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豪杰初遇須縱酒為盟主酒魔一方加更
“喂,你別哭,你哭什么呀?我不是都說了么,以后見到你們哥倆,我就躲遠遠的!我,我武藝這么差,沒事兒怎么可能去招惹你們哥倆?”劉秀的家境只能算一般,買不起貼身丫鬟伺候,平素的玩伴也都是同齡的半大小子,自然無法理解什么叫做少女情懷,看到馬三娘梨花帶雨的模樣,頓時急得手足無措。努力想要安慰幾句,結(jié)果說得越多,馬三娘哭得越離開,最后干脆趴在了枕頭上,直接嗚咽出聲。
“別哭,在哭,飯就涼了!”這下,可把劉秀急壞了。放下飯碗,就準備去拉馬三娘的胳膊。然而手沒等沾到對方的衣角,耳畔忽然傳來了一陣風聲,“嗖!”有道烏光,直奔他的后腦。
“別哭,啊!”劉秀恰好低頭,避過了烏光的必殺一擊。緊跟著,就聽見“呯”的一聲巨響,貼近頭皮處的墻壁上,被藥碗砸出了一個拳頭大的深坑。破碎的陶片倒著飛濺回來,隔著衣服,砸得他胸口和胳膊火辣辣疼。
“小子,敢非禮我妹妹,你找死!”沒等劉秀轉(zhuǎn)身查看是誰襲擊的自己,一個高大的身影踉蹌著撲了過來,揮掌直劈他的脖頸動脈。
這一下如果被打中了,劉秀一條命至少得去掉大半條。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手掌就要落在劉秀的脖子上,正在伏枕痛哭的馬三娘猛然抬起一條腿,斜向上踹了出去。“轟”地一聲,將黑影踹得倒退數(shù)步,一跤跌回了對面的病榻。
“啊!”劉秀轉(zhuǎn)身,與黑影同時驚呼。
馬三娘則反應(yīng)則最為劇烈,一個箭步跳了下來,沖到對面的病床前,大聲哭喊:“哥,怎么是你?你,你醒了?我沒傷到你吧!”
“我,我,我沒事兒。他,他,他到底是誰?”重傷在身的馬武,力氣只恢復(fù)了平素的一分都不到。先前掙扎著去攻擊劉秀這個“非禮自家妹妹的歹人”,已經(jīng)是懷著玉石俱焚的打算。沒想到救人不成,反被吃了自家妹妹的一記窩心腳,頓時從心口到四肢無處不疼。慘白著臉,迫不及待地追問。
“他,他是劉秀,不是歹人。是他和他哥哥劉縯從棘陽城里救出了咱們!”馬三娘被問得心里發(fā)虛,緊緊抓著哥哥的手,快速回應(yīng)。
自從馬武受傷昏迷以來,她心中不知道有多么的害怕,直到這一刻,那種即將失去最后一個親人的恐懼,才終于煙消云散。一時間,又喜又悲,正要再多說一句,眼淚卻止不住的流出來。
“劉縯,可是舂陵劉伯升,人稱小孟嘗那位?”畢竟是一位江湖大豪,馬武立刻從自家妹妹的話中,抓到了重點。強壓下心中越來越濃的酸澀感覺,沉聲問道。
“嗯!”馬三娘紅著臉點頭,然后抹了把眼淚,低聲嗔怪,“你醒了,怎么不言語一聲,也不問青紅皂白,就出手傷人。好在我剛才攔得及時,否則,一旦傷了劉縯的弟弟,咱們兄妹怎么跟人交代?”
“他是劉縯的弟弟?”馬武的心中猛地一抽,緊跟著,有種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看向劉秀的目光里,頓時充滿了戒備,“反應(yīng)挺快,身手稀松。我剛才隱隱約約聽見你哭,又看他對你動手動腳”
聽到“動手動腳”四個字,馬三娘頓時臉色更紅。狠狠跺了下腳,大聲抗議,”“哥,他是幫我端碗。你沒見我吊著一只胳膊么?況且人家剛才哭,才不是因為他。人家是因為,因為擔心你,才,才一時沒能忍住!”
“噢!”馬武將刀子一樣的目光,從劉秀身上撤回來,裝作恍然大悟般點頭。
姑且算是吧,反正自己也沒辦法刨根究底。不過剛才那一記窩心腳,踹得可真狠。記憶里,馬武以前跟自家妹妹切磋時,偶爾不小心也會挨上幾下,但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像今天這般被踹得如此之重。
想到妹妹居然為了一個陌生人,對自己痛下殺手。馬武的心中,失落感愈發(fā)濃烈。嘴里也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悶哼,“嗯,嘶”
“哥,你,你怎么了?我,我剛才那腳踹到你哪了?你,你別嚇唬我!”馬三娘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單手拉著自家哥哥,唯恐對方忽然陷入昏迷狀態(tài),讓自己一個人擔驚受怕。,
“沒,沒事,岔氣,岔氣兒了!”馬武咧了下嘴,顧左右而言他。“你別著急,哥哥不會死。這藥,這藥不錯,包扎手法也很老到!此人”
當然沒事,以他的身體條件,自家妹妹的腳再重,還能重得過身上的那些刀傷。然而,此時此刻,那些刀傷所帶來的疼痛,卻已經(jīng)完全可以忽略。胸口處挨了一腳的位置,卻越來越酸,越來越悶,悶得令馬武簡直無法正常呼吸。
“昨天給你診治包扎口的是傅道長,事先,還有一位名叫劉植的大哥,替你處理過傷口!”馬三娘正巴不得哥哥不再追問自己為了救劉秀卻踹了他窩心腳的事情,趕緊仰起頭,將昨夜,昨天和前天后半夜所發(fā)生的事情,挑緊要的,逐一向后者大聲匯報。
馬武最開始,還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然而當聽到自己昏迷之后,岑彭居然下令封鎖四門,帶著郡兵全城大索,頓時就忘記心臟里的酸澀。瞪圓了眼睛,豎起了耳朵,額頭上,隱隱又有冷汗?jié)B了出來。
為了避免哥哥情緒波動過大,馬三娘盡量只說大致獲救和脫險過程,將很多過度緊張的具體細節(jié)主動忽略,當然,也將她劫持劉秀等人不成,反被劉秀逼著打水認錯那部分細節(jié),統(tǒng)統(tǒng)略過不提。
饒是如此,依舊將馬武聽得脊背發(fā)涼。好不容易捱到自家妹妹將話說完,抬手擦了下額頭,低聲說道:“怪我,都怪我偏聽偏信,居然以為官府會真心招安咱們!這筆賬,咱們早晚跟岑彭算清楚。還有棘陽那群貪官污吏,等我傷好之后,一定要”
“總得先養(yǎng)好的傷再說!”馬三娘唯恐哥哥沖動起來自尋死路,警惕地抓緊了對方的手臂,大聲打斷。
“當然!”馬武剛剛從鬼門關(guān)前打了個滾兒,性子明顯被磨平了許多。點點頭,大聲回應(yīng),“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除了養(yǎng)傷之外,咱們得先去謝謝恩公。三娘,幾位恩公現(xiàn)在何處?咱們這就去當面道謝。”
“道謝,就不必了。我等之所以救你,乃是不得不為。并非存心出手相助!”話音剛落,劉縯、鄧晨和傅俊等人,已經(jīng)魚貫而入。沖著馬武,輕輕拱手。
“你莫非就是舂陵小孟嘗?”馬武毫不猶豫忽略了劉縯的后半句話,轉(zhuǎn)過頭迅速看了三人一眼,隨即掙扎著單膝跪拜,“救命之恩,馬某兄妹兩個沒齒難忘。今后恩公若有差遣,赴湯蹈火,絕不皺眉!”
“馬寨主兄快快快請起!”劉縯連忙側(cè)著身子避開,然后長揖還禮,“舂陵劉伯升,久仰馬寨主大名。”
“舂陵鄧偉卿,久仰馬寨主大名!”
“襄城傅子衛(wèi),見過馬寨主!”
鄧晨、傅俊二人也相繼拱手,與馬武大聲寒暄。隨即,上前各自拉住后者一條胳膊,將此人緩緩扯起,“馬寨主切莫再提救命之恩,以你和令妹的身手,即便沒人幫忙,那岑彭也休想拿得到你等。”
禮數(shù),三人都絲毫不缺。但那種跟對方壁壘分明的態(tài)度,也表達得清清楚楚。
馬武聽了,心中頓時有些堵得難受。可自己兄妹二人的性命都是對方所救,卻是不容質(zhì)疑的事實。無奈,只好笑著嘆了口氣,低聲道:“幾位恩公都是前程遠大之人,有些話,即便你們不說,馬某也懂。但恩公們施恩不求回報,馬某不能做那負義之輩。廢話我也不說了,今后有事,但請招呼。哪怕是要馬某的命,馬某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馬寨主言重了!”見馬武如此明白道理,且恩怨分明,劉縯心中對其好感大增。拱了手,笑著道,“令兄妹兩個平素斬殺貪官污吏的壯舉,全天下英雄豪杰,哪個提起來不挑一下大拇指?只是我等身后都有一大家子人,不敢像令兄妹那樣肆意縱橫罷了。將來若是路過舂陵,令兄妹倒不妨來家中小坐。劉某必殺雞割羊,把酒相待!”
“老道這里,無牽無掛,子張不妨常來常往!”傅俊也是個爽快人,見馬武知恩圖報,便直接叫起了對方的表字
鄧晨向來唯劉縯馬首是瞻,緊隨傅俊之后,笑著向馬武拱手,“其實馬寨主真正該感謝的,是令妹。若不是她情急之下,拿刀子逼著劉秀幫忙”
“我,我那時只是迫不得已!”馬三娘先前根本沒跟馬武提這個細節(jié),聽鄧晨居然給當眾抖了出來,趕緊紅著臉開口解釋,“劉,劉三兒,劉秀他們幾個,也是存心想讓,才假裝屈服,然后以被逼無奈為借口,跟我一道對付岑彭!”
“原來我還欠了你的人情!”馬武的目光,迅速轉(zhuǎn)移到劉秀身上,帶著幾分歉意拱手。“大恩不言謝,今后但有差遣”
“不敢,不敢,還望馬寨主今后見了小弟,不要喊打喊殺就好!”劉秀剛才差點被馬武用喝湯藥的陶碗砸爛了腦袋,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笑著搖了搖頭,出言打斷。
“男子漢大丈夫,心眼卻像芝麻一樣大,可照著你哥差太遠了!”馬武也是個老江湖了,如何聽不出劉秀話語里的奚落之意,撇了撇嘴,隨即迅速轉(zhuǎn)身,“要不你砸回來就好了,反正你手邊就有一個碗!”
“哥,你胡說些什么啊?”還沒等劉秀做出回應(yīng),馬三娘已經(jīng)急得滿臉通紅,跺著腳,大聲抱怨,“劉三兒,劉公子不是那種人。他,他為人向來大度,做事也極講分寸。你現(xiàn)在有傷在身,他,他怎么可能趁人之危”
劉秀身邊有個碗,碗里還有一小半米粥。可那是端給她來吃的,怎能隨便用去打人?況且自家哥哥,剛才連劉秀的一根汗毛都沒碰到,就已經(jīng)吃了一記窩心腳。劉秀再不講理,也不能一錯雙罰!
見馬武把眼一閉,做出一副任君來砸的模樣,劉秀心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待聽到馬三娘的話,又看到了自己手邊的半碗冷粥,臉色突然也是一紅。笑了笑,訕訕地回應(yīng),“算了,剛才我說得是氣話,馬寨主切莫往心里去。反正你也沒砸到我,咱們就不用再計較了!”
“是你說不砸的,那這事兒就算揭過去啦!”話音剛落,馬武立刻笑著轉(zhuǎn)身。隨即,又上上下下打量劉秀,像賣貨一般,眼神里充滿了挑剔。
劉秀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笑著問道:“馬寨主還有什么事情么?沒有的話,在下可要回房了!”
“,你叫劉秀,莫非還是個小秀才?”馬武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凝重,朝劉秀拱了拱手,鄭重問道。
劉秀笑了笑,輕輕搖頭,“那倒不是,我馬上要去長安入學(xué),所以需要在路上溫習(xí)一下功課,免得到時候先生考校!”
這年頭,秀才要經(jīng)過經(jīng)過太守以上官員的舉薦,才能獲得入選資格。舂陵劉家早已衰落多年,怎么可能有子弟入了達官顯貴們的法眼?況且做了秀才,按照慣例直接就可以外放為官,而自己頭上戴的只是一塊布巾,很明顯,跟官府中人相差甚遠。注1
不過這些常識問題,當眾點出來,未免太傷馬子張顏面。所以他只能笑而不提。誰料那馬武,此刻心思卻是敏感得很,立刻把眼睛瞪了起來,大聲追問道:“怎么,都去長安入學(xué)了,還不能算秀才么?二者之間莫非還有什么不同?”
“馬寨主有所不知,最近兩屆長安太學(xué)的入學(xué)門檻放低了許多。”唯恐劉秀再說下去,弄出什么誤會,劉縯搶先一步接過話頭,笑著解釋,“原本太學(xué)每屆入學(xué)人數(shù),都不過百。所以入學(xué)之后只要學(xué)有所成,百官自然會爭相薦舉。所以,能入太學(xué),與被舉了秀才,兩者之間原本相差不大。而現(xiàn)在,太學(xué)規(guī)模已經(jīng)超過了萬人,哪個學(xué)子想再被朝廷看中,像秀才一樣相待,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噢,原來是鴨子多了不下蛋,太學(xué)生多了就不值錢!”馬武聽罷,忍不住遺憾地搖頭。看看劉秀,又看看在旁邊臉色微紅的自家妹妹,先前胸口挨了一腳的地方,又隱隱開始作痛。
“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呀?趕緊坐下,小心一會迸裂了傷口!”馬三娘也被自家哥哥看得心里發(fā)虛,走上前,輕輕推了對方一把,低聲吩咐。
“也罷!”馬武忽然吐了口長氣,笑著搖頭,“伯升兄?有件事想麻煩你!”
“馬寨主自管吩咐,只要劉某力所能及?”劉縯被馬武弄得滿頭霧水,非常謹慎地回應(yīng)。
本以為馬武會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托付,卻不料,后者忽然將身體重重朝病床上一坐,大聲補充道:“有酒沒有?且借馬某兩壇來?多半日滴酒未盡,口干的緊!”
“哥!”馬三娘被犯酒癮的哥哥氣得花枝亂顫,伸手狠狠擰了他一下。
“別擰,別擰,疼,真的很疼!”馬武一邊夸張的齜牙咧嘴,一邊快速補充,“今日難得與伯升、偉卿和子衛(wèi)三名豪杰相遇,又欠了他們的救命之恩,豈能不以酒相謝?只不過你哥我的錢都留在了棘陽城里,做不起東道。所以先借上兩壇,改日自當加倍奉還!”
注1:秀才,此時的秀才與后世的秀才不同。是漢武帝在位之時所下令施行的一種察舉制度,著令各州郡察舉吏民中有“茂才異等”之士,文武不限。通過之后,就可以授官,地位和稀缺程度都遠高于孝廉。待遇相當甚至略高于宋明兩朝的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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