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兮!”
“緹兮!”
不好!明山泉里最兇悍的女人來了。
緹兮很是慌神,撓了撓后腦勺,噘著嘴苦惱了許久,最后她跪下給恩人行了個大禮:“恩人,等我長肥了,再給你吃。”
乖乖叩了個頭,緹兮就跟救命恩人拜別了,拽著不合身的男子衣袍跑出山洞去,為了避開明山泉最兇悍的女人,緹兮還故意朝山洞相反的方向跑了許遠。
“緹兮!”
“緹兮!”
在定容脾氣已經臨近爆發前的刻,緹兮從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樹后不聲不響地跳出來,那眉飛色舞的小模樣,好似要給她姑姑個大驚喜。
定容氣得想巴掌糊她腦袋上!
小胖東西還副沒心沒肺的樣,笑得人畜無害。
“姑姑,我在這練功呢。”她討好似的,蹦跶地跳到定容跟前,抬了抬腕上的寬袖,洋洋得意的樣子,“你看你看,我已經會幻化衣裳了,你摸摸,料子可軟可軟了。”
定容瞧了眼,便知道這蠢魚在糊弄她,就這胖頭魚,幾斤幾兩她還能不知道,臭著臉訓斥她:“這條蠢魚,再亂跑,扒你魚鱗!”
蠢魚緹兮:“……”
定容惱得不行,揪著她的耳朵便往明山泉拖。
“姑姑,別揪別揪。”
“耳朵要掉了!”
“姑姑,緹兮知道錯了,再也不出來覓食了。”
“兇女人!你放開我的耳朵!”
“你不放我咬你了!”
“姑姑饒命啊。”
“……”
小姑娘插科打諢嗓音清脆又悅耳,漸漸遠去模糊,約摸過了刻鐘,慌促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尊上!”
忽而,男人驚喜得大喊:“尊上在這!”
是苗大上將軍,將若水河掘地三尺了,終于在個山洞里找到了他家金貴的小主子,十分狂喜。
“光若大人,尊上在這里!”苗大對著洞口大喊。
光若聞聲趕來,進來便瞧見平素里矜貴的主子,正赤身裸體地躺在那里,倒也算不得完全赤裸,至少留了條褻褲,還有那翠綠的幾片荷葉,這衣衫不整的模樣,還是驚嚇到了貫內斂沉穩的光若,幾乎第時間讓赤練軍全部退遠些,顧不上君臣之禮,將那荷葉邊的‘裙子’取下來,對苗大道:“把衣服脫下來,給尊上穿上。”
苗大愣了下,頗為不樂意扒光自己,不甘不愿地邊脫著衣裳,邊揣測猜疑:“尊上不是讓人給輕薄了吧。”不然衣服怎讓人扒了,“尊上這傾城顏色,最容易讓人見色起意了。”
光若沉默寡言,句話不說,就腳把脫得只剩條褲衩的苗大踢出山洞了。
是夜,貓妖尊上方回宮,當即下令,沿若水河,搜各大水域分支,所有銀鯉,律活捉。
眾人揣測,尊上這是在若水河吃了什么暗虧,要發難了。各大水域魚心惶惶,人人自危,就怕尊上龍心大怒殃及池魚,于是乎,眾水域族老商量了條計策,送美平息圣怒,鑒于貓妖尊上偏好鯉魚,是以,美鯉優先。
明山泉里,作為最美最肥的魚,緹兮毫無疑問地被選中了,還是花小魚告訴她的,說是緹兮姑姑大力舉薦、明山泉里千四百五十八只水生獸致投票的結果,花小魚還說,若是此番緹兮被選中了,若是走運被楚妖王那個大魔王看上了,整個明山泉便要飛黃騰達了,若是沒看上,大抵便是淪為盤中魚肉,對此,龜爺爺把鼻涕把淚地拉著緹兮姑姑感激她顧全大局,并給緹兮備了份‘豐厚的嫁妝’。
緹兮聽了,只想哭,所以,她就哭唧唧地去找她姑姑了。
“姑姑,緹兮不想去。”她向天借了五百個膽子,特別堅定地反對。
她姑姑橫了她眼,扯扯嘴角扔了兩個字在緹兮臉上:“呵呵。”
緹兮:“……”
又面無表情地扔了句:“道行淺,沒資格拒絕。”
這濃濃地嘲諷與鄙視,這個兇女人,恃!強!凌!弱!緹兮憋嘴,她打不過兇女人,好難過,想哭。
她眨巴眨巴眼,慘兮兮地擠出了泡眼淚:“姑姑,要是我被選中了怎么辦?大陽宮里的那只大壞貓會吃了我嗎?”畢竟她是這么的肥妹鮮嫩。
定容不痛不癢地:“看你的命。”
她的命好苦,攤上了這樣的姑姑,生得如此鮮嫩肥美偏生妖法不好、魚脂金貴,天生被叼去吃掉的命,好苦好苦!
緹兮咬牙,堅決如鐵:“不可以,我只能給恩人吃,不能給別的貓吃。”
定容陰測測地脧她:“你這蠢魚給我閉嘴!”
蠢魚緹兮:“……”
“你給我聽好了!”定容惡狠狠地對著小蠢魚耳提面命,“這是你的機會,等到了大陽宮,你聽我指示。”
緹兮紅著淚汪汪的眼睛問:“聽什么指示呀?姑姑你要我做什么啊?”怎么像要搞事情的樣子呢。
定容吼她這個不開竅的東西:“你還想不想給你爹報仇了?”
她不想啊……
緹兮淚目,她只是條弱爆了的魚而已,而且,她腦子笨,封印之后就稀里糊涂了,親爹是哪位她真的沒印象啊……
定容兀自冷笑了聲,陰測測的:“等到了宮里,你趁機接近楚妖王,有機會你就殺了他,我會在宮外接應你的。”
弒君?
搞這么大啊。
緹兮眼閃淚花:“姑姑,緹兮……不敢。”
定容抬眼瞧她哭唧唧的軟樣便氣不打處來,兩百年前,這蠢東西滿心滿眼就記著那楚貓妖,本想抹了她記憶,不想這小東西竟還反抗,莫名其妙就把自個兒給封印了,白白浪費了兩百年,好不容易機緣巧合解了封印,也幻了人形,不記得血仇便罷了,還如此敲打不通,簡直就是塊朽木!
定容惱得不行,用力戳她腦門:“不敢也得給我去,血海深仇不報,我就把你嫁給花甲龜家那個傻兒子!”
緹兮泫然欲泣。
她不要嫁給龜爺爺家的傻兒子,那個傻哥哥太蠢了,比她還不如,連蝦米和章魚都分不清,哼,魚塘主家的傻兒子!
所以——
緹兮妥協了,第二日就被頂大紅的轎子抬去了大陽宮。
到了大陽宮,緹兮才知道,原來‘倒霉透頂’的鯉魚不止她條,同她住塊的便有四條,條比條生得鮮嫩可口,那模樣那身段,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緹兮和她們不熟,也不說話,不過沒關系,她住的地方喚毓秀殿,每日都會送幾盤新鮮的蝦條來,味道好極了!
個屋子里住了四條美鯉,三條湊堆不知說什么,臉上帶笑,緹兮便抱著她名下那盤蝦條,吃得不亦樂乎渾然忘我。
坐在對面的美鯉突然朝她看過去,問:“你叫什么?”
這條美鯉是緹兮覺得最美的條,頗為豐腴,皮膚特別白嫩,看便是在水質特別清澈的水域嬌養出來的極品。
緹兮記著姑姑的話,不與人交惡,特別嬌憨乖順地回了話:“我叫緹兮。”又有禮貌地回問了,“姐姐你呢?”
美鯉溫溫柔柔的聲音:“凰汀。”
魚美,名字都這么美呢。
緹兮甜甜地喊了句:“凰汀姐姐。”
姑姑雖說她被封印了兩百年,可到底是封印,她身體還是當年十九歲時的模樣,剛幻人形,沒怎么長開,身子窈窕,可架不住臉上還褪不去的嬰兒肥,逢人便喊哥哥姐姐,點兒都不突兀,倒是這可愛的小模樣睜著小鹿樣清澈無辜的眼睛,十分讓人卸下心防。
凰汀不免多瞧了她兩眼,夸贊道:“你的簪子很漂亮。”
那當然,她簪子上的珍珠是明山泉里最大最圓的,可是龜爺爺忍痛割愛才給她的,說是嫁妝。
緹兮摸了摸頭上的簪子,誠意十足地問:“凰汀姐姐你喜歡我的簪子嗎?”
凰汀愣了下,不知她何意,卻仍是點了點頭。
圓溜溜的大眼睛靈動地眨了眨,盯著凰汀身旁案桌上的碟子,小姑娘笑嘻嘻地問:“那我用簪子跟你換蝦條好不好?”
凰汀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好。”
“謝謝姐姐。”
緹兮高高興興地拿自己的簪子同凰汀換了碟蝦條,她覺得這個美鯉姐姐不僅魚美聲甜,還特別善解人意。
從頭到尾,另外兩條美鯉優雅地端坐著,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瞧著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
“你長得很美。”凰汀端著茶杯,啜飲了口,突然夸了句。
緹兮抬頭:“哦。”
便又低頭,笑瞇瞇地、認真地——吃蝦條。
其他三條美鯉:“……”
這條胖頭魚腦子里有泡吧。
可能是蝦條吃多了,緹兮拉肚子了,剛走到凈房卻發現手紙沒了,便又抱著肚子回了毓秀殿,才走到殿門口,便聽見里面有些尖細的聲音在說話,緹兮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便頓住了,不自覺地豎起了耳朵。
“那個緹兮看起來傻乎乎的,怎么也被選來了?”
這是那條穿黃裙子的美鯉,身段很瘦,緹兮同她住了兩天,從未見她吃過根蝦條。
“對啊,就知道吃。”
這個聲音有些綿軟,是那條梳了流云髻的美鯉,看起來也是剛幻形不久,圓臉桃花眼,看似稚嫩又嬌柔。
哼,緹兮聽到這里有點不開心了,她哪里是只知道吃,她分明也很喜歡毓秀殿的青油果擰的汁水,特別好喝。
“雖然傻,可生得很美。”這個聲音是最美的凰汀鯉魚,“那模樣,怕是放眼整個北贏也是罕見的。”
緹兮摸摸自己的臉,嗯,這話姑姑也說過,姑姑說得更難聽,說她除了臉就無是處。緹兮才不覺得,她的魚脂很厲害,她吐的珍珠也最棒!
黃裙子美鯉很急的樣子:“那怎么辦?她生得那樣美,就算傻,尊上怕是也會心生憐惜的,我們哪還入得了眼。”
流云髻美鯉也很急:“對啊對啊。”
凰汀美鯉最處變不驚,隨意又慢悠悠的口氣:“要是沒有緹兮就好了。”
“要不我們把她——”
屋外的緹兮貓著腰扒在門口,從門縫里瞧見黃裙子美鯉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她打了個哆嗦,嚇了跳。
原來這就是宮心計啊,姑姑說得對,果然有雌性的地方就有戰爭,緹兮沖著門里吐舌做了個鬼臉:哼,本魚才不傻呢!你們才傻,你們家方圓十里的水生物全部都傻!傻得就會吐泡!
她決定,她要逃!要逃去找恩人哥哥,反正要被貓吃掉,她寧愿給恩人哥哥吃!
盞茶功夫之后,如廁的緹兮沒有回來,倒是龍澤殿的苗大上將軍來了,五大三粗嗓門大,在毓秀殿外聲吼:“你們誰叫緹兮?”
七進七出的宮殿,美鯉們全部出來了,皆是臉疑惑,都未吭聲。
苗大便挨個看過去,心里想著這兩天查到的信息,目光定在了張漂亮的臉蛋上:“你就是緹兮?”
果然是條絕世美魚,難怪把尊上迷得神魂顛倒。
不等那鯉魚開口,急性子的苗大便吩咐親信:“她頭上戴了明山泉的珍珠,就她。”大手揮,迫不及待,“帶走。”
這被錯認的,正是凰汀,此時,她發間確實戴了那根用蝦條同緹兮換來的簪子,見殿中那百來護衛軍的架勢,凰汀有些慌了神:“我不是——”
護衛兵推搡了她把。
苗大腳過去:“你娘的推什么推,你知不知道,她可是尊上的小心肝兒,推壞了你賠啊!”
凰汀辯解的話頓時全部堵在了喉嚨,盡數又都咽回了肚子里。
那護衛兵被苗大踢了之后,態度便恭順極了,陪笑著說:“姑娘請,姑娘您慢走。”
苗大想:笑話,尊上的小心肝他敢得罪嗎?這可剛查到小心肝在毓秀殿,尊上整個人都失魂落魄了,茶水都灑衣服上了,這不,立馬來接魚了。
尊上的小心肝剛安頓好,苗大便去青陽殿邀功了。
“尊上。”
妖王尊上肯定是迫不及待,時半刻也坐不住,將干正在議事的妖主全部趕出去,問道:“我的魚呢?”
我的魚……
好酥!
苗大扯嘴笑得像個老流氓:“嘿嘿,臣下讓妖侍把她給洗干凈了,抬去您寢殿了。”體恤尊上兩百多年都沒嘗過葷腥,苗大此番也是用心良苦啊。
正得意著,個杯子迎面砸過來,苗大踉蹌地躲開了,險些沒給砸個正著。
楚梨花哼了聲:“多管閑事。”
說完,他起身便出了青陽殿。
苗大摸摸被熱茶濺到的腦袋,挑挑濃黑的眉毛:裝!您還裝!看你那迫不及待的樣兒!
確實,迫不及待,青陽殿到龍澤殿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他竟也等不及,甚至用了瞬移,楚梨花好笑,真不知那尋尋覓覓的兩百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殿中妖侍見尊上這個時辰進來,紛紛詫異,連忙低頭行禮。
“尊上。”
“全部出去。”
楚梨花反手便將寢殿的門合上,徑直走去了榻前,腳步竟不自覺有些虛浮,像行走在云端,讓他小心翼翼,不由輕了又輕。
他的榻上,被褥里隆起了團。幾乎眼,便讓他柔腸百結:“轉過身來,我讓我看看你。”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抖。
榻上的人兒似乎瑟縮了下,怯怯地轉了身。
殿中掌了燭火,榻上還墜了夜明的暖玉,明黃的燭光與暖綠的玉石交映,折了縷強而不烈的光落在了那張模樣精致的臉上,含羞帶怯,眉眼含春:“尊上。”
不是她。
沒有他的小鯉魚美,分都及不上她。
楚梨花滿腔怒火瞬間沖進了眼底,當下便怒喝了聲:“來人!”
殿外的成玉立馬推門而入,只覺得殿中冷氣撲面而來,寒冬臘月般,讓人毛骨悚然的陰寒。
“尊上。”成玉瞧了瞧臉色極差的主子,又看了看榻上花容月貌的女子。
楚梨花緊繃著臉,眼底壓抑了滔天怒氣,全是凌人的暴戾:“把她給本王扔出去。”
榻上的美人兒眸光流轉,泫然欲泣:“尊上,奴做錯什么了嗎?”
成玉也想知道,不是找了兩百年的心肝寶貝嗎?哪不對了?
楚梨花冷冷盯著榻上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毫不掩飾他的不耐與厭惡:“你出現在本王眼前就錯了。”
因為不是緹兮嗎?
凰汀低低抽泣,眼里盈盈淚花:“尊上——”
楚梨花眼都不愿多看,轉身便往外走:“扔出去,再把寢殿所有東西全部換了。”沉著俊臉,怒道,“讓苗大滾過來。”
成玉連忙稱是。
這下是明了,苗大那個急性子,定是又搞砸了,把尊上的小心肝不知弄哪去了。
當夜,妖王大發雷霆,苗大上將軍被責罰了百銀鞭,青陽殿外,哀嚎陣陣,聞者膽寒。
后半夜,御前赤練軍全部出動,逡巡于整個大陽宮,各處宮殿皆是雞犬不寧。
內侍局的廣成大妖迎面撞上了御前的成玉妖主,急急上前問道:“成玉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成玉領著隊赤練軍,面色沉冷:“先傳令下去,封鎖宮門。”
廣成大妖驚詫:“什么事這么急?”
“尊上的魚不見了。”成玉眉心緊擰。
“哪條?”
宮里宮外,光鯉魚尊上就捉了成百上千,前兩天,各大水域又獻了十幾條美鯉。
成玉道:“明山泉那條叫緹兮的魚。”
“我這就差人去找。”不知這條鯉魚有何不同,廣成大妖便多了個心眼,詢問道,“成玉大人,那找到之后?”
“送到龍澤殿去,尊上會親自處理。”想了想,成玉透漏了句,“尊上找了兩百年的便是這條。”
廣成大妖倒抽口氣,這可不得了,丟得居然是未來的妖后!他暫別了成玉,趕緊去尋魚。
整個赤練軍出動,大陽宮里幾乎五步兵,將宮中各處角落都掘地三尺了遍,動靜之大,引得干妖侍都惶惶不安,誰也不敢睡,處處是明火,亮如白晝。
龍澤殿外,有池睡蓮,開得正好,燈火打下,瀲滟波光。似乎水里的魚兒也警覺到今夜動亂,都沉在水底,不敢冒頭。
唯獨——
只胖頭的銀鯉,正啄著顆睡蓮,刨蓮子在吃。
好大的魚膽!
條花鯉見它吃得香,便游過去了,剛要討兩顆蓮子來吃。
胖頭銀鯉立馬用魚語制止了它:“噓。”它嚼著蓮子,噘著嘴張合地,“小聲點。”
小花鯉吐了個泡泡:“姐姐,你是哪來的呀,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
這蓮花池里養的都是鯉魚,是兩百年前尊上親自建的,小花鯉在蓮池待了幾十年了,還從未見過如此白嫩肥美的銀鯉呢。
胖頭銀鯉又往嘴里啄了顆蓮子:“哦,我是流浪魚,看我肥美,抓到宮里來做給尊上吃的。”
小花鯉聽,魚眼睛都亮了,崇拜地直吐泡泡:“姐姐你太棒了,居然能被尊上吃,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流浪至此的胖頭銀鯉緹兮:“……”
她只想給貓妖哥哥吃,不要給楚妖王吃!
她不開心,甩尾巴,用力甩!
“嘩啦——”
水花四濺,劃了個弧度,抔水便飛了出去。
緹兮從來不知道,她的魚尾巴如此威力十足,她眼瞧著那簇水花直直飛濺,然后,啪的聲,甩在了昏暗中看起來依舊華美的衣袍上。
她安靜如雞!
下秒——
“放肆!”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好你個大膽刁魚,竟敢往尊上身上甩水!”
緹兮懵了,嘴里的蓮子掉了,她抖著人話:“……刁魚不敢。”
那率先開口的妖侍顯然驚了跳,這蓮池竟有開了靈智會說人話的鯉魚,正要查詢番,身后低低嗓音穿透而來,微微輕揚,似風拂耳而過。
“緹兮。”
那妖侍虎軀震,低喊了聲尊上,便立馬低頭退后了。
“緹兮。”
低低又喚了聲,音色低沉,微微染了夜里的涼,像吹了風,有些顫,有些散。
緹兮她夜視不好,瞧不清楚,只是這嗓音好生悅耳好聽,好生熟悉,她從水里冒出個頭,仔細瞧過去,那個被她灑了抔水的華美衣角點點從暗中露出原本的顏色。
“是我。”他說。
低低啞啞的聲音,像磨砂紙打磨著上好的珍珠。
近了,所有的月光全部落在那衣袍的主人身上,張絕美的臉,獨得寵愛似的,真是處處精致,黑亮的瞳孔灼灼生輝,融進了所有月的光華。
緹兮定睛看,欣喜若狂地大喊:“貓妖哥哥!”她噗通地走過去,激動地直喊,“貓妖哥哥,貓妖哥哥。”
眾妖侍:“……”
這刁魚,竟敢直呼尊上大名!整個北贏,除了妖王尊上的父親楚彧,那個會如此直呼貓妖二字。
真是不知死活的刁魚!
眾妖侍只等著看妖王尊上大發雷霆,不想,尊上不僅不生氣,還柔了滿臉冷峻,耐著性子地對那條刁魚招手:“過來。”
過來……
像情人間繾綣又迤邐地呼喚。
眾妖侍:“……”怎么不按常理來?難道這就是尊上苦苦找尋的那條鯉魚?眾妖侍心思各異。
只見小銀鯉飛快地甩著尾巴游過去,胖頭鉆出水面,個勁兒地喊‘貓妖哥哥’,聲音里全是雀躍與熟稔。
她又懵又驚又喜,腦袋漿糊似的。
自然,她還未將她的貓妖哥哥與那讓她聞風喪膽的楚妖王聯系到處去。
楚梨花走過去,蹲下,沉了沉臉:“誰準你亂跑了。”
是訓斥的語氣,可眼底揉進的月光,又明亮又柔軟,溫溫柔柔的十分好看。
湖里的小胖鯉魚好似特別興奮,魚尾巴甩得老高,仰著頭激動地說:“見到你我太開心了,貓妖哥哥。”
天無絕魚之路啊,居然在大陽宮里遇見救命恩人,沒有什么比這更讓她高興了。
“我好高興好高興啊。”為了表達她的心情,緹兮真誠又認真地問,“貓妖哥哥吃蓮子嗎?特別甜!給你吃!”
她用尾巴把那浮在水面的蓮蓬掃過去,掠得水花四濺。
楚梨花瞧著她,低低笑出了聲。
他俯身,微微前傾,伸出了手:“上來。”
像哄她,聲音特別輕。
緹兮在水里甩了甩胖乎乎的魚肚子,誠實地說:“我沒有衣裳,妖法也不好,幻不出好看的裙子。”
楚梨花忍俊不禁,忍了笑意,回頭道了句:“全部轉過去。”
干驚愕傻眼的妖侍趕緊退避三舍,生怕看到什么不該看的,便是蓮池水底的群鯉魚們,也都膽戰心驚地直往水底鉆。
唯獨緹兮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吐著泡泡甩著魚尾,盯著她的救命恩人瞧,瞧著他解了自己的披風,然后是外裳,里衣,件件,動作慢條斯理,直至上身盡裸,露出緊實分明的肌理與腰腹。
緹兮傻眼了,盯著那線條好看的人魚線目不轉睛。
他說,話里帶了笑:“穿我的。”
衣服,件件被他扔進了蓮池。
直到那華美的衣袍蓋在了腦袋上,緹兮才如夢驚醒,懵了好久,才哦了聲,搖身變幻了人形,鉆進水里只露出個腦袋,將那衣裳件件往自己身上裹,她不太會穿,胡亂纏了通,穿好后,抬頭對岸上的人甜甜地笑。
他伸手。
緹兮乖乖抓住他的手。
他用力,將她帶進懷里,濕漉漉的身子與他微微灼熱的胸膛緊貼,嚴絲合縫。
烏黑的長發及腰,滴著水,水滴順著她長長的睫毛砸在他胸口,小鹿似的眼睛盯著他,緹兮說:“貓妖哥哥,你吃了我吧,你再不吃我,妖王尊上就會吃了我的。”
楚梨花揚了揚唇角:“我不吃魚。”
話落,他將懷里的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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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梨花的兩萬字就能寫完,結果……我高估了我家胖魚的智商,估計還有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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