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振坤則是躺在那里瞅房耙,因?yàn)闆]有鐘表可看,只能是估計(jì)時辰。 .org天剛黑下來不長時間,大概離十二點(diǎn)得好幾個時辰呢。窗外時不時的傳來稀稀拉拉爆竹聲響,及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這真是一段枯燥無味的耐心等待啊!
他起身下了地,把兩個灶膛里又架上了劈柴,又往兩個鍋里分別添了兩瓢子水,要不然就快熬干巴鍋了。見供灶王爺香爐碗里的香著了還剩一小截,就掀了東屋門簾看去,在幽暗的一盞燈光中,見娘也挨著爹睡了,那觀音菩薩的香也著的剩差不多。這時邱蘭芝聽到了響動,就從枕頭上抬起頭來看了看。他見娘醒著呢,就躡手躡腳地來到娘的頭頂前,幾乎是趴在娘的耳朵邊上小聲問:
“娘,覺得炕熱不?”
“還行,不算太熱,咋——?”
“灶膛里一直架著柴呢,可別炮著我爹。”
“這我知道,小心著呢。”
“睡吧,煮餃子時叫你們,有事吱聲?”
“嗯!”
陶振坤就返身來了,到缸空處把那支雙管獵槍拎進(jìn)了西屋,坐在炕上用一塊抹布擦拭起來。
柳杏梅還沒有睡著,就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說:“你這是窮漢子得個驢，黑天白天數(shù)毛衣!”
“閑著也是閑著,睡你的吧。”
“大年夜的擺弄那東西,那可是兇器!”
“這怕啥,沒那講究。”
柳杏梅把頭轉(zhuǎn)了過去,不過很快又轉(zhuǎn)了過來。
“你睡不著啊?要不咱倆換下班,我睡你來打更咋樣?”陶振坤問。
“你去那屋了?”
“嗯——沒呢，去了!”
“爹娘都睡了嗎?”
“睡了。”
“你說——你說——”柳杏梅就支支吾吾了起來。
陶振坤一愣道:“你舌頭吃年糕給粘住了?”
“不是,我是想說——”
“咋,你這說話還得要脫褲子呀?”
柳杏梅翻了下身體,是趴在炕上的,把下巴頦兒墊在枕頭上說:“可這話該咋說呢!”
“有啥話還不能對自己爺們兒說的?”
“你說——你說爹和娘現(xiàn)在還能辦那事不?”
“辦啥事?”
“就是——就是被窩里的那點(diǎn)兒事!”
“被窩里?”
“哎呀,就是行房!”
一聽這話,陶振坤立馬惱了,罵道:“放屁!你爹要是病的這樣看能和你娘行房不?”
“不說吧你還問,一說吧你還急了,真是的!”
“你沒發(fā)燒吧,咋整出這么句渾蛋話來呢?!”
“反正是我無意中聽到的。”
“聽到啥了?”
“聽到過兩次,就——就像是辦那事時的聲音。”
“瞧你這出息,倒學(xué)會聽聲了,這事要是傳出去,說兒媳婦偷聽公婆的墻根兒,看你這臉還往哪擱?!”
“我又不是故意的,也許是理會錯了。”
“要是有人說你爹娘,你能高興嗎?”
“好了,別生氣了。”
“能不生氣嗎?”
“愿意生你就生,把你氣死算了!”柳杏梅扭過臉去躺好,不再搭理他。
陶振坤擦著槍,一時間心情變得很糟糕,想著柳杏梅說的話,覺得荒唐又無恥,然后又是啼笑皆非。他長嘆了口氣,揮動了下手里的槍,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有槍在手,何懼之有,馳騁天下,任我瀟灑!”
柳杏梅沒有回過頭來,卻說了句:“你要是不把舌頭給忽悠掉了,算是長得夠結(jié)實(shí)。我現(xiàn)在才知道為啥你們家養(yǎng)不起牛的原因了!”
“為啥?”
“因?yàn)槔咸鞝攼巯?怕是你們家有了牛被你給吹放炮了,不死才怪呢!”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你就吹吧，咋不說月亮是被你給啃缺的呀？”
“天狗食月，這個我聽過，你也用不著拿它來罵我。”
“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呢,呸!你也不出去試試,看風(fēng)大能把你舌頭閃掉了不?”
陶振坤對她的冷嘲熱諷是習(xí)以為常了,就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柳杏梅說:“沒想到你還會跩文了嘿?真是老太太背手進(jìn)雞窩——不(撿蛋)簡單呀!連范仲奄的思想你都懂得了?我真是懷疑!”
“沒知音的人生是可悲的!”
柳杏梅噗哧一聲笑了,說“像你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的人也配談知音?這話你也就是只能對我說說而已,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那個人會滿地找牙的!”
“為啥?”
“把牙笑掉了唄!”
“鼠目寸光,連我的智慧都被你貶低了!實(shí)話對你說吧,我也就是沒得志罷了,要是給我機(jī)會呀,就是給我個牙簽我也能把地球翹滾個兒了,那樣可以揚(yáng)眉吐氣、光宗耀祖的,你——”
“咱家這房子結(jié)實(shí)不?”
“又咋了?”
“小心你這舌頭都能把它忽悠坍了,我可怕做冤死鬼的!”
“別怕,要是那樣,咱倆就算是沒白頭偕老,倒也是黃泉路上有伴兒了。”
“這話咋聽著——”
“不順耳嗎?”
“像是你在打如意算盤似的呢?”
“你不愿意呀?”
“我還沒想好呢!”
“都一個繩上的螞蚱了,還想把繩掙斷了往別處蹦達(dá)呀?”
“有這想法,等待實(shí)現(xiàn)!”
“你的想法要是成熟了,也許我會給你機(jī)會的!”
柳杏梅一愣,歉意地說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可別當(dāng)真。你說說,你有啥志向嗎?”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要學(xué)諸葛亮啊！運(yùn)籌帷幄,決勝千里。你呀,是想為這個滿洲國效力嗎?”
“你會認(rèn)為這個滿洲國是你的國家嗎?”
“當(dāng)然不會了,這只是侵略者建設(shè)的偽政府,中國人是不會認(rèn)可的。”
“仗劍向天吼,一嘯到云頭。驅(qū)逐倭寇,還我山河。”陶振坤舉起槍,以瞄準(zhǔn)的姿勢在屋內(nèi)移動著像是在尋找目標(biāo)。
柳杏梅一笑說：“用不用我在你的脊梁骨上刺上‘精忠報(bào)國’四個字呀？”
“你要效仿岳母刺字，倒是好事，不過那也得等將來咱們有兒子時往他背上刺好了。你要給我刺，這是充大輩了，小心會折壽的。”
這時,柳杏梅帶有驚訝及欣喜地想:別看外表其貌不揚(yáng)的陶振坤,典型的東北一個平庸壯漢,可在他的內(nèi)心世界里,也有著理想與抱負(fù),是個愛國者。也許正如他所言,他是個大智若愚之人,從這一刻起,真的要對他刮目相看了。若要公平而言,陶振坤并非是丑陋不堪之人,或者說是她把他跟英俊人物來比較了,那自然是有點(diǎn)兒遜色,不過就是與再丑的人相處久了,那又能丑到哪兒去了,這只是需要一個適應(yīng)過程罷了。再俊的人看久了也平常了，再丑的人看久了也順眼了，看來真的是不能以貌取人。
“在孤陋寡聞的這深山之中,你就是想去抗日,怕是也沒機(jī)會!”
“那就等待時機(jī)吧!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運(yùn)昌哥活著時,常對我說‘身為熱血男兒,在國家危亡之際,豈能坐視不管,那樣枉為炎黃子孫’!”
“那他咋沒去參加抗日隊(duì)伍呢?”
“這個我不知道,但他有時行蹤詭秘,我想他不單單只是為了找尋藏寶,有時一出去就是幾天,大概是在別處也參與了抗日活動。”
“你嘴里口口聲聲的這個英雄人物,可惜我卻無緣一睹他的風(fēng)采!”
“這是蒼天不公,讓他英年早逝啊!”陶振坤的聲調(diào)里帶有悲痛之情。
“現(xiàn)在談?wù)撘粋�死人,這幾乎是與這個世界無關(guān)的事了!你說,你知道為啥爹會在那口大棺材上雕刻出一對鴛鴦嗎?”
陶振坤閉上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說:“不要說這事。”
“你明白是啥意思?”
陶振坤突然憤怒道:“我讓你不要說了!”
他說完,把槍放在炕上,轉(zhuǎn)身出去了。
柳杏梅苦笑了下,心里在想:看來他是明白的!
陶振坤在灶臺上的香爐碗中,他再點(diǎn)上一炷香。當(dāng)他來到東屋門口時,站在那里猶豫了下,因?yàn)榱用返脑捵屗a(chǎn)生了顧忌,所以輕咳了一聲后,稍一停留才撩簾邁步進(jìn)去,屋內(nèi)香煙繚繞,但還不至于嗆人。見父母倆像是都睡著了,他就放輕了腳步來到柜子前,將那幾個香爐碗都點(diǎn)上一炷香后才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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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editorbyJack01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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