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仇路同行   山間送別

    風旭和董天御走后，齊仁智在床上趴了好久。從二人的對話里不難聽出他們之后的安排。

    逝者已逝，但生者仍有愿而不肯安歇，故事就有了繼續下去的理由。

    齊仁智有幸存留下神識，雖有靈樹作伴，師長幫扶。但當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隔絕，心中仍會飄起一絲絲的孤寂。但此時，他卻有了莫大的勇氣。

    旭升學院需要的是立場，樹兒需要的是故事。而這幾個并肩作戰過的朋友，需要的是一舒胸中惡氣，慰藉亡友之魂。復仇一路，有人作陪，這是幸事。

    “樹兒，歇歇吧。”齊仁智打算休息一會兒了，這是啟程前的養精蓄銳。醒來之后，背上所有的寄托，行走在踐行承諾的路上。

    齊仁智的神識進入了休眠狀態。樹兒也默默地沒有發聲，卻努力在收集天地精華，穩固齊仁智的神識，之后的一切，對于樹兒來說都將是新的體驗，不可能全都是美好的，但總會讓它更具人性。

    這一覺沒有夢，就是簡單的休息了一陣子。已故的那兩個人似乎扯去了所有牽掛，離開的很瀟灑。

    天亮之后，齊仁智又去了后山，被密林擁入懷中。以樹芯偶為載體，齊仁智的神識和周圍環境呼應得更為自然，精神力也能傳遞地更遠，更加深邃。

    等到齊仁智回宿舍時，床上已經多了些東西。那是鷲老加班加點趕制出的偽裝，能讓他更好的行走在這天地之間，不會被一些意外因素干擾。

    樹芯偶摩挲著床上放著的類人皮的偽裝，然后細細地套上。整套偽裝的制作過程齊仁智不太清楚，鷲老的手藝讓他滿意的沒話說。一張平凡的臉完美地配合上了樹芯偶的輪廓。

    四肢也根據樹芯偶機關的配置留出相應的空洞或凹槽。有了這個，除非是很密切的接觸，否則常人根本看不出齊仁智的真實狀態。

    套好偽裝，齊仁智依舊是披上了黑袍，帶上了面具。雖然偽裝可以讓齊仁智毫無顧忌地走在街上，但他還是想盡可能地保持神秘。這個傀族少年，已經做好了步入陰暗面的準備。

    “篤篤篤”齊仁智敲了敲副院長室的門，他想問一問李慕琳，自己需要的東西準備好沒有。

    “進來！”進門的請求得到應允，齊仁智也就推門進去。李慕琳此時正坐在凳子上，皺起眉，揉捏著自己的睛明穴。看來昨夜沒怎么睡好。

    “給！”李慕琳丟了一個東西過來，樹芯偶伸手抓住，那是齊仁智的移乾袋，是在他的身體上取下來的。

    齊仁智身死和神識復蘇的過程中，有一段精神力的真空期，這段時間沒有了精神力的呼應，移乾袋口的封印也就自然解除了，這給李慕琳提供了方便，此時移乾袋中，應該是裝上了齊仁智需要的東西。

    “你的那個傀儡我也給你裝進去了，你自己重新加上封印就行了。”樹芯偶點了點頭，齊仁智也將自己的精神力重新烙在了移乾袋上。

    “行了，你就先回去吧，今天下午是給你們的送別儀式，如果你想的話，可以過去看看，但要記得克制住情緒。”

    李慕琳看起來很疲憊，這種感覺是來源于精神的，也就只有齊仁智明白其中的原由。齊仁智也沒有多說什么，直接就離開了。

    “下午就要送別了么。”齊仁智嘆了口氣。從此，冷迅妙星二人就徹底長眠于地下了，與他們同去的，還有自己的身體。

    齊仁智不知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個場景，索性就將自己關在了屋子里面，靜坐宛如一尊雕像。

    下午的校園有些紛亂，學院近來發生的事情，到今天終于要有一個官方的解釋了。不管和齊仁智三人有沒有交情，在校的學生都想去湊湊熱鬧，也能多些飯后的談資。

    窗外的噪音讓齊仁智心煩意亂，在床上輾轉反側幾下之后，齊仁智小聲嘟噥了幾句臟話，還是穿戴上黑袍和面具，離開了宿舍。

    三人的葬禮是在學校中的一片空地上進行的，來的人很多，但大多數人都是純粹過來湊熱鬧的。出于修行者的自覺，來湊熱鬧的學員們也還是自覺列隊，整個場地雖然擁擠，但并不雜亂。

    以李慕琳和六老為首的教師團隊站在了隊列最前端，已經換上肅穆的黑色服裝。

    三個靈柩在人群之外尤為顯眼，學員們大多將視線集中到了這里，嘴中不停地在說什么，發表些自己的看法，特別是看到彭老那裹著紗布的半張臉，學生們的疑惑就更重了。

    李慕琳關于這件事做了一個簡短的發言，一些蒙在鼓里的學員終于明白了，幾天前到底發生了什么，而這三個同齡人又是怎么離開的。

    “起棺！”做完了公眾的發言，接下來就是好好地安置這三名學生了。學員們興致索然，和三人沒有交集的，也就自行離開了。

    六名壯漢兩人一棺，將三個棺材慢慢抬向旭升學院的后山。十余命老師緩緩地跟在這三個靈柩之后，而棺木之前，有一個女子，身著一身白布衣，雙眼微閉，微微躬身，嘴里還在念叨著什么。

    這是云梟大陸上的一種風俗，靈柩之前要有引路人，領路直至死者入土。

    在幾名老師之后，仍舊有二三十個學生跟隨，齊仁智沒什么朋友，狼崽子更是，這些學生大多是來送妙星的。這個極具靈性的可愛姑娘，給他們留下了不少美好的回憶。

    靈柩緩緩地行進在路上，每走出一步，都會干澀地“吱呀”一聲。老師們表情嚴肅，但依舊是流露出悲傷，而后面學生隊伍中有幾個感性的女生，已經忍不住啼哭。

    齊仁智隔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能看清隊伍的情況，又不至讓人發覺。終于，來到了學院為他們三人準備的安身之所。那是學校后山向陽面的一個小平臺，能照到陽光，在這里沉睡，應該比較舒服。

    三個安置棺木的土坑已經挖好，領路的女子站在坑前，又念叨了幾句晦澀難懂的話，做了幾個難以理解的手勢，然后就躬身退到了一旁。

    壯漢們輕輕將三個靈柩放下，李慕琳和彭老亦老對視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就各自走到了一個靈柩前。

    先是彭老，一股氣勢爆出，托起了冷迅的棺木，然后輕輕地放到了最中間的土坑之中。隨后亦老也緩緩地將妙星的靈柩放到了冷迅的右邊，左邊齊仁智的棺木，則有李慕琳負責安置。

    “來添把土吧。”李慕琳拍了拍手，回身看了眼那些前來給三人送行的學生。

    “老師們先來吧。”學員中有人發出聲音，李慕琳卻搖了搖頭“我們添最后一把。”

    “那我先來吧！”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學生之中發出。齊仁智躲在一旁，看著此時的場景，發聲那人卻讓他十分意外。

    要說學員中誰最恨冷迅、誰最恨齊仁智，那非薛猛莫屬。但此刻，他卻主動站出來要添第一把土，讓人很難揣摩他的用意。

    墓前沒有立碑，學員們無法分清楚每個靈柩中是誰在沉睡。“誰在哪里？”薛猛從學員中走出，問了李慕琳一句。

    “右邊妙星、中間冷迅、左邊齊仁智。”李慕琳告訴了他哪里都是誰“我不知道你先站出來是什么目的，但我提醒你，不要搞事情。”

    李慕琳看向薛猛的眼神很是不善，實力排位賽上，薛猛的做法讓李慕琳深覺惡心，雖然他最后也沒能如愿，但李慕琳此時不憚用惡意的眼光去看待這個學員。

    “這幾個家伙生前確實和我交惡，可他們遭遇不測，我總不至于對已死之人做什么不敬的事情。”知道了三人的分布，薛猛跟李慕琳簡單聊了兩句，先走到了齊仁智那里。

    “你牛逼，我服。”薛猛從旁邊抓起一把土，丟進了齊仁智的安身之所。“但你到死都沒告訴我林靜去了那里。真是扯淡，在你面前我特么一無是處。打也打不過，喜歡的姑娘還跟你親近。”

    “可恨啊，老子都沒機會翻盤，你就給埋進去了。就這樣吧，好好睡，別出來煩人了。”

    薛猛說完就走到冷迅那里，也是同樣的丟了把土，身上卻鼓出一陣氣勁，血紅色的氣浪自薛猛身上翻涌而出。

    “混賬！你要干什么！”薛猛用了血族秘法，彭老立即緊張了起來，生怕這個逆徒做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彭老一步剛想踏出，卻被李慕琳攔住“這是他和他們的事情，靜觀其變吧。”

    李慕琳這么說了，彭老只好作罷，但仍死死盯著薛猛，如果他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彭老會第一時間將他控制。

    氣浪翻卷了一會兒，漸漸平息了下來。此時的薛猛皮膚煞白，頭發紅得像是要滴出鮮血，一對金瞳刻在他的雙眼之中，射出耀眼的光芒。

    “最近的心得，不知道在你面前是不是仍然不堪一擊。”薛猛進入秘法狀態，聲音有些沙啞，給這個畫面添了些滄桑感。

    “就算是不服氣，但你一直是我追逐的目標。”薛猛頓了頓，不知是在組織語言還是梳理情緒。“你走了。害我差點沒有動力了。”

    說完，薛猛苦笑一聲，朝著妙星那里走去，手一甩，秘法卸去。一股血紅氣息被山風卷走，漸漸沒了蹤影。

    從冷迅那里離開，薛猛的身影似乎蕭索了一些。最大的對手就這么消失了，薛猛心里的失落感是其他人沒辦法體會的。

    到了妙星那里，薛猛的這把土撒的很敷衍。“挺漂亮的小姑娘，可惜了。”薛猛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瞥了眼冷迅那里“佳人作伴，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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