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杯酒交權

    1.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王一川那邊還是一直都沒有動靜，兩個人碰面的時候該、該笑笑，可王一川就是死活不提公章的事情。

    春天也耐住性子了不去問，想要看看王一川肚子里到底憋的是個什么屁。

    3月8日是“三八婦女節”，趙志強按照慣例都會安排總務主任宋秀文和后勤人員去給三十多個女教師購買一節日禮物。

    每年的東西都不多，也就是兩條毛巾或者一瓶洗水之類的，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學校對婦女同志的關心而已。

    課間操的時候，春天接到了宋秀文的電話，讓他去總務處領取女教師“三八婦女節”的禮品。

    春天喊上吳曉就一起去了后勤辦，馮術和孫成章也各帶一個教師等在那里，靜候后勤人員分節日禮品。

    看見春天進了后勤辦，馮術突然神神秘秘地又把春天拉出了屋子。

    兩個人來到一無人的墻角處，馮術還心地左右看了看，讓春天感到有些可笑，馮術這樣做，搞得有像電影里演的地下黨接頭一樣。

    “啥事啊，哥，搞得這么神秘？”春天強忍住笑問馮術。

    “春，是不是前兩天王一川跟你交接了團委的工作？”馮術壓低了聲音問。

    “是啊，怎么啦？”春天不知道馮術為何關心這件事。

    “還怎么啦！”馮術把嘴一撇，“人家王一川挑你的理啦！”

    “挑我的理？為何？”春天滿臉疑惑，心道，王一川交接不給我學校團委的公章，我不挑他理就不錯了，他還有理由挑我的理嗎？

    “唉，人家你不懂事唄。看起來有些人情世故你還是不太懂，尤其是王一川這種人，”馮術對春天淳淳教導，“你接任團委書記，其實就是從他的碗里搶食吃，雖然大家都不知道王一川一年能從學生團費里面落多少好處，但都猜測絕不是個數目。王一川接任團委書記以后，學生的入團費用從一塊錢漲到三塊錢，還加上了個什么初三學生轉接團關系的手續費。你算算，光這兩項王一川就會額外收入多少？上級團組織肯定要不了幾個團費，剩下的都去哪里了？用屁股想想都會明白???”

    “那我該咋辦？”馮術的這些春天都考慮過，但卻不知道該怎樣去做。

    “怎么做？喝酒唄，”馮術斜了春天一眼，“人家王一川可就是這么對我的，嫌你交接后不請客。對了，團委的工作全部交接完畢了嗎？”

    “唉，這算啥交接啊，除了一把鑰匙，就是一張紙，還有一屁股債。”春天索性把交接前后的經過給馮術了一遍。

    “嘿嘿，我就猜王一川不會這么痛快就答應，”馮術一副一切了然于胸的神態，“他肯定給自己留了后手。”

    “狗屁后手！惹惱了我，公章我還不要了，看他王一川怎么收場，大不了我再去刻一枚。”春天對王一川的這種卑鄙行為感到異常憤怒。

    “春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王一川這種人，不值得跟他計較，就是請他喝一頓又花不了幾個錢，何必為了這事去得罪這種人？再，大家以后還得在一起共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弄得那么尷尬？如果不是直接的利益沖突，搞好關系還是有必要的，凡事留一線，日后好想見嘛！”馮術還是耐心地勸著春天。

    “得，那就聽你的吧。”春天想了一會兒，只好無可奈何地答應了馮術提出的要求。

    2.

    春天把“三八婦女節”的禮品領回辦公室，給女教師們分下去。

    辦公室里頓時炸開了鍋，幾位女教師圍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地比較著禮品的優劣，猜測著價格。

    春天癱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感覺郁悶，看來王一川這家伙把團委書記的職位交出來是真的氣不順啊，不但給了自己六百塊錢的債務，臨了還想用公章要挾自己，從自己這邊弄一頓酒喝。刻一枚公章也就十幾塊錢，可喝一頓酒呢？至少也得一百多元。媽的，這叫什么事啊！

    可春天知道，生氣歸生氣，事情還得按照馮術的方式去辦。

    春天無奈地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撥了教導處的號碼。

    幾秒種后，話筒里傳來王一川的聲音。

    “王老師嗎？我是春，”春天自報家門，“晚上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頓飯，有關團委方面的工作還需要向您請教。”

    “呵呵，”電話里傳來王一川的笑聲，“春吶，咱們又不是外人，就不用這么客氣了吧？”

    “別介，王老師，地方我都定好了，您老就屈尊光臨吧！”春天嘴上一邊著，一邊在心里惡心著自己違心的表演。

    “呵呵，那好吧，只是人不要太多???”王一川假意推脫了一會兒，這才支支吾吾地答應。

    “明白，那放學后見。”春天著就掛了電話。娘的，當了**還想立牌坊，什么玩意啊！春天在心里罵著王一川。

    春天又給馮術打了電話，約好晚上一起吃飯，馮術當然滿口答應。

    3.

    下午放學后，春天、馮術和王一川先后來到了“龍泉酒家”。

    春天了四個精致的菜，上了三瓶白酒、三盒煙，三個人寒暄一番，酒席就開始了。

    春天也不多話，只是一個勁地向王一川敬酒。

    王一川好像半輩子沒喝過酒一樣，對春天的敬酒來者不拒，一開始就單獨接受了春天三杯酒的敬意，而菜卻一口沒吃。

    馮術也明白今天自己就是來為春天助陣的，于是也頻頻向王一川舉杯。

    王一川好像沒有看出春天和馮術是在合伙灌他的酒，反而是越喝越猛，還抽空主動回敬了兩個人幾杯。

    三瓶酒很快就下肚了，春天又招呼萬老板上了兩瓶。

    從第四瓶酒開始的時候，三個人喝酒的度明顯慢了下來，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王老師，以后校團委的工作，還需要您這個老領導多多支持啊，我有什么做的不對的或者需要改進的地方，您老一定要不吝賜教。”借著酒意，春天開了腔。

    “一定，一定???”王一川卷著大舌頭頭應著，畢竟幾乎是等于空著肚子每人喝了一瓶白酒，再大的酒量也受不了。

    “老、老王，”馮術的酒量比春天和王一川稍弱，看起來醉態更重，“春天是咱們的學生，你可不能有什么藏著掖著的，有什么你就什么，不能把春當外人看???”

    春天很感激馮術今天的主動幫助，還以為是馮術一直念著同村人的情誼。

    其實，馮術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王一川在學校里就是實際上的“二把手”，并且還兼任了校團委書記這個肥差，事事處處都壓著馮術一頭。馮術雖然也是政教處主任兼任初三級部主任，可政教處主任這個工作就是一個苦差事，一分錢的好處沒有，還要天天跟那些難纏的學生和班主任打交道，累的要死。雖然，偶爾會有一兩個懂事的班主任請他喝頓酒或者送禮品啥的，但這種事并不多見。

    對前些日子王一川和趙志強的交惡，馮術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巴不得趙志強找個理由把王一川給弄出校委會。每當看著趙志強一一地在剝奪著王一川的權利，慢慢地在折磨著他，馮術的心里就會異常興奮。

    現在，趙志強把團委書記的工作讓春天來兼任，馮術當然是舉雙手贊成，并且還要明里暗里地助上春天一把。

    4.

    到晚上八鐘的的時候，酒席終于散了，三個人喝掉了整整五瓶白酒。但直到酒席結束，王一川也沒有主動提及團委公章的事情，春天也憋住了沒問。

    仨人互相攙扶著往學校走去，嘴里著言不由衷的心里話。

    到了學校大門口的時候，王一川突然站定喊住了春天。

    春天和馮術不知道王一川又要搞什么把戲，兩個人都沒言語，愣愣地看著他。

    王一川搖搖晃晃地站著，伸手在褲兜里摸索了幾下，從里面掏出一個信封包著的東西。

    “嘿嘿，春，這是我下午放學的時候收拾抽屜現的，校團委的公章，上次交接太匆忙，忘記交給你了???”王一川著，把攥著的信封拍到了春天的手里。

    春天默默無語地伸手接過，這枚公章得來真的是不易。

    馮術和王一川扔下了呆立的春天，兩個人互相攙扶著進了學校大門。

    今天這件事情，讓春天學會了妥協，學會了用偽裝去適應這個社會。像堂吉訶德那樣的理想主義者，在現在這個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社會里，絕無生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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