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達張大了嘴,又是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人家解決問題的手段和想象的不一樣。丁齊拍了拍孫達的肩膀道:“真不好意思,麻煩孫經理這么來回跑。今天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回頭恐怕還有事要麻煩你。”
孫達:“丁老師還有什么吩咐?”
丁齊:“洪桂柱恐怕還要繼續托你辦事,比如什么時候把錢打到什么賬號上、如何確認這件事已經了結?你告訴洪桂柱,這周我沒空,等下周末吧。我會把魏凡婷的銀行卡號告訴你,錢到賬之后,還有一份魏凡婷簽字的證明材料,讓你帶給洪桂柱。”
為什么是下周末?因為魏凡婷的新身份證要到下周中才能拿到。按丁齊的意思,魏凡婷以后辦各種手續,都要使用新的證件。拿到身份證之后再去辦張銀行卡,然后才能讓洪桂柱打錢。
孫達走了,丁齊回到公寓收拾收拾,出門吃午飯然后上班。而在江北建設集團總部的辦公室中,田相龍氣得連午飯都不想吃了,他感覺非常沒面子、十分窩火。
洪桂柱在洪福工程公司做的很多事情,這些年田相龍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且業務上還很關照。不料洪桂柱居然背著他捅了這么大簍子,差一點就被抖出來了。
幸虧丁齊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否則他還蒙在鼓里呢。當初龍關鎮一帶的拆遷工程,還是田相龍厚著臉皮找關系才拿到的,如今翻出了這種事,這不是給他上眼藥嗎?假如鬧開了,整個江北企業集團弄不好都會受影響,往后誰還敢再給他面子、交給他們集團這種項目?
等生完了悶氣,田相龍居然莫名又感覺很痛快,甚至還有點暗爽,人性就是這么矛盾而復雜。今天上午九點,他把洪桂柱叫來臭罵了一頓,罵得是狗血噴頭。洪桂榮聽說消息也趕過來了,卻沒法像往常那樣幫著娘家人呵斥田相龍,只能在一旁求情。
田相龍這次可沒給洪桂榮面子,對洪桂柱是照罵不誤。洪桂榮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小聲求了幾句情之后嗓門立刻就高了,斥責田相龍還有完沒完?胳膊肘怎么能向外拐呢,出了事應該維護自家人才對,哪有幫著外人罵自家人的?
田相龍拍著桌子,把洪桂榮也罵了一頓,說這些年都是她慣得毛病,把娘家人的膽子越慣越大,什么事都攔著不讓說,結果是什么簍子都敢捅!假如這次的事情處理得不好,洪家兄弟可都得進班房,整個江北建設集團都得跟著受連累!
田相龍的氣勢提上來了,洪桂榮的氣焰就被壓下去了,到最后被罵得沒了聲,只能轉過頭來數落二哥不該背地里做那種事。
多少年了,田相龍從來沒有這么痛快地罵過洪桂柱,更別提當著洪家當兄弟的面呵斥洪桂榮了,所以也感到有幾分暗爽,仿佛是出了積累多年的一口氣、過了一把癮。
田相龍問洪桂柱事情要怎么解決?洪桂柱則說出了丁齊這邊的反饋意見,要按同期房價漲幅算補償,連本帶利得拿出七百二十萬,而他根本拿不出來。
田相龍又問他當初那筆錢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洪桂柱如實回答,是本家四兄弟分了,他拿了三百萬,大哥和三弟、四弟分了剩下的一百萬。他當時用這三百萬在市中心的境湖區買了套三居室的房子,然后還有富余呢。
田相龍也不客氣,讓他趕緊把那套房子賣了還債。那套房子當初是二百三十萬買的,如今急著出手的話,差不多也就能賣四百萬,這也不夠啊。田相龍畢竟還是要解決事情的,在洪桂榮的哀求下,表示可以先借三百萬給洪桂柱把窟窿堵上,這筆賬回頭再算。
等把洪桂柱和洪桂榮給攆走了,田相龍看著表等到了十點半,才給丁齊打了那個電話。打完了電話,火也發過了,暗爽的勁頭也過去了,體會到諸般滋味,田相龍又不禁靠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神情顯得有些無奈。
洪桂柱能干出這些事情來,恐怕多少也是和他田相龍學的。想當年田相龍就是江北區搞拆遷起家的,工程中的貓膩還少嗎?別的不說,就說小金莊的整體動遷工程吧,歪門斜道的事也干過,而且就是田相龍教唆洪家兄弟一起干的。
小金莊就是洪桂榮娘家所在的自然村,村莊里的人家幾乎都姓洪。這樣一個地方為何不叫洪家村而叫小金莊呢?因為在歷史上這里村民曾經都姓金,后來因為戰亂、災荒等各種原因,這里被洪姓家族給占據了,但地名還保留了下來。
附近還有個自然村叫大金莊,村中仍然有金姓人家居住。
小金莊村委會也曾經打過報告提出申請,想把村莊的名字改成洪家村,但是市里的主管部門沒批。首先史志辦辦就提出了反對意見,地名是各種歷史原因形成的,應該保證一定的延續性和穩定性,否則會對很多事情造成困擾、帶來不便。
可無論是小金莊還是大金莊,如今都已經不存在了,隨著江北區的整體開發被拆遷,現在那一帶叫金洪新村。假如有人再想找小金莊這個地方,本世紀的地圖上是看不到了,恐怕只能去查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出版的地圖。
比如丁齊等人得到的方外圖志上記錄了十五處方外世界,其中內容尚可完整解讀的是九處。但想根據這些記錄找到地方,卻是相當不容易,因為上面記錄的都是宋代到明代的地名,如今有很多早已不存在。
小金莊的整體動遷,當初就是田相龍的公司負責的。那時村里有好幾戶孤寡老人,住的房子很舊可是面積卻不小。田相龍便打起了歪主意,他讓田家兄弟上門去認親,順便還幫人家翻修擴建房子,承諾給這幾孤寡老人養老送終,只要將來房子留給他們。
認親的戲碼一出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那幾位孤寡老人根本就沒念過書,如今還能認識幾個字,全要感謝**他老人家建國后在全國推行的掃盲運動。過了不久,小金莊就整體拆遷了,就是洪家兄弟替那幾位孤寡老人簽字辦的手續,補償款也落到了他們手里。
這幾筆補償款,洪家兄弟得一半,田相龍得另一半,在當時也算是一筆巨款了。如果說他們有什么區別,就是洪家兄弟錢到手之后便花了,而田相龍把錢用在公司運營以及拉關系、走門路上,后來又接了金洪新村的建設項目,一舉發了家。
當然了,宗族內認親也不是亂開玩笑的事情,洪家兄弟既然承諾了養老送終就得做到。后來當地政府建了養老院,他們就把那幾位孤寡老人送到了養老院里,一直是田相龍在出錢,還專門請了護工額外照顧。如今那幾位老人都已經離世了。
田相龍當初為什么能從洪家兄弟那里分到一半的錢?就是利用了信息不對稱。他通過關系提前知道了小金莊將要整體動遷的消息,而且也接下了拆遷工程,是他教唆洪家兄弟那么干的,也算是投機取巧吧。
有這樣的歷史打底,洪桂柱如今多少也是在學習田相龍,只不過好像學得有點歪啊,而且主意竟然打到田相龍頭上來了!且不說偽造協議冒領補償款,就說洪桂柱想把自己的小兒子過繼給田相龍這回事吧,虧他能說得出口,大概也是效仿當年在小金莊認親的戲碼吧。
田相龍答應“借”給洪桂柱三百萬,估計這錢是肉包子打狗,拿不回來了。但田相龍肯拿這三百萬給洪桂柱補窟窿,也是有條件的,往后就別再提過繼那回事了。
田相龍沒吃午飯,而在離江北建設集團總部不遠的一家飯店包間里,洪家四兄弟正在邊吃邊聊。洪桂柱把大哥、三弟、四弟都叫來了,商量該怎么分賬,當初錢不是他一個人拿的,現在債也不應該由他一個人來還。
洪桂柱喝了一口酒道:“田相龍現在生意做大了,還當了政協委員,也要身份、講門面了,嫌我們幾個給他丟了臉,影響江北集團的形象。今天逼著我非得按人家畫出的道走,老老實實還七百二十萬。當初錢是大家一起分的,如今就按比例再分擔這筆債吧。”
大哥洪桂梁不滿道:“老二,你這話就不對了!這些年你是洪福公司的負責人,我們幾個都是敲邊鼓的,有好處你先占,我們只能弄點湯湯水水。現在出什么事,當然也得你頂著了!”
老三和老四也隨聲附和,反正就是不想掏錢,而且還連連訴苦,最近手頭很緊,孩子上學、老婆出門等等花銷太高,已經欠了不少債云云。
洪桂柱惱怒道:“你們還好意思說這話?這些年的公司業務都是我在做,你們幾個占的便宜還少了嗎,平時什么費用都拿到公司來報銷,就連搬個家、裝修個房子都要公司員工去幫忙。現在有事情了,一個個卻不想沾手,可能嗎?”
老三洪桂棟突然恨恨地說道:“七百二十萬啊!這么大一筆錢,都夠買好多條人命了!”
老四洪桂庭眼神一寒,壓低聲音道:“老二,你看能不能找人……”
洪桂柱斷然搖頭道:“假如就是一個下落不明好幾年,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姑娘,說不定可以試試解決掉,至少能嚇唬嚇唬,讓她不敢亂提條件。可是這個丁齊卻不好惹,你們又不是沒聽說過他的事情,現在他插手了,更頭疼的是,田相龍也知道了!”
洪桂梁冷哼道:“田琦就死在他手里,田相龍怎么還幫著他說話?居然讓我們按他畫出的道走?”
洪桂棟小聲道:“你們可別忘了,田相龍在外面的那個野崽子,這次也是他救出來的。”
洪桂庭放下酒杯,看著三位兄長:“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我是說田相龍和那個丁齊,他們弄不好是一伙的。丁齊就是田相龍的人,用來對付我們洪家的!”
座上眾人皆是一驚,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有這種可能啊。洪桂柱臉色陰沉,敲著桌子道:“這件事先記下了,這筆賬以后再慢慢算。但是眼下,我們還得商量出一個辦法來。”
商量來商量去,結果是洪桂柱拿四百萬,田相龍又補了三百萬,剩下二十萬的零頭,則由洪桂棟、洪桂梁、洪桂庭三兄弟一起湊。這三兄弟有點耍無賴了,堅持只能拿出這么多,就這還得去砸鍋賣鐵呢,洪桂柱也沒辦法。
這個結果其實還算滿意了。洪桂柱在田相龍那里打了埋伏,他托孫達去傳話,說最多能拿出五百萬,并承諾不論魏凡婷要多少,剩下的都是給丁齊的好處費。如今這樣一來,他還能省下一百萬,還是田相龍有錢啊,出手就補了三百萬。
無論洪家兄弟是怎么想的,洪桂柱終究沒有來見兇名赫赫的丁齊,仍然委托孫達當中間人,最終乖乖將七百二十萬打到了魏凡婷銀行卡上。魏凡婷拿到新身份證之后,星期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涂至的陪同下去銀行辦了一張卡。
到了星期天,孫達又來了,是丁齊約他見的面,還有一張魏凡婷簽名的證明材料要讓他帶回去。丁齊又遞過去一個牛皮紙袋,孫達打開之后嚇了一跳,趕緊推回去道:“丁老師,您這是什么意思?”
紙袋中是五萬元現金,丁齊笑道:“孫經理不必客氣,你來回跑了這么多趟,不論談什么買賣,一點辛苦費或者說提成總是得拿的,這也是魏凡婷表示的謝意。”
孫達連連擺手道:“我沒起到什么作用,是丁老師您直接找到了田老板,要不然哪能這么容易搞定。”
丁齊卻搖頭道:“您當然幫了很大的忙,魏凡婷答謝也是應該的。而且洪桂柱應該叮囑過你吧,到此為止,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有沒有這回事?”
孫達:“的確有這么回事,洪桂柱是這么對我說的。”
丁齊又笑了:“可是他并沒有感謝你,甚至都沒有意思一下,對吧?假如沒有你,事情斷不能辦得這么快,也不可能這么利索,這是你應得的,沒什么不好意思拿的。”
這五萬塊錢不僅是感謝費,也是封口費,此事過去了就不必再提了。丁齊心里也清楚,假如不是私下調解協商,而是去走訴訟途徑,不僅耗時費力且執行困難,最終魏凡婷也拿不到這么多錢。
孫達這個中間人客觀上促成了協商,受益人表示感謝也是應該的。孫達推辭不過,最終還是把錢收下了。丁齊又說道:“孫經理,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
孫達:“丁老師有話就說,我能幫忙的一定幫忙。”
丁齊:“我不認識洪桂柱,連他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份洪家四兄弟的詳細材料,包括照片資料和各種情況介紹。免得以后在什么場合撞到,我連對方的身份都不清楚。”
孫達:“這是小事,我過兩天就給您,直接傳電子版。”
事情終于搞定了,魏凡婷拿到了七百二十萬現金補償,又在丁齊的提醒下,拿出五萬答謝中間人孫達。她雖然對錢財沒什么概念,但如今也知道錢在外面的世界有什么用,就是可以買各種喜歡和需要的東西。
得到這么一筆巨款,魏凡婷當然很高興,大家也都替她開心。周日的晚上,眾人特意找了家飯店慶祝了一頓。席上點了一只野生甲魚,現殺現做,是譚涵川跑到廚房現場看著廚師殺的。甲魚肚子里居然還有蛋,成串黃色的、拇指肚大小的甲魚蛋,非常好吃。
借用趙本山的一句臺詞,這玩意還能殺出蛋來,太不容易了!喝酒的時候,莊夢周笑道:“幸虧是老譚到后廚盯著他們殺的,否則我們可能就吃不到這些王八蛋了!”
魏凡婷給丁齊敬酒,感謝這次師父幫忙。對魏凡婷而言,這件事等于從頭到尾都是丁齊幫她辦的,最后就得了這么一大筆錢。冼皓笑著問道:“小婷婷啊,想怎么感謝師父呢?”
魏凡婷:“不僅要感謝師父,還要感謝準師娘。”
冼皓笑得更開心了:“我也沒做什么,還是感謝你師父吧。”
涂至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魏凡婷一腳,讓她說話注意點。幸虧魏凡婷還算懂事,說的是“準師娘”而不是“準師娘們”。她要感謝的人當中也包括李青花,當然了,冼皓和朱山閑也是幫了忙的,那份存檔文件就是冼皓從城建局拿出來的。
冼皓站起身來招手道:“小婷婷,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走,我們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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