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奇襲左營的南帥?”
“沒錯,是本帥!”
“是強奪打鼓的南帥?”
“沒錯,是本帥!”
“是發兵縱橫廣州府的南帥?”
“沒錯是本帥!”
來人只是一個小卒,但周瑯還是和顏悅色的親自接見了對方。
這是自己起兵之后,第一個來投效之人。
他代表三支海盜勢力,雖然只是不入流的小海盜,但這意味著他已經在這個時代,有一定的號召力了。爭天下,有時候就跟創業一樣,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有人投靠,就說明周瑯現在已經讓有些人看到了希望。一旦全天下人都看好你的時候,你就成功了。
“我家三位頭領久仰大帥威名,特派小人前來商討入伙,不,是投效事宜!不知大帥可愿接納?”
這是一個信使,周瑯的名頭也是聽聞不久,但傳言很多。尤其是臺灣一帶活動的海盜,已經開始聽說周瑯這么一個人物了。只是對傳言不敢相信,攻打左營也就罷了,天地會都北伐了,這不是什么大事,打下打鼓港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之后多次阻擋官兵反攻,就顯得有些實力了。那發兵廣州,就太過匪夷所思,所以他們不敢確信。
這次又有傳言東港竟然也被這個天地會的南帥打下,他們更加震撼,于是前來探聽,信使親自跟周瑯對峙之后,這才相信那些傳聞都屬實,畢竟他已經親眼看到那幾艘極大的蕃船了。
本來他們的幾個頭目是讓他來商談入伙的,想著大家跟一個有實力的老大結伙,各自排一個座次,然后一起縱橫四海,確定周瑯的實力之后,結伙就顯得太不靠譜了,所以信使馬上改口為投效。
周瑯滿口答應:“本帥起兵與大清爭天下,自然歡迎天下豪杰來投。”(洪秀全也說過“我與大清爭天下”之語,所謂反賊似乎也要懂禮貌)
信使面帶喜色:“大帥真是好肚量,小人這就傳話回去。”
周瑯說道:“且慢!本帥有言在先,本帥非是草莽流寇,本帥帳下自有法度,你家頭領若要來頭,也須受到約束。若是受不得約束,那就不要來了!”
這些年東南沿海的海盜結伙十分頻繁,小團伙結伙成大團伙,然后開始占地盤,占地盤的方式,可不是周瑯這種,直接打下一片地方,實施占領控制。他們占地盤,只是在沿海,只是海盜間的某種默契,他們會在某些隱秘的漁村設立窩點,然后向周邊的漁船和商船宣告他們的領地,向他們“打單賣票”,就是出售一種票據,俗稱免劫票。持有他們這種票的,出海就不會被劫掠。但只有得到公認的大海盜團伙,才有這種權力,小團伙根本得不到承認,別人該搶的還是搶,而且沒有名氣,他們的免劫票也沒人會買。
他們來跟周瑯結伙,就是因為看到周瑯的實力,認為跟周瑯結伙之后,他們就可以按照鄭芝龍時代就流傳下來的“海盜傳統”,開始占地盤,收海稅了。
但現在周瑯卻要他們入帳,這是要收編他們啊,信使有些猶豫了。海上這種情況也有,殺了人家首領,吞并別人部署,盡管壞了規矩,但海盜的規矩能有什么約束力,實力就是一切。
周瑯也不強迫:“所以先生可得跟你們頭領說好了,免得日后不好相見。”
信使尷尬的拜別。
之后這伙海盜內部就發生了一次決定他們命運的討論。
這只是一股不入流的海盜,出身就跟左營漁村一樣,他們過去也是漁民。
但這些年年景不好,沿海災害頻發,有沒有社會福利保障,貧窮的漁村哪里有儲備,因此大量漁民就活不下去,只能走上搶劫的道路。
另外還受到多重壓迫。
來自官府的壓迫是第一重,嘉慶年間兩廣總督吉慶奏報,“粵東沿海窮民,素無恒產,類皆自造漁船,出海采捕,稍獲微利,養瞻身家。惟查從前濱海州縣,往往借給船照需索陋規,而炮臺弁兵及海口巡檢,復以稽查驗照為名,到處勒取規銀。運鹽船只硬要魚蝦,擾累多端,以致窮蛋所得魚價,除應付規費外,所剩無多,不足以供養活,不免饑寒,遂起盜心,競有出海為匪。”
漁民要打漁,就要造船,官府每年還要重新核實,于是沿海州縣的一些官吏就會借機卡要,稱之為陋規;等到出海打漁或者貿易的時候,沿途水師官兵都會盤查,不給好處就要扣船,抓人,且故意刁難,運鹽的船只偏偏管你要魚蝦,打漁的船,管你要鹽,沒有就只能給銀子。
連兩廣總督都注意到了這些問題,可見已經多么嚴重。
另一重壓迫則來自海上勢力,也就是海盜集團的盤剝。
一些海盜勢力,會在陸地上派他們的代表,以保護海港漁村的名義,勒索漁船陋規,甚至按田畝派規收谷。勢力小的海盜勢力,就只能在漁村混跡,向漁民征收一些魚米;勢力強大的海盜勢力,甚至在港口上向出入商船征收出入口稅,一艘船繳納四百銀元給一張稅單,然后在海上就可以免去被劫的命運。
有的海盜頭子甚至囂張到直闖清軍駐守的港口。傳聞,有一名海盜頭子得意地指著自己的大船,對一位水師下級軍官說,我們船隊的糧草足夠一年食用,幾千斤的重炮就有數十門。進入港口只是為了收稅,并無他意。你們官府衙門如果想插手的話,得好好想想。
官府和海盜勢力的盤剝,導致乾隆嘉慶年間,東南海盜猖獗。至于災害問題,那反而是次要的了,因為沿海地區遭災乃是常事,只不過乾隆末期人口過剩,抗風險能力下降加劇了這個危害而已。
這股想要投靠周瑯的海盜勢力,不外乎這三個原因,說到底一是因為窮,二是因為恨,窮的生活艱苦,還要受氣,一時興起,所幸老子就反了。
但當了海盜發現,日子也沒有好過多少,現在是不受官府的盤剝了,可過去平靜的日子也沒有了,依然是饑一頓,飽一頓,搶劫的收入,比打漁更不穩定。
大海盜有雄厚的積蓄,他們這些漁民轉行的海盜,就慘了。甚至亂世本應是英雄崛起之日,他們海盜反而受了連累。臺灣天地會起義,跟他們沒什么關系,但是東港等港口,不是被官府控制,就是被天地會占了,結果讓他們在海上飄著,連買米買鹽的地方都沒了。
幾個月來日子越發艱難,這才想起了結伙之心。
結果周瑯不想跟他們結伙,卻是要他們投靠。
“這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一個首領說道。
“可跟了天地會,哪有兄弟們在海上快活。”
另一個首領說道。
“我看那南帥有堅船利炮,還有紅毛賊助陣,他日未必不能成事。此時投靠,正當其時。”
第三個首領說道。
三人中倆人決定投靠,決定了這股海盜的走向。
于是他們三人決定再次派人去聯系,約定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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