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吐承璀其實就是便宜老爹的應聲蟲,他有些勇武,善騎射,但卻沒什么城府,勇有余而心機不足。因升遷太快,在神策軍中也沒什么根基,不像俱文珍、劉光琦等老牌宦官,不但心機深,還手下勢力盤根錯節。
不過俱文珍擁立老爹上位后,因老爹忌憚他的勢力過大,便巧妙運作挑拔一番,引得俱文珍與眾宦官不和,被逼得致仕了。
突吐承璀回道:“這跑腿的活兒,某家本可不來的,不過太子殿下請了,只好跑一趟。惲哥兒且移步光明門,某家辦了差事好回去,還忙著呢!”
李惲一聽就明白了,應該是兄長太子李寧有話與自己,便伸手虛引道:“那好!薊公請同行!”
“哥兒好意,某卻怎好擅越逾禮!”
突吐承璀落后了半步隨行,此人就是有貪財,平時對太子李寧和自己都還算不錯,李惲便也像對待外朝官員一樣對待。
進了光明門內東側興慶宮使李忠言的衙堂外,突吐承璀先進去與李忠言聊了一會兒,也不知些什么,半晌才出來請李惲進去。為方便二人話,李忠言便識趣告退了。
“哥兒可知,你這回事情鬧得有僵啊,那王守涓竟被活活打死了,他兄長王守澄去郭貴妃那里鬧,又攛綴著遂王去大家面前大進饞言。若非有某和太子殿下從中轉寰,又有外朝許府君為你脫罪,朝林院白學士等人為證,這事兒最后還不知怎么懲罰呢。”
李惲苦笑著頭問道:“那現在怎么呢?父皇是什么怎么處理?”
“唉……本來太子殿下的位子就不穩,那郭貴妃早已恨之入骨,視你們兄弟為眼中釘呢,奈何她們郭家勢大,陛下也不愿看到你們兄弟彼此敵視,故此也只好示以薄懲,以塞他們的口,你明白么?”
李惲有些不明白了,便問:“薄懲?那日的事情經過,吾兄應報與父皇知道了啊,怎么還要薄懲?那就宣口諭吧,別安慰的話了,看看是啥情況!
“不急!知道案發那天宮內是怎么議論的么,要把殿下廢為庶人呢,正是因為太子先一步稟報了才不致如此。好在哥兒聰慧,知道來興慶宮這邊躲著,太后派人過去詢問,才只是降爵,不然這禍事就大了!
“祖母竟然派人去問了,居然都沒和我!嗯……降爵是預料中事,降了幾等?”
“九等!黜奪澧王爵位,降為咸陽縣男!”
突吐承璀話聲頓了一頓,觀察了一下李惲的臉色,接著又好言勸。
“不過哥兒也別灰心,無論如何,你還是當今二皇子,遲早還得再冊封為王。還有,大家命你回弘文館修學,以后不能曠課,明日進宮一趟,早朝后,大家要見見你!”
郭氏太驕橫了,居然還想把本王廢為庶人,好讓她自己那個只會在女人肚皮上折騰的蠢兒子少個競爭對手么?不過本王才不會在長安跟你們玩……
李惲在心里狠狠爆了一句粗口,真是太狠了,居然一下就捋到底,由正一品親王降成了從五品的咸陽縣男,以后由家令寺每月供給的食料錢等財政補貼一下就沒有了,封王出閣時也沒賜下多少土地田莊,王宅收入一下銳減啊。
不過上位者勞心,下位者勞力,這些都是事。
李惲想起宮市的問題,又問:“據許府君上書請罷宮市,那事父皇怎么看?”
“嘿!罷宮市豈有可能?外朝財稅困頓,宮內開支巨大,神策軍十幾萬人馬就不了,這許多軍官日常是要值守的,拿什么維持給養?大家自然不會準許!
李惲一陣無語,宦官們不過是打著維持神策軍給養的借口私吞斂財,若宮內用度,還有地方上各種進奉,月奉、日奉什么的名目繁多,宮內用度怎么可能去靠搶。
有關宮市改良的方案,李惲心中已經有了眉目,這兩天晚上寫了一個草稿,打算有空再整理一下,選個合適的時機向老爹正式上書。
雖然中唐的親王宗室們已經沒有了王府上值辦公,但平時除了造反、謀逆等十惡不赦之罪外,都有一定的減免特權。想要做官還可以直接上奏,申請自己喜歡的職事。不過親王一般是遙領,也可以在京城任清貴要職,可以多一份俸祿。若想去做地方官,則要看自己能力如何,皇帝是否信任。
而且,親王宗室對軍國大事是有諫議權的。
可現在被降爵,李惲必須趕在明天早朝正式的詔書下達前,把奏折遞上父皇案頭,不然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事情明,突吐承璀便到衙堂上面北朝南宣讀皇帝的原話,算是走個過場,口諭一般也不算正式。親王冊封和削除黜降都有一套禮儀流程,是需要在朝堂上頒詔的。
將突吐承璀送出通陽門外,李惲讓高行愷收拾行禮先等著,帶上福奴前去向祖母辭行,以后恐怕一段時間內,沒空再過來了。
李惲一路回到大同殿,先去東廂書房看了看,祖母不在,應是回了殿后寢宮。
大同殿一般主要是辦公,或接見宮內管事的內侍等,這里又曾是祖父順宗皇帝駕崩之地,祖母會觸景生情,若非自己來了,祖母是不常到前殿的。而寢宮是日常居所,更講究宜居舒適性,后面還有佛堂。
上午的時間,祖母一般都會去佛堂頌經半個時辰。
李惲帶著福奴順走廊轉到后面寢宮門外,兩名宮婦正門前聲聊天,一邊吃著什么干果。李惲走近了一看,地上居然有龍眼殼、山楂核,更多的是葵花籽的殼。
李惲在《詩經》里就看到有葵和菽豆的記載,《十五從征軍》里也有“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的樂府詩句,倒也不奇怪。不過這些老宮女顯然是在偷吃干果,真是可惡。
“奴婢等見過澧王殿下,太后去佛堂了,可先去宮內等會兒!
兩名宮婦有些心虛,連忙蹲身道了個萬福,在前引李惲進去,寢宮可不是一間居室,而是兩進的超大四合院,前一進的正堂是兩層的樓臺,廊蕪與廂院也都相連著,若不熟悉這時代的建筑風格,那是會迷路的。
到宮內正堂上喝喝茶,削了個雪梨吃完,祖母柱著鳩杖出來了,帶著一股香紙煙燭的味道,還有粘在她肩上的一團紙灰,衣袖處也有香屑碎末兒。
“祖母的衣服臟了,孫兒給你吹掉!”李惲迎上前扶著祖母的手臂,替她撣掉衣上贓物,又吹掉灰塵,扶她在矮榻上坐下了。
祖母卻笑了笑,和顏悅色道:“這么乖巧,怕是要回府了吧?”
“哎呀!孫兒不舍得祖母,正愁不好開口呢,祖母怎么知道了?”李惲訝然道。
祖母伸手一李惲額頭,慈和地笑道:“不總是要走的么,哥兒要好好進學,將來也好為你父皇分憂,難不成還天天陪著我這老太婆,那像什么話呀。不過先不急,用了午膳再走不遲,還有些物件給你,帶回去用著或送人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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