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魏潛不在，桌上還放著一個食盒，里面的紅豆糕還冒著熱氣，在食盒旁邊還放著一個油紙包，里面似乎是包子，應(yīng)該是魏潛為自己準(zhǔn)備的早飯。
他每天有給崔凝帶心的習(xí)慣，往常都是提早到監(jiān)察司把糕放在她位置上，今日似乎走的極為匆忙，不僅沒顧得上吃早飯，甚至連放個糕的時間都沒有……
崔凝心下一沉，暗道難不成真是陸憑風(fēng)出事了……
可惜就算她火急火燎的想知道答案，此時也只能老老實實呆在監(jiān)察司里處理公務(wù)，沐休之后手上大約攢了不少活需要及時解決。
崔凝回到自己的辦公處，瞧見案頭果然堆了許多公文，逼著自己靜下心來一件件仔細處理，盡管因著魏潛暗中關(guān)照，分到她手上的事情都相對簡單，但越是越簡單，出錯時便越是令人不能容忍，若是錯處多了，莫日后升官有礙，就是今時今日怕是也有許多人容不得她。
待她手上公文去了三分之一，監(jiān)察四處的人才像約好似的成群結(jié)伴的晃晃悠悠到來，其中就有她手下的幾個監(jiān)察副使。
這也沒有什么好的，監(jiān)察司本身就巳時一刻才卯，奈何崔凝今日心情不好，當(dāng)下抬眼冷冷看了過去。
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盧仁劍。
在紀(jì)律散漫的監(jiān)察四處，盧仁劍算是糟污中的一股清流、淤泥中一支荷花，用通俗的話來講，也就他還要臉。果不其然，那張嚴(yán)肅的臉在崔凝的注視下頗有些不自在。
其他人也是訕訕然。
倒不是這些人突然之間就有了責(zé)任心，只是到底都是二十好幾的男人了，被一個姑娘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不可能不激起絲毫情緒。
崔凝對盧仁劍沒什么好的，但是她手底下的那幾個監(jiān)察副使就沒那么走運了。
“呵呵�！贝弈娺@些人略一施禮之后紛紛要往各自位置上鉆，不禁冷笑，“一幫子老爺們在我一個娘子手底下干活是不是特別有面子？”
當(dāng)然沒臉！莫崔凝這一隊人，就是他們整個四處在監(jiān)察司簡直是笑柄一般存在，只不過能甘心屈居的人也不是多么有抱負(fù)心就是了，雖然被嘲笑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也就這樣了，在哪兒混不是混？
“今日我就兩句實話�！贝弈抗鈷咭曇蝗�，冷著臉道，“你們覺得在我手下干活丟人，我還嫌棄有的人光吃不做，從今往后，我手下沒有混日子的人，你們愿意好好干就留下，不樂意就趕快另謀高就，我也不介意這一隊就剩下我一個人�！�
一番尖銳的話出口，不僅幾個監(jiān)察副使，其他人都變了臉色。
屋里一片寂靜，他們實在太震驚了，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平時笑瞇瞇軟乎乎的女孩突然變得如此犀利。
崔凝沒給他們消化的時間，繼續(xù)道，“你們既能夠進監(jiān)察司，想必都不是什么庸才，以往你們沒有機會，如今機會已經(jīng)到來，為何還這般混日子？人生短短幾十年，你們就打算虛擲揮霍完后兩腿一蹬黃土一埋了事？”
“便是我一個娘子都知曉‘有志兒郎’幾個字，你們?nèi)羰遣恢�，還不若趁早抹了脖子去躺到地底下去做肥料，指不準(zhǔn)還能肥出墳頭一片青草！”
嗬！好的世家規(guī)矩呢？好的娘子的明媚婉約呢？
不過這一頓消遣人的話倒教一幫人不知道該不該發(fā)火了，反應(yīng)激烈吧，一個男人同個姑娘計較好像更落下乘，可這心里又做不到無動于衷，更何況她也沒有指名道姓，誰也不想先跳出去承認(rèn)自己是那“光吃不做”的人，可誰監(jiān)察四處的人有幾個沒有偷過懶？
崔凝這一番話是在敲打下屬，還不如是擠兌四處所有人。
到監(jiān)察四處的散漫，崔凝心里就有氣，什么難事都落到魏潛一個人身上，這些米蟲整日的煮茶閑聊。這不，一大早出了案子，當(dāng)上峰的連飯都顧不上吃，這些人倒是才悠哉悠哉的過來卯。
可氣的是，這些人不做事就算了，私底下還怨聲連天，覺得自己才高八斗就因為出身不高所以才升官無望。
如此行徑固然令人不齒，但就他們的處境而言，抱怨也不是全沒道理。
當(dāng)今圣上一直推行科考，主張用人不問出處，監(jiān)察司作為圣上直屬管轄，當(dāng)然首先奉行這一，因此監(jiān)察司里面各種人才都有且很大一部分出身都不太好，而另外一部分則是世家子弟。圣上的本意是想要二者慢慢融合，世家子弟把準(zhǔn)了圣上的脈，表面上自然極力配合，然而世家之所以稱之為世家，并不是只有個名頭而已，數(shù)百上千年積累的底蘊、家族人脈都是他們的優(yōu)勢，即使拋去階層偏見，在官場上一般出身的人也拼不過他們，如此監(jiān)察司中就難免出現(xiàn)了和朝堂上一樣的現(xiàn)象，就是世家子弟與出身普通的人才和平共處，但掌握要職的官員絕大部分仍舊是出身世家的那些。
所謂公平競爭，因著人生起不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這也正是圣上犯愁的地方。
監(jiān)察司的名頭聽起來挺唬人，可真正令人忌憚的也只有上頭那十幾個人，下邊的官員職權(quán)很。在監(jiān)察司想要混的好，得跟著一個會鉆營的上峰，如此方能夠爭取更多輕松又能撈油水的機會，無奈四處本來就已經(jīng)人心散亂，新任佐令大人魏潛又是個家風(fēng)清正從耿直到大的清流，這下更沒有盼頭。
崔凝不是不明白這些道理，但她以為，這不能成為他們不干活的借口！出身官宦之家的魏潛都兢兢業(yè)業(yè)，他們出身不好還不知道加倍努力，活該一輩子升不了官！
崔凝的話令有些人羞愧難當(dāng)，還有一些人心思卻跟著活泛起來。
以往他們忽視崔凝，心覺的不過是個靠關(guān)系的娘子，可今日她那句擲地有聲的“如今機會來了”教他們突然意識到了她的身份！她是清河崔氏嫡脈，如今魏潛的未婚妻！
眾人暗想，這崔凝看上去不像魏潛那么死心眼，她真心想******，或許跟著她是條出路……就算她嫁人以后在家相夫教子，但總能勸勸那個耿直的“拼命五郎”吧？魏潛雖然不懂鉆營，但也有很多好處，且不有他在，所有人都省心很多，就單憑他入了圣上的眼這一條就前途不可限量，只要他辦事能稍微圓滑那么一，在他手下做事反而更好。
一時眾人心思各異，竟是無人反駁崔凝。
“唷，這是怎么了？”
易君如總算踩著巳時的鼓來了，一進屋便察覺氣氛有些不對。
他一進門，眾人想起崔凝之前那番墳頭草的言論，心頭不由都都冒出“啊，最肥的肥料來了”這種不合時宜的感嘆。
要散漫，莫監(jiān)察四處，就是整個監(jiān)察司都找不出一個能和這位比肩的人來。
易君如摸了摸臉，還以為早上吃飯沒擦干凈，要不然這一屋子的人眼神怎么都怪怪的，瞧著怪瘆人。
“誒，崔大人。”易君如湊過去，低聲道，“你猜今日出了什么事兒？”
崔凝冷颼颼的瞟了他一眼，這位散漫歸散漫，平日也不怎么做正事，但消息著實靈通，正巧她想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便扯起嘴角，“何事？”
這一個冷中帶笑把易君如唬得不輕，心肝一顫，心難道是看走眼了？要不然才短短一個沐休，是什么讓好端端的一個軟萌可愛突然異變了！
“呵呵，呵呵�！币拙绺尚茁暎朋@疑不定的繼續(xù)道，“是陸家出事了，就是飛虎陸將軍家�！�
“飛虎”并不是陸將軍的稱號，而是他所率領(lǐng)的沖鋒軍名為飛虎軍。
崔凝面色微沉，“出了什么事？”
“陸家嫡女和一個匪徒打起來，要不是她身邊有暗衛(wèi)，怕是要遭毒手了�！币拙鐗旱吐曇舻�，“據(jù)是采花賊入室擄人，那陸家女郎中了迷煙，竟狠心捅了自己一刀，趁著疼勁兒強撐與采花賊過了一個回合。
他嘖道，“不愧是陸家女郎。不過……聽陸娘子的表妹就沒有那么幸運了，這采花賊是先擄走了表姑娘又折回來擄陸娘子，估摸是想來個齊人之福嘿嘿嘿……”
崔凝冷漠的看著他。
易君如在這等目光里漸漸笑不出來了，要不是知曉陸家與她未來婆家是姻親關(guān)系，他不會專門跑過來，不過好像被遷怒了？不過他沖個娘子這種話確實有過火。
“這個……有魏大人在，那位娘子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事�！币拙缬樣樀�。
“多謝了�！贝弈�。
易君如見她心情不大好，便徑自泡茶去了。
崔凝抱起案頭的公文分別往她手下幾個監(jiān)察副使桌上扔，“分到我們這一隊的公文有多少，我心里有數(shù)，如果所有公文都要我一個人來處理，要你們作甚？”
在師門的時候，崔凝養(yǎng)成了挺好的習(xí)慣，別看她平時頑皮，師父叫她做的事情從來不逃避推諉，有那么多師兄寵著，她也從沒有想過叫師兄替自己做，同樣，師門里除了二師兄這樣那樣的支使她，其他師兄連一件多余的事情都不會讓她干。
崔凝一開始知道這些屬下把大部分公文都丟給她的時候，她本著想好好鍛煉自己，早日尋得兇手為師門報仇的心態(tài)都全部接受了，誰知這幫人變本加厲，而且崔凝處理公文多了，也明白這些東西純手耗費她時間，不能給她提供絲毫幫助，自然也就不樂意被人當(dāng)傻子使喚了。
“大人……”
崔凝一見有人要提反對意見，連話都不讓他全，直接打斷，“我做事你們領(lǐng)俸祿，意思是叫我一個娘子幫你們養(yǎng)家？不然都領(lǐng)到我家算了，我崔家不缺這口糧，你們意下如何？”
幾名監(jiān)察副使臉色漲紅，怒氣沖沖的瞪著她，卻不敢開口反擊，一來他們確實有錯在先，難免心虛；二來崔凝既是他們上峰又身份高貴，他們并不敢得罪。
崔凝分發(fā)完手頭上的事情便準(zhǔn)備去尋魏潛，臨走之前還不忘囑咐，“分到我們手里的公文都是最簡單的，若是還要出差錯，我是沒關(guān)系，恐怕你們要卷鋪蓋走人了，所以各位，謹(jǐn)慎一些�！�
眾人默默抹了一把汗，顯而易見，這個見人三分笑的娘子發(fā)飆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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