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熱血熱勝紅日光
雖然依舊看不清官兵的數(shù)量和具體動作，義軍所面臨的壓力，卻比先前降低了一大半兒。王匡、王鳳、廖湛等人立刻重新振作起精神，去收攏身邊的弟兄，準(zhǔn)備結(jié)伴朝棘陽方向突圍。傅俊、李秩、王霸、陳俊等人，也在劉縯的指揮下，將剩余的舂陵將士重新組織在一起，朝著東南方向且戰(zhàn)且走。
堪堪走了小半個時辰，前方的阻力越來越小，耳畔的號角聲和喊殺聲也越來越低。眾將以為脫險在即，忍不住各自偷偷松了一口氣。就在此時，一道瀲滟的日光，忽然從頭頂照了下來。
濃霧以肉眼可見速度消散，將領(lǐng)們身上的血跡和兵卒們臉上的恐慌，在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內(nèi)，變得清晰可見。更遠(yuǎn)處的山坡上，一桿羊毛大纛，在日光下迎風(fēng)招展。旗面上，赫然繡著一個斗大的漢字 “甄”。
“是甄阜！”
“前隊大夫甄阜！”
“是甄阜老賊的本軍！”
……
義軍將士連聲驚呼，士氣再度一落千丈。而山坡上的前隊大夫甄阜則喜出望外，立刻將寶劍前指，指揮起一群如狼似虎的爪牙，順著山坡向下猛撲。
這下，義軍可是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許多筋疲力竭的將士，剛剛舉起兵器，就被蜂擁而至的官兵砍翻在地。許多體力尚還充沛的將士，在接踵而至的打擊下，也失去了抵抗的勇氣，丟盔卸甲，四散奔逃。
劉縯、傅俊、王霸和劉秀、鄧奉等人雖然努力約束身邊弟兄，奮勇沖殺，然而卻終究回天乏術(shù)。很快，就被官兵沖散，彼此之間，再也無法相顧。
“甄阜老賊，你家爺爺在此！” 發(fā)現(xiàn)大勢已去，劉縯的眼睛迅速開始發(fā)紅，揮舞長槊挑翻幾名攔路者，策馬直撲甄阜的羊毛大纛。
周圍的官兵將士哪里肯答應(yīng)，紛紛揮舞著兵器上前阻擋。短短幾個呼吸過后，就將他身前身后圍了個水泄不通。好劉縯，身陷重圍卻毫無畏懼，長槊左刺右挑，大開殺戒，將攔路者一個接一個放翻在地。飛濺的血漿，迅速染紅了他和他胯下的戰(zhàn)馬。在日光的照耀下，宛若一座火焰之神。
“射死他，給老夫射死他！” 前隊大夫甄阜，才沒心情欣賞劉縯的勇武，看到此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立刻吩咐麾下親兵放箭偷襲。
數(shù)百支羽箭，瞬間破空而至，將劉縯和包圍著他的官軍將士，不分?jǐn)澄覐氐赘采w。鮮血噴涌，尸骸遍地。僥幸沒有被射中要害的兵卒們，嘴里發(fā)生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四散奔逃。
下一個瞬間，劉縯忽然從戰(zhàn)馬的尸體下鉆了出來，徒步繼續(xù)沖向甄阜，長槊過處，官軍將士像開裂的寒瓜般，朝兩側(cè)紛紛退散。（注：寒瓜，即西瓜）
不是這些官兵不夠勇敢，也不是他們自認(rèn)本領(lǐng)不濟。然而，他們卻誰也吃不準(zhǔn)，萬一自己沖上去阻攔劉縯的時候，會不會又有一場箭雨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甄強，甄堅，你們兩個帶二百騎兵，給老夫?qū)⑺绯扇忉u！” 被手下人的“膽小怕死”氣得胡須亂顫，前隊大夫甄阜用寶劍向劉縯指了指，再度大聲命令。
“是！”兩名親兵隊正答應(yīng)一聲，立刻各自帶領(lǐng)麾下的爪牙，向劉縯撲了過去。眼看著就要將劉縯亂刃分尸，斜刺里，忽然飛來數(shù)支短矛，“呼——” “呼——” “呼——” “呼——”，帶著凄厲的風(fēng)聲，將沖在最前方四名親兵，直接推落于馬下。
“大哥上馬！” 劉秀、鄧奉、朱佑、嚴(yán)光四人策馬急沖而至，每個人身上，都灑滿了血跡。誰也分不清究竟哪些來源于敵人，哪些來源于他們自己。
“小子受死！” 當(dāng)著自家主將的面兒，親兵隊正甄強哪里肯接受此等羞辱？立刻抖動長槊，直撲四人當(dāng)中看起來最不像武將的嚴(yán)光。誰料想，還沒等他沖到嚴(yán)光面前一丈范圍內(nèi)，在嚴(yán)光側(cè)面十多步外的朱佑，忽然朝他揮了一下手。緊跟著，一塊碩大的青磚呼嘯而至，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鼻梁骨。
“噗！” 親兵隊正甄強的鼻梁連同小半邊臉都塌了下去，七竅出血，慘叫著落馬。而朱佑得了便宜卻不肯罷手，迅速又甩出第二塊青磚，直奔甄堅的胸口。
“當(dāng)啷！”甄堅在最后關(guān)頭豎起長槊，將青磚砸飛到了一旁。還沒等他將身體重新于馬背上坐穩(wěn)，距離他最近的鄧奉，已經(jīng)沖至五步之內(nèi)，抬手一槊，正中他胯下坐騎的眼睛。
“唏噓噓噓噓——” 可憐的畜生，疼的凄聲慘叫，高高地?fù)P起前蹄，將甄堅摔到了地上。跟上來的親兵們唯恐將其活活踩死，不得不努力撥歪戰(zhàn)馬。而偷襲得手的鄧奉，則借助親兵們主動避讓的機會，繼續(xù)策動坐騎逆流而上，槊鋒吞吐，將沿途遇到的對手，一個接一個刺落于馬下。
“來人，帶所有親兵過去，去給老夫把他們幾個碎尸萬段！” 甄阜氣得兩眼冒火，揮舞著寶劍，調(diào)遣人馬去替兩名親兵隊正復(fù)仇。還沒等周圍的心腹們上前接令，已經(jīng)沖到他面前六十余步處的劉秀，忽然張開了騎弓，“嗖” “嗖” “嗖”，三箭連珠。
“小賊！” 甄阜好歹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豈會被幾支冷箭嚇��？立刻揮動寶箭，去撥打迎面射來的雕翎。
第一箭，他如愿用寶箭砸飛在地。第二箭，他勉強用寶箭拍歪，卻將自己忙出了一頭熱汗。第三箭，他憑著經(jīng)驗藏頸低頭，本以為可以將其直接避過。卻不料，那枝箭卻遠(yuǎn)比他預(yù)料得低出許多，“噗”地一聲，正中戰(zhàn)馬的前胸。
鮮血飛起，來自西域的寶馬良駒悲鳴著倒地。前隊大夫被摔了個狗啃屎，順著山坡骨碌碌滾出了半丈多遠(yuǎn)。他的心腹將領(lǐng)和親兵們見此，哪里還顧得上去對付敵將。紛紛大叫著上前，爭先恐后地向他施以援手。
好劉秀，則趁著甄阜的親信亂做一團的機會，迅速拉住了兩匹空了鞍子的駿馬，一匹牽給了哥哥劉縯，另外一匹留給了自己，“大哥，快走！你若遭遇不測，柱天都部勢必分崩離析，咱們舂陵劉氏上下，誰都活不了！”
“你說什么？！” 劉縯眼睛一紅，頭腦瞬間恢復(fù)了清醒。
柱天都部乃是劉氏莊丁、江湖豪杰、逃難流民和被俘的郡兵七拼八湊而成，內(nèi)部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除了他這個大將軍，短時間內(nèi)，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將弟兄們凝聚在一起。而萬一他遭遇不測，大伙立刻就變成了一盤散沙，無論多少人逃回了棘陽，最后恐怕都得成為官兵的口中之食。
所以，他劉縯無論如何不能死。至少在找到合適的繼承人之前，不能死！想到這兒，劉縯渾身上下，又充滿了力氣。低頭撿起一把環(huán)首刀，然后一縱身跳上了馬背，“跟著我，一起走，去棘陽，整頓兵馬替弟兄們報仇！”
“你先走，帶上子陵！” 劉秀毫不猶豫地大聲拒絕，面孔迅速掃向嚴(yán)光，朱佑和鄧奉，“子陵，你體質(zhì)弱，不耐久戰(zhàn)，跟大哥先走一步。仲先，士載，跟我來！”
“你去哪？” 劉縯大急，追問的話脫口而出。
四下里幾乎全是官兵，根本看不到自己人的身影。即便有，也早就敵軍徹底分割包圍，根本沒有任何逃生的希望。劉秀現(xiàn)在沖去營救他們，無異于送死。
“馬大哥和三娘還在后邊，剛才替咱們擋住了岑鵬！” 劉秀頭也不回，策馬繼續(xù)朝小長聚方向飛奔。手中騎弓迅速換成了鋼刀，所過之處，劈開層層血浪。
鄧奉、朱佑，各持一桿長槊，護衛(wèi)在他身側(cè)。將試圖從側(cè)面撲上來偷襲的敵軍將士，一個接一個送回老家！
“子陵，走！” 劉縯嘴里，又發(fā)出一聲大喝，帶領(lǐng)嚴(yán)光，背對著劉秀向外突圍。忽然間，他身上的壓力徹底消失，每一招刺出，都宛若行云流水。
誰說自己萬一戰(zhàn)死，柱天都部就會失去主心骨兒？ 那怎么可能？ 合適的繼承人其實早就有了，只是大伙兒一直忽視了他，一直將他當(dāng)成了小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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