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兵器能發(fā)揮多少威力,端看使它的是誰。崔道郁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文士,就算使盡全力去抽,也遠不能與會武功的人相提并論。
崔玄碧卻沒有順勢將鞭子交給他,“你先出去。”
崔玄碧一向厚待謝家,然而崔道郁此刻卻絲毫沒有懷疑父親想要偏護謝飏,因為那眉目之間的怒氣翻涌,猶如實質(zhì),崔道郁甚至害怕他會失手將人打死。
“父親......”
“出去。”崔玄碧的怒氣幾乎壓制不住。
崔道郁已許久不曾見父親這般動怒,心道這里頭怕是有些他沒看明白的事兒,遂也不敢多勸,憂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謝飏垂著頭,鞭子遲遲沒有落下。
“你可知我為何罰你?”崔玄碧問。
謝飏道,“知道。”
“知道就好,若想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心腸難免要硬一些,二房不堪用,不用便是,可你縱容他們操縱一切,究竟因堂兄之死心懷愧疚,還是害怕自己背上忘恩負(fù)義的名聲?”崔玄碧字字句句都如刀刃,戳在謝飏心頭上。
如今二房急功近利被世人恥笑,謝飏則是重情重義,雖則難免有些人背地里說他性子過于優(yōu)柔,但這世上有誰歷經(jīng)世事變遷,性情還能始終如初?只要將來他能擔(dān)得起事,一時的缺點不足為慮。
崔玄碧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謝飏有意為之,假若真是如此,他情愿謝飏優(yōu)柔寡斷。
當(dāng)年謝家二房長子早逝雖則不能全怪謝飏,但畢竟是因?qū)に艜鍪拢绻娴男膽牙⒕危瑧?yīng)當(dāng)處處規(guī)勸約束二房,免得他們作死,可倘若在這種情況下他仍是步步算計在二房自毀的路上添一把火,心腸未免也太冷硬歹毒。
“二房立身不正,自作孽不可活,可你捫心自問,其中到底有幾分因是你縱容之故?以你之智,難道還拿捏不了那幫子蠢人?!”
崔玄碧的語氣不可謂不痛心疾首,謝飏這般人才,便是不出在謝家,他也不免會多愛惜幾分,更何況此子乃是他妻族的希望。
“子清,萬望你記得,我輩立身于世,縱萬事可拋,風(fēng)骨不可失。”
謝飏微微俯首,“子清謹(jǐn)記教誨。”
他垂著首,光線勾勒出刀削斧鑿般的面容,明明身處昏暗之中,卻灼然令人莫敢逼視,而這樣盛的光華也同時掩蓋了許多東西。
崔玄碧閱人無數(shù),卻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遂不再多看。
耳邊突然響起裂空之聲,一道勁風(fēng)刮過,揚起披散的發(fā)絲,“啪”的一聲,鞭子狠狠抽到他背上。
那一瞬間,謝飏并未覺得痛,只覺整個背都木了,隨著血迅速透出素衣,密密麻麻的疼痛才接踵而至,但是很快又被麻木取代。
一鞭接著一鞭,崔玄碧雖然沒有真的使盡全力,但也沒有刻意留手,二十鞭下去,謝飏已然皮開肉綻,整個背仍像是被血浸泡過一般。
崔玄碧將鞭子隨手丟在腳邊,揚聲道,“來人!”
侍從推門而入,崔玄碧吩咐道,“帶他去上藥。”
“是。”
侍從見著眼前慘狀心中驚駭不已,一時愣住,謝飏已自行起身,“子清告退。”
崔玄碧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跡上,忍不住沉沉嘆息。
當(dāng)初多少人道“惜乎江左小謝不為男兒身”,如今的謝飏才華比“江左小謝”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千萬莫要左了性子。
*
那邊,崔凝折騰了半宿,總算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了過去。
醫(yī)者再次把脈,感覺到脈象歸于平和這才松了口氣。
“沒事兒了吧?”凌氏見醫(yī)者收回手,連忙問道。
醫(yī)者回道,“夫人無需擔(dān)心,二娘子身上藥勁兒已經(jīng)退干凈了。”
“那就好,那就好。”凌氏頓了一下,又隱晦追問,“此藥會不會妨害身子?”
她曾聽聞,這類藥物之中有些藥性霸道的,會損害女子的生育能力。
“無礙。二娘子不慎染上的只是平常之物,便是不就醫(yī),扛過藥性也就沒事兒了。”
要說謝二夫人蠢,卻還有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她是不敢將崔家得罪死了,也存心要看謝飏的笑話。
一個嬌花兒似的姑娘,還是崔氏貴女,躺在那里任憑別人為所欲為,會有男人能夠管得住自己?所以她便只用了點能夠催動情/欲的香推一把,就算真發(fā)生什么,那也是謝飏自己管不住自己,可不是中了什么不得了的藥,非要解不可。
“倒是大娘子......”
醫(yī)者話鋒一轉(zhuǎn),倒是教凌氏嚇了一跳,“凈兒怎么了?”
醫(yī)者連忙道,“夫人莫慌,是喜事。大娘子像是有身孕了,只不過日子太淺,老朽只有三分把握,再過半個月方能確認(rèn)。”
“當(dāng)真?!”凌氏見崔凈面色不好,便也順帶讓醫(yī)者瞧了瞧,沒想到竟瞧出喜事了!
青心青祿聞言,也跟著高興起來。
崔家的醫(yī)者醫(yī)術(shù)毋庸置疑,他道有三分把握,只不過是習(xí)慣性的留條后路預(yù)防萬一,既說出口的事,想必心里十有**是確定了。
凌氏今日數(shù)次乍驚乍喜,此時竟是忍不住眼眶發(fā)酸,“如此甚好,待半月之后再叫先生看看。對了!”
說著,她突然想起姐妹二人今晚吃了摻有**的食物,忙問道,“她今晚不小心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可有影響?”
“大娘子可是吐過?”醫(yī)者問。
凌氏道,“是。”
醫(yī)者點頭,“那便無礙了。”
凌氏松了口氣,命青心送人出去,見崔凝睡得熟,便又吩咐青祿道,“好好照顧你家娘子,我去瞧瞧大娘子。”
崔凈身子不適,又放心不下不愿離開,凌氏只好勸她去偏房休息。那處距崔凝的臥房不遠,抬抬腳便到,凌氏得了喜訊,又想到女兒和女婿鬧了齟齬,自是忍不住要過去。
崔家這里總算消停下來,卻不知,外頭已然鬧翻天了。
太子“幽居”東宮,久不現(xiàn)身,幾乎是個隱形人了,可就在遷都在即,竟然爆出蘇州別駕被害一案的真兇曾是太子宮里出去的人,個中內(nèi)情,豈能教人不多想?
這件事在魏潛進宮面圣之前就已經(jīng)鬧開了,圣上早已聽了不少議論,于是在聽完他不偏不倚的敘述,面含笑意,分外溫和的問了一句,“魏卿家覺得,此事與太子有沒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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