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之所以支持貴族返回農村,是因為隨著沙皇控制了俄國爭取,許多流亡在國外的大貴族都回到了俄國。
他們回來了,但他們的財產卻被斯佩蘭斯基分給了農奴,他們的權力被斯佩蘭斯基廢除了。但這些人更接近沙皇,他們天天游走在沙皇的宮廷之中。
沙皇這段時間也是動作連連,他在讓自己的老師茹科夫斯基穩定內閣的同時,卻在中高層動作不斷,撤換了彼得堡、莫斯科等重要省區的高官,沙皇有這個權力,因為俄語語境中,高官的概念是省督,監督的意思,是沙皇派往地方行使權力的官員。從這一點的意義上看,他跟英國女王派到印度的總督,俄國沙皇派到波蘭王國的總督是一樣的。
這些代表沙皇趕往地方任職總督的,正是一個個過去的大貴族,他們并非沒有行政經驗,恰恰相反,他們在沙皇時代都是大官僚。俄國的文官在過去也主要是貴族組成,而且許多是軍事貴族,退役后直接進入文職工作。所以在可以允許貴族退役之后,越是家族背景深厚,能為自己在政府中謀取到職務的軍官越是容易退役。那些底層軍官的服役期并沒有縮短,甚至有所延長,因為他們退役后,找不到事情可做。
撤換了重要地方的總督之后,沙皇大概覺得自己基本上控制了俄國的政權,加上這些貴族的奉承,以及外國領事的拉攏,讓沙皇的心態有些改變,變得不那么小心謹慎了。
但更重要的是,就在俾斯麥在烏拉爾地區考察期間,沙皇頭頂上最大的陰影,斯佩蘭斯基在彼得堡皇村病逝了,他的死眾說紛紜,有的說是病死的,有的說是遭人毒死的。
反正不管怎么死的,沙皇都說不清楚,因為有人愿意相信斯佩蘭斯基這種人的死,肯定不可能正常。
權臣一死,沙皇更加無所忌憚,由于政府機關中充斥著斯佩蘭斯基留下的官員,讓沙皇始終不放心,他更信任那些貴族,可貴族們告訴沙皇,沒有土地和財產的貴族算什么貴族。
而且他們舉出各種例子,世界各地廢除農奴制,就沒有俄國這么殘酷的,完全依靠剝削社會良知的貴族來改革農奴制,普魯士改革農奴制,屬于貴族的領地都是需要農奴贖買的,英國更是直接把份地交給貴族,把農奴趕到城里做苦工。
貴族們掌握著話語權,在報紙上影響輿論,并且一再的向沙皇表示,貴族也不是要從農民手里重新獲得封建權力,只是想拿回他們無可爭議的財產,那些屬于他們的私產。而且在各地成為省督的貴族們反饋,認為俄國農民是樸實的,講理的,他們對于返還貴族土地并沒有意見,一切都是斯佩蘭斯基的殘酷統治,連農民也深受其害。他們列舉了許多農民對斯佩蘭斯基不滿的例子,還組織了數以百計的農民去莫斯科向沙皇請愿。
政治工作做到這種程度,飄飄然的沙皇,說是被貴族集團蒙蔽也好,說太過天真也罷,他經不住貴族的勸說,簽署了一份法令,將貴族財產歸還地主的法令。沙皇真的相信,他們是在充分保證了農民利益的基礎上,返還地主財產的。他所做的,不過是糾正過去的錯誤,絕沒有反對農奴制改革的意思。
斯佩蘭斯基培養的官僚集團也好,資產階級也好,都太過稚嫩,以及充滿懦弱和妥協。沙皇犯下這個錯誤,這個官僚集團和資產階層負有一半責任。
他們才成長了短短的五年時間,指望他們有多成熟也不可能,但他們面對的卻是在俄國政治中活躍了幾百年的封建貴族階層,于是他們在輿論上,政治上全面敗退。
當沙皇宣布說,過去要通過議會的立法程序,現在必須收歸沙皇,他們沒有敢反抗,資產階級議會在斯佩蘭斯基時代,就是一個只會舉手的形勢機構罷了;官僚集團也沒敢反對,那些從中產階層中選拔出來的官員們,他們面對舊貴族勢力的反撲,他們束手無策,充滿了恐懼,所以在沙皇更換各省省督的時候,他們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現在發展到舊貴族終于要收回他們的土地了。
大量貴族家庭,乘坐者龐大的車隊,帶著他們的仆人、管家,大張旗鼓的回到他們過去的莊園。大多數莊園其實并沒有被農民占有,在過去的俄國鄉村,地主莊園跟農奴村社往往是分開的,距離不會隔得太遠,但并不在一起。
地主們管理著農奴,他們有自己的莊園,也占據著最肥沃的土地。但村社也有土地,這些土地在農奴手中分配,農奴要先幫地主耕地,種完地主家的地,然后才能耕作自己家的土地。農奴自己種地自己養活自己,還連帶著幫地主干活,地主不用支付任何工資,這么好的制度,就這樣一代一代在俄國農村延續下來。
由于村社跟地主莊園不在一起,在分了地主家的地之后,很多地主莊園被廢棄了,或者被村社霸占用作養馬的馬圈,牲口欄,也有被富農占據,他們效仿過去的領主,過去了統治農村的生活。
現在地主們回來了,他們帶著沙皇政府簽署的文件,憤怒的要富農搬出自己的屋子,讓過去的農奴們把骯臟的牛羊牲口趕走,讓他們的仆人打掃屋子。
他們向農村的長老們出示他們的文件證明,告知他們的土地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沒有組織的農民,面對盛氣凌人的地主,一般是地主家的管家顯得手足無措。
許多地方的農民,再一次找回了當農奴的感覺,不但老老實實的從地主豪宅離開,甚至在地主的命令下,帶著村民來幫忙收拾屋子,他們戰戰兢兢,他們驚恐不已。
但總有一部分人愿意反抗,而且往往第一批反抗的人中,并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好人,是一群富農,一群在斯佩蘭斯基時代武裝起來的富農,他們利用武裝的力量壓迫其他農民,在村社里作威作福,現在他們率先反抗了,他們轉身就成了英雄。
反抗最激烈的地區,恰好是中央黑土地帶,烏克蘭等農業經濟最發達的,靠近交通和商業中心的農村。因為在歷史上,這里的農村經濟化程度更高,地主們為了更大的經濟利益,為了多出口糧食,就縮減侵吞農民的份地,將更多的份地轉為他們的私有土地,有的地方,甚至農民的份地被完全剝奪,只為地主工作,獲得的只有口糧,農民需要錢怎么辦,允許他們進城打工掙錢,允許他們進城是地主對他們的一種恩賜,讓他們無法為地主服務,所以讓農民們補償地主一筆服役金也合情合理,因此農民還要向地主繳納代役租。
現在這些地方的地主也回來了,農民真的被他們收走土地的話,就真的一無所有,而這幾年,由于這些地區靠近經濟中心,這里的農民也更富裕,他們種植的糧食方便進入市場,他們在農閑的時候,也跟更容易進城打工掙錢,不再是農奴后,他們獲得了大量的收入,現在這一切又要被地主剝奪,他們怎么可能不反抗?
而且這些富裕地區的富農數量更多,一個村子里可能半個村子都是富農,他們都可以算是目前的俄國中產階層,于是他們拒絕交出自己的土地給貴族,他們的長老,同樣是富農出身的武裝富農,不但拒不承認貴族出示的文件的合法性,還拿槍逼走了地主,許多地方甚至出現了暴力沖突。
俾斯麥對此極為關注,普魯士的革命去年就結束了,今年過了大半年也一直很平靜,顯然革命的風波已經過去了;奧地利人已經鎮壓了匈牙利革命,除了匈牙利和波西米亞之外,其他民族甚至都是支持哈布斯堡家族的,他們的內部也已經穩定。并且先后兩次擊敗了撒丁王國的軍隊,雙方不久前達成了協議,維持現狀。
普奧兩國先后穩定下來,現在俄國如果爆發內戰,正是兩國出兵收回被俄國搶走的波蘭的大好機會。
俾斯麥在焦急的等待這沙皇的下一步動作,俾斯麥判斷,現在各地的自發性抵抗已經形成風潮,一旦沙皇宣布動用軍隊鎮壓,那么一場蔓延全國的內戰即將爆發。
終于也有一些資產積極代表開始在議會中活動,在議會中發表演講,認為沙皇繞過議會頒發的法律文件是無效的,提出了立憲約束沙皇權力的呼聲。一些社會活動家在四處活動,呼吁進行更徹底的改革,甚至有激進派提出要廢除沙皇統治。
輿論中開始出現大量不同的聲音,驚醒了沙皇,他突然意識到,事情并不想貴族們說的那么簡單。
沙皇召集了一些議會代表,盡管不可能同意這些人約束沙皇權力的主張,但是了解到了一些更真實的情況。農民們是普遍反對將土地歸還地主的,如果繼續進行下去,勢必引起內戰。
亞歷山大二世并不是一個笨蛋,笨蛋不可能在歷史上廢除農奴制,而且他其實也是支持農奴制改革的,他只是希望做出一些調整,不過于削弱貴族,貴族畢竟是他的統治基礎,他需要重新平衡一下貴族和資產階層的力量。
但可惜農民們反對下,看來讓地主們重新得到農村控制權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了避免內戰的擴大,沙皇緊急宣布,廢除之前的貴族歸回法案,地主財產回歸,并不包括任何已經被農民分掉的土地,不管這些土地過去是村社份地還是地主的莊園土地。
但沙皇還宣布,地主可以保留他們在農村的城堡和住宅,甚至收回一些確認是他們過去建立的工廠、磨坊等固定資產。
沖突迅速平息,盡管零星的反抗依然有,比如有些霸占了地主家磨房的流氓富農,他們不肯歸還,甚至那些“老子就是占了你家屋子”的無賴漢就是不還,但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退讓,把地主莊園、城堡用作牛羊圈的農民,讓出了這些住宅,將住宅作為自己家宅的人,也大多數選擇搬出來。
對于那些冥頑不靈的,并沒有動用軍隊,調動少部分地方警察就把事情解決了。斯佩蘭斯基建立起來的嚴酷法律還沒有廢除,流放北極圈的做法依然有效。
俄國的內戰沒有爆發,這讓俾斯麥極為失望。
隨著俄國漸趨平靜,俾斯麥也開始將目光轉向德意志的內政方面。
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外交官,但他的出身,家庭文化,以及個人的野心,讓他不愿意過平靜的生活。
他注意到了一個現象,有史以來第一次,德意志民間涌現出了要求統一的呼聲,而且最終他們選舉普魯士國王作為德意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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