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竹安公主大婚納吉。
因著竹安公主的母后已逝,她便去了宮里請溫淑妃為她納吉,親事的事兒處理完,她便去了一趟鳳棲宮。
曾經后宮之主的宮殿,今時今日,已成廢宮,散盡宮人,荒荒涼涼一片,只有已逝廢后蘇氏的老嬤嬤還留在鳳棲宮里照料,因著蘇家落敗,全族流放,死的死,病的病,蘇皇后又是廢后,牌位不能進皇家宗祠,鳳觀瀾便將蘇皇后的牌位供奉在了鳳棲宮里。
她走進荒涼的宮殿里,沒有昔日的前呼后擁,只有鐘嬤嬤一人在院子里掃秋日的落葉,見鳳觀瀾前來,趕忙放下手頭的掃把,前去相迎。
“公主殿下,您來了。”
鐘嬤嬤老了許多,兩鬢都白了,她是蘇氏的奶嬤嬤,蘇氏逝世后,便一人守著這牌位,一直沒有出宮去。
鳳觀瀾突然有些眼澀,喚了一聲:“鐘嬤嬤。”然后低著頭進了殿中。
“老奴去給公主香!
老人家已經佝僂了背,走路有些跛。
鳳觀瀾接過鐘嬤嬤遞來的香,跪在蒲團上,挺直的背脊彎下,躬身作揖:“母后,竹安來看你了。”
手里的檀香,有淡淡煙香,牌位前的銅爐里,余下幾根燃盡的檀香木棍,案桌上,落了灰。
清清冷冷,凄凄慘慘,如今的鳳棲宮,便是這般光景。
鳳觀瀾被檀香的煙熏得有些眼紅,她,絮絮叨叨地像話家常“母后,兒臣現下在議親,請了淑妃娘娘給兒臣納吉,過幾日便會下聘納征了,哦,兒臣的駙馬是欽南王府的菁華少將軍,你見過的,兒臣以前指給您看過,你長得還人模人樣的那個。”到此處,她笑了,她眼睛又酸又惹,眨了眨,將眼淚逼回去,咧嘴笑著,,“您若是還在,怕是定不會讓兒臣下嫁楚家之人吧。”
她母妃曾給她相看過夫婿,無一不是大涼的貴胄,她母妃,為人母親的,沒有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嫁到權貴人家,不需受苦受難低人一等,她母妃還,她是東宮的嫡女,是大涼的帝姬,她能配得上世上最尊貴的人。
可如今,她要嫁之人,是她母親生前最痛恨的楚家人。
鳳觀瀾將手里的檀香插在銅爐中,磕了三個頭,:“可是母后,兒臣真的歡喜他!庇挚牧巳齻頭,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笑得爛漫明媚,她,“母后泉下有知,切勿掛念兒臣,兒臣一切安好!
上完香,鐘嬤嬤收拾了一盤親手做的心,讓鳳觀瀾帶去公主府,剛出鳳棲宮,便讓人迎面撞了上來,一盤糕全灑地上了。
鳳觀瀾趔趄了好幾下才站穩。
那撞人之人蓬頭垢面的,仍是橫沖直撞地跑來跑去,蹦蹦跳跳,嘴里念念有詞著。
“蝴蝶!蝴蝶!”
“蝴蝶,等等我。”
“蝴蝶,我的蝴蝶!
“……”
鳳觀瀾仔細審視,女子一頭散發亂七八糟,衣衫破舊,臉上縱橫交錯了滿臉的疤痕,追著風跑來跑去,嘴里左右不過是那幾句‘蝴蝶來了蝴蝶飛走了’的瘋話。
這人瘋了?
一直跟在女人后面的宮人氣喘吁吁地追上來,見鳳觀瀾被沖撞了,連忙跪下請罪:“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鳳觀瀾整了整宮裝:“無事,你起來吧!笨粗菨M院子追跑的瘋婦人,問道,“她是何人?”
宮人回話:“是先前冷宮的沈貴妃娘娘收留的瘋婦,大抵是冷宮的哪位娘娘,因著生了病,毀了臉,又失了神智,貴妃娘娘見她可憐,便讓她留在了香榭院,貴妃娘娘走后,奴婢等幾人輪流看管著,先前日子一直都關著的,今日不知怎的跑了出來,這才沖撞了公主殿下,奴婢失責還請公主殿下饒恕!
鳳觀瀾擺手:“算了,帶她下去吧!
“謝公主殿下,謝公主殿下!
那宮人得了寬恕,謝了恩典,立馬去將那瘋婦人拽走,那婦人卻扒著鳳棲宮門口的石柱子,死活不肯走,哭哭笑笑了好一頓,然后猛地推開了相拽的宮人,竄到鳳觀瀾面前,大聲吆喝了一句:“這里死人了,死人了!”
鳳觀瀾剛抬起的腳,又頓住,看向那瘋婦人。
婦人笑,一張滿是疤痕的臉,猙獰地扯動,她抓著亂糟糟的發,又一蹦一跳地跑來跑去,繞著鳳棲宮的殿門來來回回,自言自語地瘋言瘋語,碎碎念個不停。
“吊死的!
“哈哈哈,是吊死鬼!
“是藍眼睛的妖精殺的,她不聽話,是妖精,妖精吊死的!”
“是妖精殺人了!女人被妖精吊死了!”
“死了死了,哈哈哈……女人吊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蝴蝶,蝴蝶等等我。”
瘋婦人追著風跑去,卻被人抓住了破舊的衣袖。
“你什么?”
瘋婦人回頭,嚇得哆嗦了一下。
鳳觀瀾抓著她的手,大吼:“你什么!你再一遍?”
婦人很怕,抱著肩后退。
“啊,什么藍眼睛妖精?他殺了誰?殺了誰?!”
瘋婦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鳳棲宮里面,然后尖叫一聲,抱著頭蹲下,狂亂地大喊:“別打我,別打我!不是我殺的,是妖精,是藍眼睛妖精!
菁華話,只有白靈貓族的眼睛是藍色的……
鳳觀瀾身子猛地一震,便往后倒去。
“公主!”
鐘嬤嬤趕忙扶住鳳觀瀾,只見她臉色刷白,額頭全是汗,身子也顫得厲害:“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老奴這就去傳太醫!
鳳觀瀾扶著殿門,整個人像被抽干了力氣,唇色發白。
“無礙!
她趔趔趄趄地站穩身子,一步一步走出鳳棲宮的殿門,搖搖欲墜。
欽南王府,近黃昏時分,世子院里了燭火,蕭景姒俯首在案前。
“嘶。”
她倒抽了一口氣,手里的針便掉在了地上,金黃的繡線被風吹得纏在了桌角。
一旁批閱奏折的楚彧立馬緊張得不得了,隨手扔下手里的卷軸,跑到榻旁,戰戰兢兢地看著蕭景姒:“怎么了?”
蕭景姒笑著搖搖頭:“無事,被針了一下而已。”最近她總是心神不寧,不知為何,總有些道不明的不安。
楚彧立馬抓著她的手,蹲在她面前細細查看,果然見她指腹上有血痕,他抬眸,惱了:“而已?什么而已,都出血了!”
他心疼得不得了,吼完她,便將她的手指放在嘴邊吹氣,還是不放心,張嘴含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地吮。
其實,真的只是被針扎了一下,而已……
手指被他吮得癢癢的,蕭景姒縮了縮手,卻沒抽出來,被楚彧緊緊拽著,她失笑,安撫某只受了驚訝的白靈貓:“傷口會自愈的,我不疼!
楚彧惱她不疼惜自己,沒好氣地兇她:“我就心疼!”然后把蕭景姒剛縫好的衣服就扔到一邊,板著臉,“別做了,我的衣服也別做了,我不要你親手做的衣服了,你被針扎我難受。”
她方才便是在給他做衣服,他先前要的……褻褲。
此時,那半成品,被楚彧扔到了桌子下面去了。
蕭景姒只是笑笑,也不駁他,瞧著蹲在她面前的男子,燭火從左側打來,映著他半邊輪廓明亮,抬著眼,長而濃密的睫翼落了一層影子,他漆黑的瞳孔,像極了十月清秋的星子,流光璀璨,唇薄薄地抿著,唇是很淡很淡的淺緋色,有些病態的白,鼻梁很高,看著她時,眉宇總有濃濃化不開的柔和,將輪廓分明的冷峻遮去。
鬼使神差似的,蕭景姒抬起手,指腹落在楚彧的額頭,輕輕地,緩緩地拂著,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看著他的眼,眸光癡癡纏纏,溫柔而繾綣。
似乎是貪婪,怎么看也看不夠一般。這幅容顏,看了,會讓人失魂落魄。
這啊,是她的楚彧,是她一人的夫君。
蕭景姒笑了,滿足地笑了:“楚彧,你生得真好看!泵佳蹚潖,全是歡愉。
楚彧抬頭,有些恍惚,嘴里還含著她的指腹,唇色泛著很淡很淡的嫣紅,一動不動地,任由女子涼涼的指腹在他臉上肆意滑過。
蕭景姒的手指,停留在了他唇邊。
她:“便是這樣看著,也會讓人心動。”
心跳聲,細聽,似乎很亂,很急促。
她一句話,甜言蜜語,淺笑嫣然。
楚彧含著她手指的動作頓住了,微微張著嘴,逆著昏黃的燭光看她,有些懵然,感覺像是做夢,飄飄然的。
蕭景姒輕笑出聲,將手抽離,摟住了楚彧的脖子,俯首便含住了他的唇,舌尖輕輕舔了舔,便鉆進就他唇齒間,以沫相濡。
她耐心極好,細細地舔吻,啃咬,糾纏著越發深入。
楚彧如夢初醒,抱著她的腰便將自己湊過去些,含住她溫熱的舌尖,重重地吮吸,輕微水聲嘖嘖,有來不及吞咽的晶瑩滲出嘴角,他一一舔舐,然后又追著她的舌糾纏不休。
一個吻,兩人氣喘吁吁,她的臉紅了,他的眼紅了,都亂了氣息,任滾燙地呼吸噴灑在彼此脖頸。
他很喜歡,與她這樣耳鬢廝磨地親昵,饜足地像只吃飽了的貓兒,性感而慵懶,眼中笑意妖嬈而妖治,他的女子,正大口大口地喘氣,伏在他肩上,皮膚有些滾燙。
楚彧笑了,很歡愉:“阿嬈,我喜歡你主動,我喜歡你親我!弊牧俗乃亩,“以后也要這么對我!
蕭景姒臉皮薄,將臉埋在他脖頸,聲地嗯了一聲,問:“楚彧,寶德送的那本冊子呢?”
楚彧答:“我收起來了!
那本春宮冊,在蕭景姒懷了身子之后,楚彧便收起來了,時時告誡自己,不可放縱!阿嬈的身子重要,他不能亂來。
耳邊,女子的氣息溫熱,吐氣如蘭,聲音好聽得像羽毛在耳中撓啊撓,她:“楚彧,找來給我看看。”
蕭景姒害羞,平時都不怎么讓楚彧看的,這次竟要自己看!
楚彧震驚了:“阿嬈,你、你,”他下意識就吞咽了一下,盯著蕭景姒的眼,有些發熱,支吾了好一會兒,“你要做什么?”
嗯,楚彧怎的這一副期待的神色,像待人采擷蹂躪似的。
蕭景姒臉頰紅紅的,聲聲地在楚彧耳邊:“我肚子不方便,要找個舒服的姿勢!
楚彧:“……”
蹭地一下,他的耳朵就冒出來了,尾巴搖啊搖。
他家阿嬈今天好主動,他好喜歡呀。
楚彧歡歡喜喜就去翻箱倒柜了,把那本春宮冊找了出來,和她家阿嬈一起‘研習研習’。
次日,日頭曬到了樓臺,紙窗下落了一層暗影,窗戶微微敞著一條縫,吹進來縷縷清風,卷著珠簾輕輕搖著。
蕭景姒醒來時,枕邊已涼,她沒了睡意,披了衣服起身。
紫湘與云離侯了多時,見蕭景姒醒來,這才端著溫水進來。
紫湘道:“可用現在傳膳?”
蕭景姒搖搖頭,問:“楚彧呢?”
紫湘擰了帕子遞給蕭景姒,在一旁道:“世子爺去了菁華府上!庇秩×似溜L上的披風給蕭景姒披上,繼續道,“今日菁華去竹安公主府納征下聘,沂水妖主一大早便來請世子爺去做上賓!
竹安與菁華的婚事已經提上了議程,楚彧是北贏的君主,沂水妖主對他極為尊重,聽菁華,他父親將楚彧幾乎奉為神,會請他去相商親事便也不足為奇。
蕭景姒只問:“可了何時回來?”
云離笑著回答,打趣的口吻:“世子爺會回來陪七姐用午膳,最晚午時便會回來了。”
蕭景姒笑了笑,扶著腰起身,卻突然眉頭一皺,頓住了。
紫湘立馬緊張了,趕緊過去攙扶:“主子,您怎了?”
蕭景姒怔了一下,才后知后覺,:“寶寶踢我!
紫湘與云離都看向蕭景姒的肚子,六個月大的肚子,很大,圓滾滾的,用欽南王老人家的話,這么大,這么圓,肯定一窩好多只公的。
紫湘很謹慎:“要不要請長白醫仙過來看一下!
蕭景姒搖頭:“不用,只是胎動而已!彼谔梢紊,將腿微微曲著,揉了揉肚子,耳提面命般笑著,“乖些,莫要鬧騰了,不然等你父親回來,會不高興的!
紫湘對著蕭景姒的肚子,插了句嘴:“不止不高興,丟掉你們都有可能!
肚子里的崽子們像聽懂了似的,安靜了。
蕭景姒笑了。
近日來,腹中的孩兒十分不安分,時不時便踢她,對此,楚彧很是擔心,總覺得貓崽子要出來了,三天兩頭便將長白醫仙拽來給蕭景姒看診,搞得宋長白很崩潰,了無數遍只是胎動,而且,六個月,怎么生!
楚彧下次還是屢教不改地去勞煩宋長白,并且,他時常給蕭景姒肚子里的貓崽子們做交流,大概就是一些威脅恐嚇的話,什么再鬧騰就丟掉之類的。
紫湘覺得,若是主子這一胎真生了清一色的一窩公的,被世子爺丟掉幾只也不無可能。
且這個時辰,菁華一家、楚彧與溫淑妃都在竹安公主府,為菁華下聘納征。
楚彧坐在主位上,心不在焉,菁華的父母在一旁偶爾詢問他幾句,楚彧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菁華與鳳觀瀾兩個輩坐在最外偏的位子,嫁娶的禮俗二人都不懂,就一聲不吭規規矩矩地坐著。
鳳觀瀾聲地問菁華:“你納征下聘為何要請常山世子?”視線盯著幾米外的楚彧。
菁華理所當然:“他是北贏的尊上,”看著鳳觀瀾,一本正經地補充,“是我的王。”
鳳觀瀾聽他起過,是折耳兔族與白靈貓族有契約過,菁華一家世代都尊楚彧為王,能豁出去命的那種。
尤其是沂水妖主,對楚彧唯命是從,聽話程度堪比聽妻子大人的話,所以楚彧十三歲統領北贏時,沂水便將菁云菁華兄弟倆譴派去了大陽宮,輔佐楚彧。
鳳觀瀾似漫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為何那么聽他的?”
菁華想都不想:“他是我的信仰!
信仰?
這個詞,用得很重呢。
鳳觀瀾單手撐著下巴,笑了笑,眼底的玩味似真似假:“菁華,我們來假設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的信仰掉水里了,你要去救他,可是風月拉著你,不讓你去,你會怎么辦?”她突然認真了,湊過去聲問菁華,“是推開風月之情,還是撇下信仰?”
這風月之情,自然的是她這個將過門的妻子。
信仰嘛,便是楚彧那個君主,他折耳兔族的王與神。
這個假設,聽起來,倒像兒女家任性的玩笑話。
菁華并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仔細思忖,只是問道:“為什么會有這樣荒唐的假設?”妖王尊上不會掉進水里,即便掉進水里,也不用他去救,再她為何要拉著,根本不通,很荒唐。
鳳觀瀾今日有些怪,不依不撓地問:“假設有這樣的假設!
菁華見她認真,便想了想,問她:“你會拉住我?”
鳳觀瀾頭:“假如我會。”
菁華回答得很快:“那我會推開你!
這個問題,其實是問假如她與楚彧對立,菁華站在哪一頭,他的回答,很果斷呢。
鳳觀瀾笑了笑,眸光里有隱隱閃爍的亮光,起身,端了茶杯,對菁華道:“你那么敬愛的信仰,我是不是該去敬他一杯茶?”
近午時,欽南王府里。
蕭景姒手里的茶杯應聲而碎。
“咣——”
茶水四濺,瓷碗四分五裂。
她臉色驟然刷白,撫在躺椅上的手,在輕微顫抖:“你什么?”
華支紅著眼,便又艱難地再了一遍:“世子爺他、他重傷昏迷,情況,情況危及!
蕭景姒撐著身子,坐起來,雙手護在腹上,唇色一一褪了紅潤,發白,她緊緊咬著唇,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卻緊緊握著拳頭,不慌,不亂。
許久,她才問:“他在哪?”聲音,很冷靜。
華支雙眼通紅:“因為流血不止,不能移動,還在竹安公主府上,王爺已經帶著長白醫仙過去了!
流血不止……
蕭景姒猛地站起來,身子一晃。
“主子!”紫湘扶住她,見她臉上一血色都沒有,確實眼里有紅色的血絲,紫湘安撫道,“主子,切莫太擔憂,當心腹中的孩子。”
她將眼里狂亂的浮影斂下:“我沒事!眴柸A支,“是誰傷了他?”
華支欲言又止,道:“是、是竹安公主。”
難怪,因為是鳳觀瀾,所以才沒有防備。
蕭景姒沉眸,默了片刻,只道:“去備馬車。”
紫湘不放心:“主子,您的身子!
“我沒事。”
怎么會沒事,她扶著紫湘,整個人都在顫栗,手無意識地抓著紫湘的衣袖,指尖用力得發白。
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紫湘心頭涌現濃濃的不安。
竹安府上,大廳的主位上,還有一灘未干的血跡,滴在地上,染紅了絨毯。
就在方才,竹安公主同菁華端了茶杯,向楚彧敬茶,便在他接過之時,竹安公主突然抽出了腰間的軟劍。
楚彧毫無防備。
鳳觀瀾那一劍,刺在楚彧心口下一寸的位置。
那灘血,幾乎是楚彧的心頭血。
沂水妖主當下便一掌打在鳳觀瀾肩上,她狠狠撞向身后的桌椅。沂水妖主抬手捻了風刃,幻為利劍,指向鳳觀瀾。
菁華擋在了鳳觀瀾面前。
“讓開!”
菁華一動不動,對上他父親殺氣騰騰的眸子。
沂水妖主震怒,一雙眸子瞬間變成了深灰色:“再不讓開,我連你一起打。”
菁華一步不退,他低著頭,將鳳觀瀾整個擋在身后,背脊挺得筆直,他:“父親,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口吻,帶著懇求。
菁華看著那一灘血,瞳孔泛紅,屋子里只剩三人,沒了方才的歡聲笑語,劍拔弩張的寂靜,楚彧是被抬走的,她母親與溫淑妃也都嚇白了臉,本來站在他身側的女子,卻沾染了一手的血,那把軟劍,就落在他腳下。
明明是商討婚事,她為何會身上藏劍。
沂水厲聲大吼:“她不是!從她拔劍的時候起,她就不是你的妻子!币浑p陰戾的眼,凜凜兇光瞪向鳳觀瀾,“她是刺殺尊上的逆賊。”
菁華還是一步不退。
“你給老子滾開!”
沂水一把推開菁華,抬起手里的劍便刺向鳳觀瀾,劍刃直指她咽喉,額前落下的發,被風刃削斷,鳳觀瀾卻不躲,赴死般認命地閉上了眼。
菁華徒手就握住了劍刃,白色的刀刃下,瞬間便有血滲出。
沂水瞠目:“你——”
菁華雙膝一曲,便跪下了,那劍刃被他緊緊握在手里,他似乎不知痛一般,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挺直了背脊跪在他父親面前。
她闖了禍,他無話可,唯有一句,哽在了喉嚨一般,:“父親,她是我的妻子。”
還是這一句。
除了這一句,他沒有辦法為她開脫,也不能為她開脫,那案桌上的一灘血,是他的君主留下的,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那刺在心頭的劍,可能,可能會要了楚彧的命。
菁華還握著劍,掌心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身后的女子用力推著他的背,大聲喊:“菁華,你讓開。”
他如果讓了,他的父親,必定回殺了她。
他不退,絲毫不退。
鳳觀瀾紅著眼大吼,用力推開他“你不是,你會推開風月之情,站到你的信仰那一邊嗎?現在,是我觸犯了你的信仰,是我刺殺了楚彧,你不會推開我嗎!你現在又在做什么?”
是啊,他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罪該萬死,可是,還是不想讓她死。
他的理智很清醒,傷了楚彧,不可饒恕,只是,就是不想讓她死,人類那種生死相許的橋段,他曾經那么不屑一顧,可就在剛才,他腦中居然動了那樣的念頭,若是有人要殺她,就先殺他。
鳳觀瀾幾乎沖他咆哮:“讓開!”
“菁華,你讓開!”
她怎么都推不開他,眼前,那柄刺向她的劍下,一滴一滴血落下,是菁華的血,她身體一軟,坐在地上,突然淚流滿面。
“菁云,你還當我是你父親,就讓開,她,我一定不會放過!
他還跪在那里,抓著劍刃的手血肉模糊,卻沒有絲毫松懈,菁華字字錚錚有力,他:“父親,她犯的錯,不可饒恕,所以我不求情,我替她受!
話剛落,女子清冷的聲音響起:“你讓開。”
菁華抬頭,蕭景姒便站在門口,盯著那灘血漬,由紫湘攙著走進來,一步一步都很慢,似乎腳下很重,沉甸甸的步子。
肚子很大,她蹲下時,很吃力,動作有些笨拙,她撿起地上的軟劍,抬眸:“你便是用這柄軟劍刺了楚彧?”
鳳觀瀾站起來,頭,:“你來了!
曾經無話不談的摯友,如今,無言以對,眼淚在眼眶里打轉,鳳觀瀾死死咬著唇,站得挺直。
蕭景姒扶著肚子,走到菁華面前,她神色平靜極了:“沒有誰犯了錯,還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別人身后,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相應的代價,菁華,你讓開,你若再不讓開,我恐怕現在就會一劍殺了她。”
她,向來一不二。
菁華知道,若是他不退,蕭景姒現在就會下殺手。
只是片刻的遲疑,菁華退開了。
蕭景姒對著鳳觀瀾的眼睛:“為什么?”
她視線絲毫不閃躲,只道了四個字:“殺母之仇!
身旁的菁華,背脊微微一顫,愕然看向鳳觀瀾。
蘇皇后之死,并非自殺,她知道了……
“那你可知道,楚彧為何殺你母親?”蕭景姒逼近一步,手里握著軟劍,她高出鳳觀瀾些許,眸子冷冷睨著她,沒有咄咄逼人,卻字字珠璣,冷若冰霜,“因為她幾次三番買兇殺人,幾次三番為了鏟除異己而濫殺無辜,我給過她機會了,不止一次,她卻屢教不改地要置我于死地,你母親她,”
聲調微微提起,蕭景姒:“你母親她死有余辜!
鳳觀瀾眼底熱淚一滾,退了一步,咬著唇,許久才開口,聲聲哽塞:“她是罪有應得,可我為人子女,血親之仇不能不報。”
蕭景姒驟然抬手,一劍便刺入鳳觀瀾肩頭。
菁華大喊:“世子妃!”
她揮手便襲向菁華:“滾開!”
菁華被掌風逼退了數米,抬眸,見蕭景姒毫不猶豫地將刺在鳳觀瀾肩上的劍拔出:“這一劍,我不殺你,是我替楚彧討的利息,若是他傷及了性命,我再來取你的命。”她冷冷看著面前的女子,字字冰凌,“從今往后,我蕭景姒,與你鳳觀瀾情義兩絕,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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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想逃個婚而已,結果誤闖了他禁地。
為逼家族悔婚,她能想到的脫身之計就是,提前給未來夫君戴綠帽。
對象她都找好了,可悲催的是她眼光不好,竟找到一個萬年冰山男。
怎么辦?
退路,沒有。
只能勇往直前,強把冰山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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