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昨夜星辰昨夜風
做官要做執(zhí)金吾,娶妻應娶陰麗華!
整個臘月,在太學里最廣為流傳的,便是這兩句話。而當日其余學子借著酒勁兒所宣告的那些雄圖壯志,反倒沒給大伙兒留下太深的印象。
原因無他,眾人當日所宣稱的人生抱負是濟世安民也好,是封狼居胥也罷,基本都是前人說剩下。差不多每屆卒業(yè)的學子里頭,都有人表達過類似的志向,只是說話時的語氣和周圍環(huán)境,略有不同而已。
唯獨劉秀這一句,非但前輩學長未曾說過,同屆的其他學子,也沒第二個人敢這么說。雖然權位,金錢和美女,才是他們當中大多數(shù)人的真實夢想!
坦誠、直接、獨樹一幟!不但當日與劉秀等人一道出席宴會的同學,對他的酒后狂言贊嘆不已,許多沒資格參加當日宴會,甚至比劉秀低了一到兩屆的學子,聽了他的“志向”之后,也佩服得連連拍案。
然而,大伙贊嘆歸贊嘆,佩服歸佩服,卻沒幾個人愿意相信,劉秀這輩子真的有機會實現(xiàn)他自己的夢想!
夢,終究是夢,再美,再甜,早晚也有醒來的時候!
醒來的時候,就得面對冰冷的現(xiàn)實!
對于劉秀來說,他所必須要面對的現(xiàn)實就是,眼下非但大新朝的皇帝對他非常失望,許多官員,也都從那兩句酒后之言中,推斷出他是一個舉止輕浮,性情乖張的狂生。而狂生,自古以來就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君不見,賈生當年才情冠絕大漢,最后卻落了個郁郁而終。司馬相如一賦千金,死后多年,天子才忽然想起了他的姓名。劉秀只是藏書樓里的一只書蟲兒,才華照著賈誼差了何止萬里,文章也難望司馬相如的脊背。他想要在仕途上超過前面兩個,怎么可能不是癡人說夢!
至于娶陰麗華,更是書呆子的囈語!
陰家雖然不是什么豪門,財力在南陽郡卻數(shù)一數(shù)二。這種人家,想要確保自己辛苦積攢下來的財富不受到窺探,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有權有勢,但手頭卻不怎么寬松的官員聯(lián)姻!彼此之間互相借助,互相成就,以錢養(yǎng)權,以權生錢,循環(huán)不息,富貴綿長!
而劉秀,他能為陰家提供什么?!太學生的文憑么?陰盛和陰武,也同樣是太學生,卒業(yè)后的前途還在他之上。才華和本事么?他會點石成金,還是“計然之術”?如果沒有這些本事,他憑什么打動陰固、陰方還有陰麗華的父親陰陸陰士章?他所給予的,恐怕只是一片癡情吧。而癡情這東西,在豪門婚嫁當中,向來不會列在考慮范圍之內的。多一點,少一點,甚至一點兒都沒有,都沒任何關系!注1
既然都不看好劉秀能得償所愿,學子們的議論,自然就不會太好聽。而平素就看劉秀不順眼的青云八義及其爪牙,則更是拿“做官要做執(zhí)金吾,娶妻應娶陰麗華”這兩句話大做文章。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啦,什么螞蟻想吃老鷹肉啦,什么書呆子求親不成,故意敗壞他人名節(jié)啦,林林總總,怎么惡心怎么說。
劉秀在酒醒之后,也有些后悔自己行事孟浪。所以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就懶得多計較。反正馬上就要到冬沐時間了,到時候大部分學子都會回家過年,風言風語自然會冷卻下去,不再勾起任何人的興趣。而再開學之后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卒業(yè)。人都走了,又何必在乎背后誰在議論什么?
但是朱佑、鄧奉、鄧禹和嚴光,卻對他的觀點和態(tài)度都不敢茍同。特別是嚴光,比任何人都堅信自己的好朋友,不會是池中之物。只要遇到有人敢嘲笑劉秀的志向,立刻就拍案而起。
有時候雙方都越說越激動,彼此都下不了臺,甚至由舌戰(zhàn)變成武斗。這時候,三年多來在馬三娘的督促下堅持打熬身體的效果就顯現(xiàn)得淋漓盡致。嚴光每每以一敵五,甚至以一當十,打得對方落荒而逃。即便對方人數(shù)偶爾超過了十個,他也能堅持到朱佑、鄧奉趕至,然后兄弟三人聯(lián)合起來“講道理”,讓對方徹底“心服口服”!
劉秀不忍心讓好兄弟們受自己拖累,每次聽說三人又跟其他同學打了架,都忍不住低聲勸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去唄!咱們又何必太認真!況且執(zhí)金吾一職,非皇帝的心腹爪牙不得出任,我”
“他們不當著我們的面兒說,我們肯定不會追著他們計較!”鄧奉看了他一眼,氣哼哼地搖頭,“當面說,就等同于挑釁,我們幾個若是不做回應,倒好像也認為他們說的很有道理一般!”
“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朱佑試圖開解劉秀心中的郁結,故意笑著補充,“皇上那天不是親口對你說過么,天下沒有不朽的帝王。說不定新皇帝登基,就會想起你來呢?況且你當日只是打個比方,將來即便不做執(zhí)金吾,只要官職和執(zhí)金吾持平,或者年俸超過兩千石就行!”
“還甭說,雖然王固、王麟那些混賬看你不順眼。太學里就讀的兩位皇孫,卻對你欣賞有加。”嚴光知道朱佑的想法,也笑呵呵地在旁邊插嘴。“并且你那天的話說出口之后,大司徒嚴尤并未覺得你狂妄,反而覺得你的志向非常實際!”
“是么?大司徒說過,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劉秀自動忽略掉了兩位皇孫的態(tài)度,扯住嚴光的最后一句話刨根究底,“我甚至今天才是第一次聽說,你”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大司徒自然是不能夸你,否則,萬一傳揚開去,實在有損他老人家英名!”嚴光笑了笑,臉上露出了幾分神秘,“但過后,大司徒卻說,人生在世,誰都不能免俗。功名富貴,妻子兒女,才是正常人日夜所思。至于濟世安民,忠君報國,通常嘴巴上說得越多越響亮,越不能當真話聽!不信你去問鄧禹,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鄧禹,他私下去拜會大司徒了?他”劉秀聽得微微一愣,追問的話脫口而出。然而話剛說到一半兒,他就想起來當日鄧禹被大司徒嚴尤看中,提前招攬到帳下之事。羨慕之余,有股暖意像酒一樣,緩緩滾過心臟。
鄧禹肯定是為了解釋劉某人醉酒失態(tài)的緣由,才去提前拜望大司徒嚴尤的。在沒有完全摸透嚴尤脾氣秉性的情況下,他這樣做,稍不小心,就會被對方當成恃寵而驕!
他是在拿他自己的前程,來替劉某人尋找出頭之機!
劉某人究竟上輩子積了什么德,此生居然交下了這樣的兄弟?!
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從不廢話,彼此之間卻能肝膽相照!
注1計然之術,相傳為陶朱公范蠡的獨門絕技。一旦學會,做任何生意都能大賺特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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