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殿門被踢開,女子嗓音悠悠,嗪了幾分笑意:“奕王殿下好大的口氣。”
鳳崇明回頭,怒目圓睜:“你——”眸子一定,盯住門口的女子,突然便笑了,“喲,哪來的美人兒,倒是自個送上門來了。”
這般浪蕩,這般不知死活!
紫湘沉聲:“找死!”
鳳崇明瞟了一眼紫湘,好個眉清目秀的丫頭,他嘿嘿一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紫湘抬手便欲劈了這登徒子,卻見自家主子不疾不徐,繞過鳳登徒子,走到沈銀桑面前,伸手討要:“借你的簪子一用。”
紫湘笑了,真是難得,這鳳家極品竟能惹得主子要親自動手,紫湘將殿門關上,抱著手,瞧一出關門打狗。
沈銀桑愣愣不知所以然,下意識地將手里的簪子遞給蕭景姒。
她把玩著玉簪,似漫不經心:“你不是想在牡丹花下死嗎?”抬眸,笑了笑,眼染冷意,“我便成全你做個風流鬼。”
話落,她慢條斯理地將手里的簪子擲出,好似隨性不經意的動作,那簪子卻像長了眼般,朝著鳳崇明的褲襠——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血濺當場,鳳崇明抱住檔口,在地上打滾,慘絕人寰的叫聲不絕如縷。
再瞧那上好玉簪,還釘在鳳崇明腹下三寸處,就是不知道扎中‘紅心’沒有,紫湘笑著想。
蕭景姒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指了指鳳崇明腹下:“殿下莫動,萬一這簪子再偏個一寸半寸,這下半輩子可風流不了了。”
鳳崇明一聽,兩眼一翻,就暈死過去了。
這時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想來是鳳崇明的侍衛聽到了叫聲,欲來救駕,蕭景姒處之,淡然:“紫湘,把人扔出去。”
紫湘領命,托著鳳崇明一只腳,蠻力往外拽,這一拽,那玉簪直直往檔里頭扎,不省人事的鳳崇明哀嚎了一句,就又昏死了,那場面……
沈銀桑被這主仆二人,嚇得不輕,根正苗紅的大家閨秀,哪里見過這等血腥場面,瞪著眼:“你——”不出話來了。
沈銀桑生得貌美,眉目柔和,良言寫意的畫中人兒似的,性子如水,寧靜雅致,卻少有人知,便是這樣一個溫婉清透的女子,性子卻那般剛烈。
蕭景姒抬眸,與之對視:“貴妃娘娘,傷己,不如傷人。”頓了片刻,她,“總要先活下去。”
沈銀桑瞠目結舌,她是怎么知道,她拔下簪子的初衷,不是要傷人,是要傷己,若不能清清白白,便一死了之,從鳳崇明踏進她院子一步之時,她便下定了決心。
總要先活下去……
千言萬語,如鯁在喉,沈銀桑只道了二字,紅了眼:“謝謝。”
蕭景姒只是笑笑,轉身離去。
沈銀桑喊道:“可否告知,你是何人?”
她回眸,道:“蕭景姒。”
“請蕭姑娘多加心,明嬪娘娘與奕王都是睚眥必報之人。”
蕭景姒頷首,她啊,還是這般溫柔善良,是株惹人憐愛的解語花呢。
推開殿門,鳳崇明的侍衛都在外頭,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上前,是畏,是懼,對這新上任的國師大人,皆是膽戰心驚。
“我不會殺人滅口,”她道,“若是你們守口如瓶的話,如若不然,”話,留了七分,到即止。
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沒有人知道,這位國師大人,會有多心狠手辣,會不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還是殃及池魚殘害家人……
十幾個侍衛,各個頭冒冷汗,不敢發出一聲音。
嗯,真聽話。蕭景姒甚是滿意,便不再逗留,整裝走出了香榭院。
冷宮北側,香榭庭院,貴妃沈銀桑獨居,一日,奕王鳳崇明誤入,沈氏貴妃與其爭執,以發簪自傷,性命無虞,卻損壽命,身體便自此一落千丈,帝聞之,只道十子有失分寸,罰其面壁。
上一世,沈銀桑折損了半條命,換來的,只是鳳崇明三日面壁,大概因為她是棄妃,是周王與右相府的棄子,便只能這樣任人欺辱。
紫湘不解:“主子,您并非愛管閑事之人,為何會替一個冷宮的妃子出手。”
蕭景姒輕笑,似真似假的口吻:“興許,我上輩子欠了她。”
上一世,倒確實有欠于她,那時,大婚次日,她便以皇后之尊入了冷宮,帝娶蕭家女為新妃,她在冷宮臥病在榻無人問津時,是沈銀桑送了一碗湯碗給她。
沈銀桑與她:“總要先活下去。”
她還,她喚銀桑,是右相沈府嫡女沈銀桑,與周王是表親,年前被家中送進宮中為妃,與她一般遭遇,入宮第二日,便進了冷宮。
她還,她便住在隔壁的香榭院,有事可以喚她,相互有個照應。
那時候蕭景姒便想,右相府沈家一門心思想助周王榮登大寶,各個都跟人精似的,怎就養出了沈銀桑這個善良得不像話的女子。
回憶至此,蕭景姒不禁笑道:“日后多照應些她。”
紫湘頭,心有疑慮。
剛走出冷宮,便見鳳朝九急匆匆趕來,迎面遇上,他:“不要告訴他人,你見過本王。”
一個是皇帝胞弟,一個皇帝棄妃,若為外人所知,那便又要傳出來一番宮廷秘聞了。
蕭景姒頭,回道:“也請十六爺也不要告訴他人,你在此見過我。”這殘害皇子的罪,她還不想擔。
鳳朝九雖不明其意,卻頭允諾,隨即,便繼續匆促地往香榭院走去,步履有些亂,想必是焦急不已。
蕭景姒瞧著鳳朝九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上一世,鳳崇明面壁幾日后,一日里,去宮外喝酒,途中被歹徒傷了三刀,去了半條命。
這‘歹徒’,是鳳朝九無疑。
鳳朝九對沈銀桑,情入衷腸,只是,有情人難成眷屬。
上一世,鳳朝九投入楚彧麾下,大涼破國前夕,沈銀桑纏綿病榻久時,奄奄一息,留著最后一口氣在等她的心上人凱旋歸來。
“銀桑,你再等等,他很快便會來了。”
守在沈銀桑床頭的人,只有蕭景姒:“銀桑,不要閉上眼,西陵攻來了,他來了,他來見你了。”
“我等不到了。”
“景姒,替我告訴十六爺,”她拉著蕭景姒的手,用最后的力氣,一字一頓地,“告訴十六爺,當年浣紗橋頭一遇,銀桑此生無憾。”
沈銀桑還是沒能等到他的心上人,當鳳朝九趕來時,她尸骨已寒,他抱著她的身體,親吻她右手上的疤痕:“對不起銀桑,我來晚了。”
鳳朝九痛哭流涕,像個孩子,整夜放聲大哭。
那時蕭景姒才知,沈銀桑右手上的傷疤,是她自己親手剜的,剔骨割肉,她毀了守宮砂,以清白之身不潔之罪被貶入冷宮,只為了等心上的人,從生,到死,至死不渝。
西陵大勝之時,沈銀桑已逝,怡親王鳳朝九一夜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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