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州之戰的慘敗,和珅是第一個知道的,他是軍機大臣之首,恰好又在軍機處執勤。 這個結果讓他覺得天塌地陷,通州失陷,意味著敵人隨時都會來攻打北京。 北京兵力雄厚,但誰都知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平時提籠遛鳥,大話連篇,老子抬手都能摸到天的樣子,真上陣可就稀松了。 本就是旗人出身的和珅太了解這些人的德性了,那些衛紫禁城的正黃旗官兵“夏日當值宿者,長衫羽扇,喧嘩嬉笑”,他們天天上朝那個見不到,可都是一群紈绔子弟,誰也沒人愿意去得罪。 看守圓明園的侍衛“乃竟日衤果體酣臥宮門之前”,大臣上前責備,守軍還振振有詞,說什么雖然衤果體,但跟那些隨意曠班的衛士比較起來,這還算是“堅守崗位”。 后來嘉慶神武門遇刺,身邊的衛士袖手旁觀,幾十個天理教徒居然打進了皇宮內院,這些千古罕見的咄咄怪事還沒有發生,就是發生了,可能也不會讓人奇怪。 一般的八旗子弟則每日酗酒唱戲、游蕩賭博,甚至打架斗毆,官府也不好去管。 事實也證明八旗兵已經難堪大任,不提康熙年間,平三番時候就已經需要依靠綠營的那些舊事,就是鎮壓白蓮教期間,前線都有大量奏報抱怨八旗的奏章,和珅看過的就不下一車了。 開戰之初,北京的八旗子弟為了發財還紛紛請纓赴戰,為此爭吵不休,乾隆還以為軍心可用,甚是寬慰;但八旗開到了前線后,這些過慣了城市生活的八旗子弟根本追不上敵人,前線將領記述,“一旦負槍荷戈,走山路數十里,汗淫淫下,喘息不寧”。由于平日養尊處優慣了,還有挑食的壞毛病,“飲醇啖肥,習以為常”,到了前線后,竟然“包米雜糧,食不下咽,先自饑餓,與猾賊追逐百數十里,鮮不病乏者”。 這些連前線的粗食都吃不慣的八旗兵,讓前方將領苦不堪言,甚至請求朝廷趕緊把這些不習勞苦、不受約束、礙手礙腳的八旗子弟調回北京,免得丟朝廷的臉和妨害軍事行動的協同一致。 這回京營去通州作戰,果然又是先踴躍請纓,接著踴躍逃跑。 和珅覺得,梁肯堂那個老好人真的是白死了。 但他不像落得一個跟梁肯堂一樣的結局,可他是軍機大臣,這些敗仗他也是有份的,盡管以他跟乾隆的關系,乾隆不死他就不倒,可總是落人把柄,況且隨著賊寇占著天津,北京城可是越來越亂了,北京的物資供應全靠江南,走的都是大運河,天津就斷了大運河,不收復天津,北京就會被困死。 可現在這情況,還怎么打? 有兩個辦法,一個從前線調兵,能打的兵要么在浙江,要么在湖北,調回來防守京師,可調他們回來沒幾個月是不行的,他們回來了,浙江和湖北還要不要了?另一個辦法就是從關外和蒙古調兵了,那些塞外苦寒之地的守軍,平時被人看不起,認為他們老土,乾隆還維持斥責過京師的旗人,可那些淳樸的八旗才是能打的。只是關外調兵,也是老問題,時間不夠。 朝廷上讓嘉慶御駕親征的聲音越來越大,反和珅勢力漸漸的以此為契機擰成了一股繩,讓和珅開始感到恐懼,看著已經說話都不太清楚的老乾隆,和珅覺得他的富貴越來越不保險了。 和珅已經掌控朝堂快二十年,那些還能反對他,還敢反對他的人,都是些他都動不了,或者說乾隆都動不了的家伙,是一個個王爺,是一個個旗主,這些人的地位比他和珅高,權勢卻沒有和珅大,撈錢卻沒有和珅多,不服和珅的一大把,要是這些人聯合起來整他,和珅怕是得脫一層皮。 焦急歸焦急,黨爭了一輩子,還能贏了一輩子的和珅,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管是貪官還是清官,能做到和珅這種級別的,都是極其有能力的人。 和珅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周瑯是大海寇,且禍害許久,不是第一次攻打城池了。連整個福建都打了下來,可唯獨在廣州吃過憋,而且是兩次,那一次勾結英吉利使團圍攻廣州,最近還收到廣州的長麟奏疏,說已經打退了圍困廣州的周瑯部海寇。 長麟有幾斤幾兩,和珅還能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和珅還發現,長麟主政閩浙的時候,周瑯海寇已經占領了廈門,卻直到長麟被罷免,都沒有攻占過福建陸地上的城池,等長麟一走,魁倫上任,短短一個來月,泉州、漳州和福州就都丟了。 和珅頓覺這事有古怪,肯定有貓膩。 至于長麟是不是跟周瑯海寇有勾結,和珅并不在乎,和珅還知道一些他提拔起來的地方官吏,甚至勾結地方上的綠林土匪,讓一些江洋大盜幫他們做一些臟事。長麟能勾結到周瑯這么強大的海寇,還能讓對方兩次從廣州退走,在任的時候不攻擊福建,和珅覺得這是長麟的本事。 論本事,和珅自詡絕不比長麟差,長麟能做到的,他和珅也能做到。 只是不知道長麟是如何拉攏到這個海寇,還讓對方言聽計從的。 和珅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能讓海寇放棄嘴邊的肥肉不打的道理,除非對方根本就不想打,或者不打的好處比打還要多。 除非? 長麟給了周瑯大把的好處! 和珅只能想到這里,這讓他很心動,如果這個海寇能用錢收買也不是壞事,廣州買得起平安,北京更買得起。 可一來無法聯絡對方,二來不確定長麟到底是以什么方式收買的,所以和珅還是苦惱。他查閱編了廣州圍城期間長麟等廣州官員的所有奏報,發現眾口一致,海寇是被打退的。這誰信啊,同時和珅還看到最大的功勞被盛住這個不學無術的皇帝小舅子給得了。 盛住什么德性,和珅當然清楚,作為皇帝的小舅子,和珅沒少和盛住來往。 盛住能從廣州之戰上分到最大的功勞,除了地位高,肯定還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盛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否則即便他地位高,也高不過長麟這個覺羅,況且當時嘉慶是不是太子還沒人敢肯定呢。 所以盛住肯定有鬼。 于是和珅馬上找到了盛住,他要從盛住口里得知實情,甚至還要利用盛住跟通州的周瑯拉上關系。 盛住當然不愿意開口,廣州那件事他是打算帶到棺材里去的,廣州官場所有官員都有參與,集體搜刮錢財給海賊,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了,他有八顆腦袋都不夠砍得,別說他姐夫是皇帝,就是他爹是皇帝,他都死定了。 可他哪里是和珅的對手,在和珅威逼利誘,并且甩出一份打算上奏的奏章,上面寫著要保舉盛住去前線督戰,并且抬出了盛住曾在廣州力斃周瑯手下夷人頭目科林一事為證。看到這奏折盛住當即就尿了,現在這局面,不調湖北、浙江的精兵回援,讓他去督戰,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這回出征,京營死了多少人,多少家都掛起了孝,光是他這幾天見的朋友,就不下一二十家了,而且京營里幾個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友,竟然也死了,讓他一時間都生出了珍惜生命的感慨,對自己的身體額外看中,這幾天窯子去的都少了,酒更是好些天沒喝,太醫開的健身方子,倒是老實吃了起來。 在和珅保證就是有不當的地方,也不會追究的情況下,盛住哪里敢不吐露事情。 和珅猜的沒錯,廣州給了海寇一筆贖城費,但他沒想到數額那么巨大,竟高達兩千萬銀元,不過這對北京來說,也不是個問題,他和大人揮揮手也就湊齊了。只是對方打廣州,要了兩千萬,打北京又會要多少? 猜是沒有意義的,一定要派人去跟海寇聯絡,人生在世,無非為了名利,只要對方是那種愿意拿錢息事的就好辦,怕就怕對方是真的要來爭天下,根本不在乎錢的。 派去跟海寇聯絡的,不能是自己人,容易撇不開關系,盛住就是最合適的人。 和珅又威壓盛住,公訴他,這天下遲早是他姐夫的天下,他盛家的富貴就靠他了,要他務必想辦法聯系上通州的海寇,跟他們談談。 盛住不想接這個活,可也沒辦法,就像和珅說的,這天下遲早是他姐夫的天下,他將來的富貴不可限量,犯不著折損在今天,狠了狠心,派長隨出城去了。 這親信是跟過他去廣州發了財,是他家世代的包衣奴才,忠誠方面不用擔心。而且在廣州的時候,也是他一直跟海寇聯系,是他跟海寇的師爺一起清點錢款的,不知道海寇里那個很懂風月的魏連理先生這次來了沒有,要是魏先生在,這事就成了一半。 盛住想著,覺得事情不但會成功,而且成功的可能極大,他突然想到在廣州的時候,最后他竟然狠狠的發了一筆,難道這回錢還會從自己手里過嗎? 可一想到,當年在廣東主持大局的是長麟,現在在北京主持大局的是和珅,把這倆人對錢財的態度一對比,盛住也就熄了發財的想法,只剩下真心希望能把海寇送走的念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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