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誰料霜花逐日開為盟主酒能通神
目送眾豪俠的遠(yuǎn)去,劉縯跳上坐騎,帶著大伙繼續(xù)趕路。鄧晨則把坐騎讓給了活潑好動的朱祐,自己跳上了車轅,驅(qū)趕著馬車緊隨劉縯身后而行。至于劉秀、嚴(yán)光和鄧奉三個,則全被鄧晨強行關(guān)進(jìn)了車廂中,與馬三娘一道去照顧馬武,以免在路上被多事的人看見,再橫生枝節(jié)。
原本就狹小的車廂中裝了一個大人和四個孩子,空氣難免就污濁了些。而馬武身上的舊傷又發(fā)了炎,不時地散發(fā)出陣陣惡臭,令人胃腸為之一陣陣翻滾。好在劉秀、嚴(yán)光和鄧奉三個雖然年紀(jì)卻個個都像劉縯一樣,生就了一幅古道熱腸。非但沒有嫌馬武累贅,反倒不時地搭把手,幫助馬三娘用鹽水替馬武清洗傷口,喂湯敷藥。
馬三娘自打落草以來,平素接觸的全是些性情粗豪的江湖好漢,難得遇到一個同齡人為伴。加之昨夜和今晨又連續(xù)兩次欠了大伙的救命之恩,因此,很快就拋開了心中那道無形的防線,跟眾人熟絡(luò)了起來。
偏偏鄧奉又是個好奇心極重的,總愛打聽一些江湖秘聞,以及好漢們替天行道的英雄事跡。有了馬三娘這個現(xiàn)成的內(nèi)行在眼前,豈能不把握機會。因此在路上一有時間,就把自己昔日道聽途說來的故事,找后者進(jìn)行驗證。而馬三娘也有意向大伙說明,鳳凰山好漢并非官府口中殺人越貨的惡魔,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此一來,幾個少年人的旅程,倒絲毫都不枯燥。不時就有驚嘆聲,或者叫好聲從車廂中傳出,嚇得路邊樹梢上和草叢里的野雀,紛紛振翅高飛。
如此,可是羨煞了小胖子朱祐。想跟大伙去一起湊熱鬧,卻隔著一道厚厚的車廂。欲向馬三娘獻(xiàn)殷勤,卻找不到任何人肯跟自己換乘,只急得抓耳撓腮,像坐在針氈上一般難受。
“伯升,找個地方歇歇腳,吃點干糧吧。”見朱祐那神不守舍模樣,鄧晨心中覺得又是好笑,又是不忍,找了幾個恰當(dāng)機會,向劉縯提議道。
“也好。”劉縯從早晨起就一直忙著救人和趕路,此刻也覺得口干舌燥。便輕輕拉了下韁繩,示意胯下坐騎停下了腳步。
“哥,怎么啦?”
“已經(jīng)到宛城了嗎?”
“是不是岑彭賊心不死,又追上來了?已經(jīng)出了棘陽地界,他可沒權(quán)力再搜查咱們!”
“劉大哥,需要我?guī)兔γ矗俊?br />
少年少女們推開車廂們,先后探出半個腦袋,急切地追問。
“沒事,走得有些累了,大伙都下來歇歇!”劉縯回過頭,先給了大伙一個放心的微笑。然后從馬鞍旁取下水囊,輕輕丟進(jìn)車廂,“老三,你去打些冷水來!我以前來過這兒,記得這附近,就有一條大河!”
“是白水河,其實跟咱們家附近的育水,是同一條。只不過這里是上游,所以名字不一樣!”劉秀雖然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對整個荊州的地理卻不陌生,立刻從以前讀過的書籍中,給出了答案。
“應(yīng)該是,你去吧!在官道右側(cè)。我剛才已經(jīng)聽見了流水的聲音!”劉縯又笑了笑,聲音里帶上了幾分嘉許。
自家弟弟身子骨略微單薄了些,但博聞強記,智慧過人。將來可定會比自己這個當(dāng)哥哥的有出息。說不定,等從長安學(xué)成歸來之后,也能像岑彭那樣做一個縣宰、大尹。那樣的話,南陽劉家就能再度復(fù)興,重現(xiàn)輝煌。而自己將來死去后,也有臉去見早故的父母雙親了。
“嚴(yán)光,鄧奉,你們倆跟劉秀一起去。朱祐,你和馬三娘去撿點干樹枝,咱們一會兒把水燒開了喝,免得生病!”不放心劉秀一個人去打水,鄧晨跳下車轅,大聲吩咐。
“哎,哎!”朱祐喜出望外,立刻翻身下馬,飛一般沖到車廂門口,伸出一只手去攙扶馬三娘,“三,三姐,下,下車。小心,小心路上有石頭!”
“去,我自己會下!”馬三娘一巴掌拍開他的手,縱身跳出車廂外。在落地的瞬間,肩膀上的箭傷卻被扯了一下,疼得身體晃了晃,眉頭迅速緊皺。
“小心!”朱祐看在眼里,頓時被自己受了傷還緊張。追上去,伸手欲服。
“敢問鄧小哥,男女授受不親。出自何典?”馬三娘又迅速躲了躲,同時豎著眼睛低低追問。
“這,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孟子,孟子離婁篇,上卷!”朱祐被問得微微一愣,旋即圓臉漲了個通紅。伸在半空中的手,放亦不是,繼續(xù)挺著亦不是,整個人變成了一具田間的稻偶。
“走,我們?nèi)フ覄⑿悖 眹?yán)光和鄧奉看到他吃癟,心中覺得好生有趣。搖搖頭,撒開雙腿沖向了官道右側(cè)的樹叢。
不多時,二人與劉秀匯合。一邊狂笑,一邊述說剛才朱祐獻(xiàn)殷勤卻碰壁的窘態(tài)。劉秀聽了,對朱祐這個一廂情愿的花癡也頗為無奈,搖著頭苦笑了片刻,嘆息著說道:“馬三娘和他的哥馬武,都是官府的死對頭。而朱祐和咱們,卻是要去長安讀太學(xué),然后等著朝廷外放為官的人。雙方注定這輩子要越走越遠(yuǎn),唉,我看豬油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為好!”
“可不是么?甭說馬三娘一直對他不假以辭色,即便假以辭色又能怎么樣?到頭來,還不是勞燕分飛,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鄧奉人小鬼大,也覺得朱祐的一番心思,注定要落到空處,一無所獲。
嚴(yán)光的想法跟劉秀和鄧奉差不多,但看事情的角度,卻另辟蹊徑,“我不可惜朱祐白發(fā)了一次花癡,畢竟他從小到大,就喜歡找個姐姐管著他。我只是奇怪,馬三娘剛才,居然開口就來了一句孟子,并引的恰當(dāng)好處!”
“是啊!”鄧奉這才意識到,馬三娘作為一個山賊頭目,按常理應(yīng)該大字不識才對。怎么可能連孟子都能信手拈來。
“你們兩個蠢貨,她如果識字,昨天夜里就不會上咱們的當(dāng)了!”劉秀反應(yīng)極快,立刻抬起手,賞了嚴(yán)光和鄧奉一人一個爆鑿,“莫非你們忘記了,昨天夜里,咱們還欺負(fù)她不識字,聯(lián)手制服了她?”
“這嘶,嘶”嚴(yán)光和鄧奉捂著腦袋,不停地吸溜冷氣。嘴上無法反駁劉秀的話,兩雙眼睛里,卻盡是茫然。
見二人那呆呆愣愣模樣,劉秀忍不住又賞了他們一人一巴掌,沒好氣地提醒:“男女授受不親,是她剛剛沖進(jìn)屋子里逼咱們幫忙隱藏馬武之時,嚴(yán)光你親口說的話。當(dāng)時她身后背著馬武,一只手?jǐn)堊×四愕牟弊樱硗庖恢皇至嘀衙骰位蔚沫h(huán)首刀。”
“呀,這野丫頭,居然懂得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嚴(yán)光立刻知道自己被表面現(xiàn)象所蒙蔽,氣得連連跺腳。
“好個馬三娘,居然也能做到過耳不忘!”鄧奉在懊惱之余,卻佩服得連連撫掌。
“沒點兒本事,豈能做得了勾魂貔貅?練武也罷,也罷,想登堂入室,總得有點記性才行!”劉秀倒不覺得馬三娘聰慧過人有什么好奇怪,聳聳肩,帶著幾分佩服說道。
“還是你了解她,比朱祐可強多了!倒可拿她做個紅顏知己!”鄧奉受不了他那幅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立刻出言相譏。
“滾!我都說了,雙方不是一路人!”劉秀被說得面紅過耳,抬起腳,作勢欲踢。
“看,惱羞成怒,惱羞成怒了!”鄧奉立刻拔腿逃走,堅決不肯迎戰(zhàn)。劉秀自覺受到了“污蔑”,哪里肯善罷甘休,邁動雙腿,緊追不舍。害得嚴(yán)光遭受池魚之殃,不得不加速跟上,轉(zhuǎn)眼間,就跑了個汗流浹背。
劉秀的體力,原本就不及鄧奉,此刻腰間又系著兩只水囊,頗為累贅。因此追著,追著,就失去了目標(biāo)的蹤影。
好在他還記得此行的目的是取水,而不是找鄧奉“報仇”。因此也懶得繼續(xù)尋找此人蹤影,干脆放慢速度,調(diào)整方向,喘息著朝流水聲最大的位置走了過去。
才又走了二三十步,耳畔卻有聽到了一陣細(xì)碎的雙腳挪動聲。“啪啪,啪啪,啪啪,啪”,很明顯,有人在背后朝自己悄悄的靠近。
“這廝,居然學(xué)會迂回攻擊了!”劉秀聽得心中一動,立刻判斷出是鄧奉在耍花招。干脆裝作毫無察覺,一邊走,一邊用目光在附近快速掃視。
好運氣的人,瞌睡時自然有老天爺送枕頭。正當(dāng)他犯愁拿什么才能給鄧奉一個教訓(xùn)的時候,不遠(yuǎn)處,忽然又一個嬰兒拳頭大的黑點,迅速垂了下來!
“啊!蜘蛛!”劉秀頓時被嚇了一跳,旋即心中大樂不已,掏出方帕,伸手一抄,將那黑蜘蛛卷進(jìn)帕中。“就是你了,看那燈下黑還有沒有膽子搬弄是非!”
雖然從小就被哥哥劉縯保護(hù)得密不透風(fēng),可畢竟生活在鄉(xiāng)間,劉秀對蜘蛛、螞蟻、四腳蛇之類的東西,都不陌生。僅僅從蜘蛛背上的花紋和個頭大小上,就判斷出此物空長了一幅可怕模樣,事實上卻沒有任何毒性。故而毫不猶豫地將其連同手帕拎了起來,同時豎起耳朵,判斷清楚鄧奉與自己之間的距離,猛地擰身揚手,“招家伙!”
“啊”身后之人失聲尖叫,揮舞著胳膊,快速后退。不小心雙腿卻被樹根絆了下,“噗通”一聲,直接摔了個仰面朝天。
“馬,馬三娘,怎么是你!”從聽到聲音那一瞬間,劉秀就意識情況不對。趕緊轉(zhuǎn)過身,大聲追問。
“呃,呃,呃”尖叫聲嘎然而止,只見素有勾魂貔貅之稱,這輩子不知道已經(jīng)殺了多少貪官污吏的馬三娘,雙手雙腳僵直,像只木偶般,癱在了地上,。先前那雙明亮的鳳目,此刻卻變成了兩只斗雞眼兒,盯著鼻子尖上緩緩爬行的大蜘蛛,不敢移動分毫。
酒徒注:今日加更完畢,還欠盟主酒魔一方更新一次。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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