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校長家宴

    1．

    從舊歷新年開學后第一天的中午開始，學校家屬院里的老師們就開始喝起了“羅圈酒”。

    所謂“羅圈酒”，就是你到我家喝、我到你家喝，今天你請我、明天我請你。這一圈一圈轉(zhuǎn)下來，差不多就要出了正月門兒。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戶山中學的老師們，家家都提前備足了酒菜，人人都顯得熱情好客，不管是關系好的還是關系不好的，都要一起招呼著。誰家吃酒的人少，就表示這家人平日的為人不好，沒有幾個朋友，會被人看不起的，家里的人氣不旺，就是做人的失敗。

    人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平時也感覺不到，可真的到了要用的時候，威力就會顯現(xiàn)出來。譬如，民主選舉和教師評議，選票代表的就是人氣。所以，過年喝“羅圈酒”就是一個很好的拉攏關系和聚集人氣的機會，不管以前關系好的還是壞的，都是一樣的熱情，喝上一頓酒，一笑泯恩仇的事情也常有。

    這段時間也是單身男教師們最興奮的日子，因為可以不用去食堂吃飯，今天這一家、明天那一家，理直氣壯地排著隊挨家挨戶吃喝。

    春天雖然早已經(jīng)提前把校園里的家屬戶給吃了個遍，但還是逃不脫跟著一起拼酒的厄運。還是得跟其他人一樣，走東家串西家，饒是春天酒量大，也是常常喝的是步履踉蹌、東倒西歪。

    最有趣的是夜晚，學校家屬院的各個角落里時不時的會傳出男老師們此起彼伏的醉酒的嘔吐聲和女人們的謾罵聲。

    趙志強對這種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戶山中學新年后“羅圈酒”的這個優(yōu)良傳統(tǒng)也早已領教，只要不耽誤給學生上課，趙志強也懶得去犯眾怒。

    每年這個時候，趙志強也會身不由己地挑選幾家他認為可去或者必須去的人家喝兩頓酒，趁機跟下屬們加深一下感情，籠絡一下人心，樹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而且趙志強也得入鄉(xiāng)隨俗，每年的這個時候家里也要辦酒席，一般是兩次，請的是戶山中學的中層領導和班主任。但今年趙志強的家宴擺了四次，加上了教委辦工作人員和學校長們。

    趙志強的家宴普通教師是沒有參加的權利和資格的，如果誰有幸被趙志強選中，則此人必定是趙志強的心腹，或者是有要被提拔或重用的征兆。所以，每年趙志強的家宴，也成為戶山中學老師們察言觀色、窺探領導心思的最好時機。

    2.

    很榮幸，1994年新年一過，春天在趙志強家就連著喝了兩次酒。

    第一次是班主任聚會。學校的十個男班主任把趙志強家的客廳圍坐的滿滿當當，剩下的八個女班主任由趙志強的妻子譚艷作陪，在書房里另開了一桌。菜是鎮(zhèn)上“龍泉酒家”送來的，很豐盛、也很精致，煙酒都是最好的。一幫子年輕人肆無忌憚地甩開了腮幫子吃喝、拼酒，私下里都把趙志強家每年一次的新年聚餐稱作“打牙祭”，至于這頓飯是公款開銷還是趙志強自掏腰包，班主任們管不了，也沒人會去過問。

    第二次是學校中層領導聚會。趙志強又把春天招呼了過來，是讓他幫著斟酒、倒茶水。

    趙志強這一次的邀請，意味就有不同。

    王一川一進門就看到了正在趙志強家客廳里忙活的春天，打了個哈哈：“春，今天是來列席校委會宴席的嗎？”

    宋秀文更是直接，拍了拍春天的肩頭：“什么列席？春，加把勁兒，爭取來年把列席變成出席。”

    春天只好紅著臉憨笑，從宋秀文等人的話語中春天好像也悟到了什么。春天知道，趙志強很欣賞自己。只要自己再努力一，再取得幾次好成績，進一步鞏固自己在趙志強心目中的地位，趙志強很有可能就會提拔自己。

    春天對當官的興趣倒是不大，但是去年馮術喝酒的時候的一番給父母臉上爭光的話，對春天刺激很大。還有就是春天高中暗戀過的女同學劉青跟他過的一句話，“這個社會，你不得到什么，怎么利用你的良心？”。這句話，春天一直記在心里。

    是啊，春天要想通過教育下一代，培養(yǎng)更多人才來改變家鄉(xiāng)貧窮、落后的面貌，就必須促使自己在事業(yè)上不斷地進步，只有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手中握有了更大的權利，春天才有機會去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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