想瞧瞧張少英是否真的天生神力,否則林夢怡怎肯與他私奔。
張少英一臉有恃無恐,四個壯漢倒有點把持不住了。張少英蹲個馬步,雙手撐開,似乎在凝神聚氣。猛然間張少英大吼一聲,一掌推出。四個大漢俱是一驚,一掌過后,均各自左摸右捏,方知安然無恙。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倒引得不少人前后圍觀。張少英滿臉不服氣道:“哼!我再換一招。”說罷,又大喊一聲,向四人一掌拍過去。張少英一掌到中途又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這一掌仍是平平無奇,毫無生色。那一絲慌亂早被四人瞧在眼里,更是嘲笑不已。張少英怒道:“笑甚麼笑!大爺這招可是真的了!闭f罷,怪叫一聲,沖了過去。四人放松了戒備,見張少英沖過來,竟是絲毫不擋。
張少英揪準機會雙手分出,兩包面粉迎面撒出。四人頓盡皆中招,眼中撒滿面粉。破口大罵,亂作一團。張少英一得勢,揪準時機,雙手連連抓出。待他退出來時,手中已多了四條腰帶。但見四人綿褲松落,露出褻衣來,旁上一些婦人女子,忙側頭回避。張少英得意的大笑幾聲,轉身拉著林夢怡叫道:“跑呀!”
卓少云怒道:“男子漢大丈夫卻用這般卑鄙手段,算甚麼英雄,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就這般下三爛伎倆。”張少英反問道:“那你可有辦法將他們打倒又不傷性命?用甚麼招數,還要規定麼!弊可僭频溃骸拔沂菦]辦法,可你這般行徑,我可不與你同流合污。要跑你跑吧!我死也不走。”張少英鄙夷道:“那你便在這等死吧!”說罷,向林夢怡使個眼色,兩人疾奔出人群。卓少云左右看看,只見那四個大漢一人已擦去眼中的粉末,正提著褲子。卓少云嚇了一跳,看向早已跑遠的二人。拔步追出,剛剛一陣毒打,他可仍心有余悸。
三人奔過兩條街,仍不敢停步。好在這鎮子并不寬,張少英尋著馬場,買了兩匹馬牽出來。林夢怡道:“我不會騎馬呀!”張少英道:“咱們共乘一匹便好了。”接著向卓少云問道:“喂!你會騎馬嗎?”卓少云嘴一撇,哼道:“自然會了”張少英倒不與他計較,甚覺有趣。心中卻思慮法子甩下他,帶著他終究是不便。三人牽馬走出鎮外,這才翻上馬背向郊外緩奔而去。馬背上一路顛簸,張少英附在林夢怡耳邊輕聲說道:“咱們得甩掉他!”林夢怡道:“他從小就淘氣的很,一心想學武做一個名震天下的大俠,經常跑出家來闖蕩江湖,這已不知是多少次了!”張少英笑道:“難怪他也去武林盟!竟然如此,那我們便不需再客氣了。”林夢怡道:“此處還未出房州地界,他也不會有何不測。你停下來,我與他說。”張少英道:“他似乎很聽你的話!”林夢怡道:“我們也算自小玩到大的玩伴,可我一直把他當弟弟。”
張少英依言勒住馬繩,卓少云自后上來,不解道:“怎麼不走了?”林夢怡道:“少云,你我就此別過了。外面世道險惡,你快些回家吧!”卓少云道:“我可是死也不回家的。夢怡姐姐,柴濟元已讓知州大人調動官兵來搜尋你,我跟著你們定是不便。咱們就此別過了,告辭!闭f罷,策馬向岔口另道上疾奔。他這般說走便走,雖說心中極是喜愛林夢怡。但自小出身富裕,對男女之情已不似常人那般炙熱,尤其是這其中還隔著柴濟元。竟是今生無果,他也不會強自奢求。作為商家長大的公子,利益至上的根念傳承也是根深蒂固。也正是林夢怡看透這一點所在,否則此刻抱著她的便是這卓少云了。
林夢怡性子雖恬靜,但正如成萬里所說外柔內剛,心思細膩。她自小情感缺失,對家中人的失望漸漸演變成叛逆的性子,只是平時并未表現出來罷了。自對張少英這一事上,便可知她并不甘心為命運所左右,她清楚自己究竟要甚麼。眼見卓少云遠去,張少英說道:“咱們得找個地方再買匹馬!绷謮翕鶈柕溃骸板X夠了麼?”張少英點頭道:“夠了。一匹好點的馬都得七八十兩銀子,劣馬買了也沒甚麼用。這百兩銀子花將出去,果真是花錢如流水。若我還在狐山,這些銀子足夠我們活好幾輩子了!绷謮翕鶉@道:“人生無常,錯過方知其中可貴。許多人明白這個道理,卻沒幾個人能做得到!睆埳儆⑸钣懈杏|,說道:“不錯!”
二人策馬慢行,一路說著情話兒。卻終究是年盛,經驗不足。走出不過五里路,但聽身后蹄聲大作,塵土飛揚。二人回身凝目望去,但見大道上一大隊人馬正疾奔而來,不過片刻,百丈外之外亦可見旗幟,但見柴字的無腳黃龍旗顯而易見。以國公之爵位,卻仍舉黃龍旗,足見朝廷對柴家之恩寵。這隊兵馬至少有數百人,林夢怡芳心大顫,忙向張少英催促道:“快走!這是國公府的親兵護衛!绷謮翕鯙榛艁y。張少英卻不識得柴家的親兵護衛,說道:“人家未必是沖著咱們來的。何況我們扮成如此模樣,諒他們也瞧不出來!绷謮翕毾胍环,但想現今跑已是太過顯眼,輕聲道:“待會兒我不可出聲,這柴濟元必定在內,一會兒問話,你按進鎮時的說!睆埳儆Ⅻc頭答應,兩人驅馬到道旁讓開路。
不過片刻,大隊人馬趕到,均是手持腰刀的國公府騎兵,戎裝奢華。騎兵驅馬走到近處,竟四處將二人圍住。待馬群讓開路,三騎走進來。當先一人正是堂堂鄭國公的嫡出長子柴濟元,但見他身著錦衫,膚色俏面白凈,五官均勻,身形瘦著,風度翩翩,實是個美男子。邊上一騎卻是剛剛離開不久的卓少云,另一位則是副將裝扮。眼見卓少云身在其中,林夢怡心中一痛,頓心如死水。柴濟元下得馬來,走到二人馬前,神情激動,顫道:“妍妍,我尋你尋得好苦呀!”林夢怡見他發絲散亂,神情恍惚,顯是為尋自己所致,心中一顫。她并非對柴濟元無情,而是她心中所盼,自己的夫君自然只能愛她一人。如柴濟元這般已有妻室,姬妾成群,勾心斗角的厲害。自小見慣爹爹眾位姨娘之間的勾心所為,故而她平日雖對柴濟元禮敬有加,卻始終不松口。好在柴濟元本性并不壞,不僅以結親之禮向林府下了聘禮,竟一心要擄林夢怡芳心,倒并未仗勢欺人。
林夢怡憂傷難禁,瞧向卓少云,凄涼說道:“少云,你可害死姐姐了!”卓少云心中一顫,自小還從未見過林夢怡這般絕望的神情。想來自己答應不說,如今卻又說了,定是做錯了事。他不敢去瞧林夢怡,垂下頭來默默不語。突然指著柴濟元說道:“夢怡姐姐,是他用我家人威脅我。我沒辦法呀!”
原來卓少云剛剛離開一會兒,便順著小路疾奔。豈知這條小路并非是前行,而是半路折向另一處官道的岔口。不過半刻,卓少云便碰見自外尋找林夢怡歸來的柴濟元。卓少云與柴濟元倒是熟悉,兩人常在林家碰面。雖談不上朋友,卻也并不陌生。二人雖同欽慕于林夢怡,柴濟元卻也并未將他放在眼里。卓少云路上想起張少英與自己說話口氣極是輕蔑,顯是瞧不起自己,心中正苦悶。
柴濟元知他離家出走之事,眼見他悶悶不樂,便停下馬隊涵唆幾句。兩人非親非故,場面上幾句,便各自告辭。柴濟元連日來出動人力搜捕成萬里,心中極是掛念林夢怡。兩人未錯過數步,柴濟元轉身問道:“少云,你可見過你夢怡姐姐?”本是心中掛念,無心一問。卓少云卻是一驚,頓了頓說道:“我沒見過呀!他不是被人擄走了麼?”柴濟元頓一驚,林夢怡出此大事,卓少云卻未見一絲擔心。若以卓少云對林夢怡的感情,絕不會這般反應。柴濟元故意接道:“正是!我都尋了兩日,仍不見那賊人的蹤影!弊可僭频溃骸澳悄阍偃ぐ!夢怡姐姐已是你柴家的人了。我也幫不上甚麼,我走了!辈駶娝坪醪辉概c自己多言,說道:“好!我剛得線索,妍妍也許在前處,我去瞧瞧。!
“啊”
卓少云嚇了一跳,不解道:“他們在前面麼?我剛過來怎的不見!”
兩日來柴濟元未有過一絲的歇息,盡撲在林夢怡一事上。他娶小妾一事,并不需父母過問,但柴濟元深知林夢怡不愿嫁她。只因自己已有妻室,不能一世一宿。如今的正室乃父母媒妁之言,柴濟元真心娶林夢怡,早有休妻罷妾之念。只恐父親極力反對,這才不敢輕舉妄動。這番為救林夢怡,他更是動用家族之力,鼓動用州邊官員來搜捕成萬里。待見卓少云眼中的驚異,柴濟元頓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但想詐卓少云一番,或許真能有一絲收獲。冷聲說道:“是麼!少云,我們也算朋友了?赡銋s如此欺瞞我,你該知我為了妍妍甚麼事都能做的出來!弊可僭撇唤獾溃骸澳氵@是甚麼意思?”柴濟元道:“我與妍妍平日約有暗號,剛剛我便是一路追尋而來。你我愛慕妍妍,我二人心中都知曉,如今她有難,你卻如此平靜,可依你的脾氣,絕不會如此漠不擔心她。告訴我,你是否見過妍妍了。”
卓少云瞧見柴濟元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中一寒。他生于商家,利益至上之念早已根深蒂固。深知卓家與柴家相差萬里,是以才將林夢怡默默拱讓,心中卻極是不服。此刻心中雖懼,但想林夢怡便在前處,自己若是出賣二人,二人也不定有甚麼性命之憂。柴濟元但見他猶豫的神色,喝道:“你若真知妍妍所在何處,便快告知我。否則別怪我對卓伯父不客氣了!弊可僭菩闹须m怒,卻不敢表出。不滿道:“關我爹爹何事!”柴濟元喝問道:“妍妍她究竟怎樣了?哼!你若知情不報,妍妍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你全家人頭來祭她!弊可僭拼笈,再也忍不住心中不滿,怒道:“你欺人太甚!難怪夢怡姐姐不愿嫁你跟著別人跑了。!”柴濟元身子一震,驚道:“甚麼?”
卓少云暗叫糟糕,知自己說漏了嘴。自知再也瞞不住,若是再隱瞞下去,恐怕柴濟元真拿家人來要挾自己。朗聲說道:“有位少年俠士救了她,他們早已私定終身,你追上也沒用了!弊可僭频肓謮翕挂雅c張少英私定終身,便是柴濟元再真心也決計看不上貞潔已失的林夢怡,何況他家中的鄭國公老爹也絕不會允許他這般做法。柴濟元心中巨震,對卓少云所言又驚又怒。喝道:“你最好別騙我!帶我去尋她們,否則你全家都得死。”卓少云見他那般吃人的目光,擔心真惹怒了他。這才引馬在前,原路折回。
林夢怡聽得卓少云如此一說,心中一痛,兩行清淚猶自流下來。突然張少英大喝一聲,策馬急奔而出,向右處騎兵稀落之處沖去。他這番動作大出眾人意外,又怕傷到林夢怡怕柴濟元怪罪,是以眾騎兵不敢出刀阻攔,只得急忙讓道,任二人沖出圈子。柴濟元大驚,心中一痛。喝道:“追!北娙说昧,忙策馬追趕。張少英御馬之術本是全無技藝,這番逃命卻是將林夢怡緊緊摟在懷內連連加鞭。那馬兒倒也強健,二人只覺耳邊生風,顛簸的厲害。
二人奔出七八里,已距從后追趕的騎兵過百丈。好在這路并非官道,不甚寬敞。馬群所過只能并驅三騎,速度并不快。林夢怡說道:“我們這般逃法,也跑不遠!睆埳儆奈慈绱私洑v過,心中不免緊張。問道:“那該怎麼辦”林夢怡一路均在四處張望,這時瞧見山路右方有處斷山崖,心中已有計較,說道:“你到那邊斷崖上去!睆埳儆⒎叛弁,不禁嚇了一跳,說道:“那可是條死路呀!”林夢怡道:“這馬伏著兩個人,也跑不了多遠,今日我要與柴濟元做個了斷。”張少英心中并無主意,見林夢怡有法子,頓不再猶豫,驅馬向斷崖沖去。
徑至崖邊,張少英急忙“吁”聲勒住馬繩。卻是停的太急,那馬仰起身子倒將二人摔下馬來。張少英亂中摟住林夢怡身子,將自己墊在下處。直摔得他七昏八素,不知所云。林夢怡知他怕摔著自己,心中感動,忙起身扶起張少英。張少英搖了搖頭,見林夢怡無事,歉意說道:“都是我不好!摔著你了!绷謮翕倘灰恍,說道:“我好著呢!”兩人但聽蹄聲大作,放眼看去。柴濟元已帶著騎兵轉過岔口,已近數十丈之外。林夢怡緩緩走近那匹馬身邊,輕輕撫著馬腮,眼中含淚。輕聲說道:“走吧!越遠越好!”說罷!自馬背上拍了一掌,那馬喘著白氣兒緩步走開。
張少英向山崖下瞧去,這山崖足有百丈之高。下處是一處石坪,若是摔將下去,覺無生還之望。便在這空當兒,柴濟元已帶隊追了上來。眼見二人所處之地,柴濟元揮手將騎兵停在三十丈之外。這才下馬來,帶著兩個貼身侍衛緩步向二人走去。走到不遠處,林夢怡緩聲說道:“你別再過來了!辈駶闹须y受,悶聲說道:“你已下定決心了麼?”林夢怡緩緩說道:“我已是張郎的人了!你再如何做也是徒勞。”柴濟元眼中一熱,差些流下淚來,卻仍忍了下來,沉聲說道:“我不會在意!只需你心里有我!绷謮翕溃骸翱赡阈闹羞有個爹!辈駶溃骸拔胰粢⒛,誰也攔不住,哪怕是這爵位我也不要了。妍妍,你該明白我的心的!绷謮翕曋駶,說道:“可我要的你全都沒有!更何況我在你身上尋不到一絲的信任。我看不透你,你無法知曉,我只是個民間女子,做不了你的國公夫人!辈駶僖踩滩蛔,眼淚已自流落,沉聲說道:“妍妍,只要你能回心轉意,我作甚麼都可以,哪怕是與你浪跡天涯!绷謮翕念^一冷,她心中雖知柴濟元愛她無假,但他卻常常發覺自己很難看懂柴濟元這個人。即便是柴濟元如此下承諾,她卻感不到一絲的溫馨之情。柴濟元平日示人均是風度翩翩,氣度非凡。也是來日世襲鄭國公的繼承人,柴家雖無實權,但朝廷盛恩,卻非一般官吏可比。林夢怡少女初出,自也甚為仰慕。但見諸多女子拋光獻媚之時,她卻是最清醒之人。雖見柴濟元人前那般談笑風生,但覺那談笑之間頗為深沉虛假,讓人琢磨不透。也許是這一點,她心中好奇,林夢怡才會主動與柴濟元說話兒。
柴濟元閱女無數,各家小姐獻媚之時,他人雖說話,卻極為注意著林夢怡;蛟S得不到的東西才可貴,柴濟元自此便對諸家小姐無意,倒中意上林夢怡。
只是林夢怡心中明白自己的夫君決不能如柴濟元這般三心二意,她心中的夫君自然只會愛他一人。眼見柴濟元落淚,林夢怡也覺心中一痛,她從未見過柴濟元如此人前失態。她深深的嘆了口氣,轉身牽著張少英的手,凝視著張少英,緩緩說道:“如果現在我要從這里跳下去,你會陪我一起跳麼?”張少英一愣,但見林夢怡清目流盼,明白林夢怡心意。他心中雖極是不舍,但若就此拋棄林夢怡張少英也決計做不出。他自小乞討,吃了上頓沒下頓,吃飽都難,性命早已不當回事,故而行事瘋癲張狂。若非如此,宋瘦仁等早要了他的小命。
張少英突然縱聲大笑,說道:“雞腿我都吃了上百只了,死一百次都不怕,何況是死一次。妍妍,你說跳咱就跳。。”。。。林夢怡神色大展,心中歡喜,撲入張少英懷中。溫柔鄉中異清香,張少英抬頭看了看天際,心想自己便真要這般死去麼,大仇未報,也不知瘦馬他們是否安好。
眼見二人這般親昵,柴濟元臉色漲的通紅,雙手緊捂,馬鞭捏的吱吱作響。林夢怡起身子,凝視著柴濟元,說道:“你看到了!這才是我要的夫君。我不需他有多大的權勢,也不需他有多大的才華。只需他能真心待我,哪怕是過上三個時辰也無怨無悔!绷謮翕鶄壬硐驈埳儆柕溃骸吧儆ⅲ阍敢膺@輩子只娶我一個人做你的妻子嗎?”張少英不解道:“這妻子自然只有一個了,我娶了你,怎還會去娶別人。”林夢怡心中欣慰,側身向柴濟元說道:“柴公子,你若真愛我!便放我們離去吧!這輩子我們都會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噗”柴濟元口中噴出一陣血霧,身子一陣搖晃。身后貼身侍衛大驚,急忙上前扶住她。柴濟元倔強的將二人推開,吐了口血沫兒,面色甚是凄涼。柴濟元道:“原來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不堪。可你可知我對你之心絕不會少于他。你若想見證,那我便見證給你瞧!闭f罷,但見柴濟元右手一仰,已拔出侍衛腰間的配刀。手腕一翻,反握刀柄,猛地向后一刺。刀尖自左胸貫入,自后背突出,竟刺了個透心涼。
一時諸人俱愣在當場,這一幕轉變太快。柴濟元已口中血沫兒狂溢,身子仰倒,兩個貼身侍衛驚呼中忙扶住他身子。后處的親兵見罷,均翻身下馬沖過來,亂成一片。柴濟元勉強定住身子,鉆心的劇痛,直痛得他額上青筋凸起,異?植馈K従彄u了手,示意眾親兵不可過來。兩名侍衛大驚之余,伸手封住柴濟元胸前數處大穴,以免他失血過多?催@二人身強力壯,出手熟捷,顯非一般親衛。
柴濟元這份赤燃之心,林夢怡愣在當場,芳心大亂。好半響才緩過神來,驚呼道:“柴公子!
她急忙上前抓著柴濟元右手,芳心巨震,眼淚兒已是忍不住滑落。見得林夢怡緊拉著自己的手,柴濟元臉色稍緩。他左手緊抓著那侍衛的衣袖,吸了兩口氣,緩緩說道:“別傷害她家人,否則。。。我死。。死不瞑目!蹦鞘绦l連連點頭,急道:“主子,你莫多說話,保持呼吸順暢,或許還有救。”
柴濟元苦澀的搖了搖頭,看向林夢怡。說道;“有你這滴淚,我。。我值了。我放。。。你們走罷,別再回來了。”“咳咳”柴濟元干咳兩聲,雙眼翻白,血沫兒狂涌,顯是嗆著了。那侍衛急忙將柴濟元身子扶起向前撲著,向身后之人喝道:“還愣著作甚麼!快回府上報準事宜!绷硪皇绦l嘆道:“這一路顛簸下去,恐怕主子挨不到公府!蹦鞘绦l道:“我用真氣護住心脈,你用輕功將主子送回公府!蹦鞘绦l點頭道:“那你小心些!切忌真氣耗盡!
二人一合計,向林夢怡說道:“你讓開!別再靠近了!绷謮翕┚龋慌酝碎_。此時柴濟元已陷入昏迷,只見那侍衛右掌抵在柴濟元胸前,手臂肌肉充起,瞬間額頭已開始冒汗。張少英心中激蕩,柴濟元這番舉動可比自己那番言語深切百倍。二人一路來時,林夢怡常與他提起柴濟元。每談及他城府極深,心境高傲。然而眼前一切,卻又令他不得不信。只是內心隱隱所見,只覺柴濟元面相非是這般癡情之人,卻又尋不出頭緒反駁。
林夢怡靜靜的退至張少英身旁,心中略為平靜。她轉身看向張少英,眼中含淚,輕聲說道:“少英,你我終究難逃此劫!睆埳儆⒉唤獾溃骸盀樯觞N?”説時,張少英伏在林夢怡耳邊細聲說道:“我們現在可以逃跑!绷謮翕鶕u搖頭,淡淡說道:“如今,這已不是我一人之事。少英,知你如此待我,今生我死而無悔。但愿你能知我心,別再強求。”張少英聽得一頭霧水,問道:“妍妍,你這是。。。?”卻見,林夢怡眼皮兒稍眨了一眨,美眸中溫馨無限。林夢怡說罷,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看向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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