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停頓了片刻,鄭重其事的口吻,“景姒,我送你去大陽宮。”
他趴在石頭上,一動不動,便好似奄奄一息,那般無力:“現在的我,護不住你了。”
語氣,荒涼、落寞,帶了幾分滄桑。
他到底怎么了?
蕭景姒一直叫喚,想的話很多,可是卻無從表達,鏡湖卻只是拍拍她的頭,對她:“等我傷好了,我帶你去找他。”
“嗥!”
鏡湖將動物皮毛的被子蓋在她身上:“乖,睡吧。”
鏡湖的傷養了七八日才見好,他挑了個天氣極好的日子帶她出了洞,此去大陽宮若是騎馬,五天便能到,只是他們一貓一虎,如何能騎馬,他們也沒有玉石,買不起座駕,鏡湖的打算是走山路,以便避開獵獸的妖人。
那天花去送他們了,花把那幾只山雞的肉曬干了,包在布里給鏡湖當干糧,她一路都紅著眼,送了好幾里路才罷了,千叮嚀萬囑咐地:“要心,別被妖獸抓了去。”
這話,她都了十幾遍了,一遍哭一遍。
花抽抽噎噎地,還:“我和綠會一直在這洞中,你們以后路過迷云山的時候,記得來看我們。”
綠那只肥壯的毛毛蟲,跟在后面,搖頭晃腦地表示茍同。
鏡湖好。
花眼睛又紅了,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百寶袋,掛在蕭景姒的脖子上,對鏡湖:“這是曬干的羊奶片,一天給白吃一顆就可以了。”
鏡湖頭。
蕭景姒也有眼紅了,覺得花是個極好的姑娘,那條毛毛蟲也是條極好的毛毛蟲。
鏡湖:“我們走了。”
然后鏡湖與蕭景姒走了十幾米,身后花一瘸一拐地追上去,滿頭大汗臉紅通通地:“黑,白你們知道吧,你們不是我的獸寵,是我的朋友。”
蕭景姒頭,她已經學會了頭和搖頭,是花教的。
他們離開了迷云山,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到山腳,因為蕭景姒寄生的幼虎還太,沒走多久便沒有力氣了,是鏡湖背著她的,好在琉璃虎的體型不大,不然鏡湖那身板都要給她壓扁。
剛走進迷云山下的青竹林,便聽到了四周的聲響。
鏡湖壓低聲音:“景姒,快躲起來。”
蕭景姒環顧了一番四周,鉆進了竹林下的灌木叢里,鏡湖藏在她前面,下意識地護住她縮起來不過幾個拳頭大的身體。
竹林的山路上,一群人打道而過,其中為首的是一個紅衣的妖艷女子,女子身后跟了七八個健碩的男人,或人身,或半妖人身,皆恭恭敬敬地跟在女子左右兩側。
紅衣女子似是不耐煩,問身側的男人:“還有多遠?”
那男人生得兇神惡煞的,回道:“翻過這座山便到了。”
女子哼哧了一聲:“這種窮鄉僻壤怎么會有那種稀貴品種,你若是敢騙我,看我不燉了你。”
男人連連頭哈腰地陪笑:“妖哪敢,妖的兩位哥哥就是死在了那山洞里,我躲在洞外親眼所見。”
女子瞥了她一眼:“諒你也不敢騙我。”
“您一去便知了。”男人嘿嘿一笑,瞇了瞇細長的眼睛,目光貪婪,“若是事成……”
女子目露鄙夷,道:“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妖就先……”
聲音漸行漸,人影已經進了山林深處,待悄無聲息之后,鏡湖才領著蕭景姒從灌木叢里鉆出來。
他:“我們走吧。”
蕭景姒搖頭。
鏡湖無奈:“還是讓你發現了。”
那伙來獵獸的山雞妖,其實逃掉了一只,便是方才那男子,他與死在洞里的那只山雞妖生得有七八分相像,蕭景姒自然能猜出來端倪。
即便成了獸,她還是她,機警,又重情。
鏡湖知曉她的性子,雖私心不想她再涉險,卻也知曉她斷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一走了之,權衡利弊后,與她商議:“我去,你留在這里。”
蕭景姒遲疑了一下,有些擔憂。
鏡湖拍拍她的虎頭和虎腦,安撫:“你現在還沒有自保能力,去了也幫不了我什么,你去了反而會讓我分心,你好好躲著,哪都不要去,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她想了想,頭,她若跟去了,勝算會更,方才那只女妖,修為似乎很好。
他指了指那灌木叢:“你去藏好,等我回來。”
鏡湖折回了山洞,蕭景姒便蹲在灌木叢里,嚼著奶片等他。
這一等,便是大半天。
天將黑,鏡湖還是沒有回來,她實在不放心,便等到了天徹底黑了之后心翼翼地沿著僻靜路回了迷云山。
她回山洞時,已月上樹梢頭,山洞里沒有人,鏡湖與花都不在,只有綠在躺尸,昏迷不醒,地上有一灘血,還未干透,蕭景姒尋了兩片很大又很新鮮的綠葉子給綠休養生息用,平時若是綠不舒服,花便是給它摘新鮮葉子補身體。
蕭景姒嗅覺極好,安頓好了綠,它便尋著血腥味去追,好在天黑,對方沒有行夜路,停在一處山洞里歇息,她一路偷偷追著血跡找到了花,她被關在木籠子里,與她一同關押的,還有幾只修成了人形的妖,其中有一只蕭景姒認得,也是迷云山的妖女,曾經來花的洞穴串過門,花喊她蟈蟈。
這伙妖,并非今日她與鏡湖在山下看到的那伙人,從他們的對話聽來,倒像是妖販子,想必花是被輾轉倒賣到了這群妖手里。
蕭景姒便躲在洞外的草叢里,不敢靠得太近,模模糊糊能聽見山洞里話的聲響。
“大哥,這群妖奴是賣去哪里?”
“妖都。”
“妖都?妖都都是貴族種群,怎么會要這等貨色?”
“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折耳兔族的妖主在大肆收押犯了重罪的妖奴,各個部落都在進貢,數量越多賞賜越重,我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撈一筆。”
“可是這些妖奴都是我們買來的,也不是犯了重罪的啊,而且我聽他們只要修為好的,這些個都是缺胳膊斷腿的,修為連我都不如呢,折耳兔族的妖主怎么可能看得上。”
“管他們呢,等到了妖都,天高皇帝遠,誰還管這些旮旯地里送去的妖奴,還不是我們什么是什么?這么多妖奴,各族各地都送了,數不盡數,妖都那些妖主們怎么可能一個一個去查。”
“也是,就是不知折耳兔族收這些妖奴做什么?”
“妖都不是到處都在傳楚彧妖王入了魔嗎?指不定就是要吃了他們來增長修為。”
“這我倒也聽過,是自從妖后大人沒了,妖王尊上就徹底沒了人性,殺人不眨眼……”
蕭景姒趴在草叢里,聽不大真切,斷斷續續的,可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一個名字:楚彧……
這妖都城,她必然是走一趟的,花的命,也必然是要救的,如此她心下便有了盤算,嗯,四個字,卸磨殺驢。
何解?
利用這伙妖的車隊去妖都城,等到了目的地,再將花與其他妖奴救出來。
等到了夜深,妖販子入睡之后,她躲進了關押妖奴的牢籠下的草堆里,她身形,縮在里面剛剛好,脖子上百寶袋里的羊奶片可以裹腹,日升日落,她在草堆里藏了八個晝夜,第九日的黃昏,押送妖奴的那豺狼妖,妖都到了,城門已關,需在妖都外一處荒廢的木屋里夜宿。
蕭景姒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子夜的更聲響,風吹著木屋的破窗戶嘎吱作響,沒有燈火,昏黃的月光有些暗,木屋里了一堆柴火,忽而,朦朦朧朧里驟然有煙霧升起,濃濃白煙不大一會兒便充斥了整個木屋。
須臾,有男人的聲音大喊。
“煙!哪來的煙!”
“著火!著火了!”
“快起來!都快起來!著火了!”
“大哥,著火了!”
“快跑啊!”
“那些妖奴們怎么辦?”
“這么大的煙,命要緊,還管什么妖奴。”
那領頭的豺狼妖還在屋里躊躇,實在是不甘心到手的鴨子如此打了水漂,只是濃煙越來越大,其他幾個妖販早就跑得沒了影,他咬咬牙,還是跑了出去。
待屋里沒了人,蕭景姒用濕了水的葉子捂住口鼻進了屋子,關押妖奴的木籠子便停在里面,濃煙迷眼,她摸索著過去。
花正被濃煙嗆得直咳嗽,眼淚橫流,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白影,她揉揉眼定睛一看,驚呼出聲:“白!”
籠子下面,一團,正是琉璃白虎,蕭景姒。
花短暫的欣喜若狂之后,憂心忡忡了:“你怎么來了?”
這讓她怎么回?
“嗥!”
蕭景姒便叫了一聲。
就是這么一叫,花以為她是害怕,就安撫她:“白你別怕,你先出去。”
她沒有出去,張望了一番。
花這就急了:“著火了,你快跑!快跑啊!別管我,你快跑!”
沒有著火,只是煙而已,屋外她放了很多柴木,那些柴木她都澆了水,斷然不會燒起來,只不過濃煙嚇人,唬唬那群妖販子。
蕭景姒取了一根木棍,在火堆上燃著,然后用爪子踢著滾到木籠子之下,不大片刻木籠被燒了一個缺口。
花立馬會意了,用籠子里的稻草裹住手,就著那個缺口踢開了一個大口子,讓籠子里的妖女從口子里鉆出來。
花出來后,就夸蕭景姒:“白你真聰明!”
“白,你是最聰明的老虎了。”
“白——”
蕭景姒提醒了她一句:“嗥!”現在不是夸人的時候。
花吐了吐舌頭,幫著用同樣的方法將另外幾個籠子里的妖奴都放出來了:“大家都快逃命去吧。”
十幾個妖奴道了謝,就各自逃命去了。
煙越來越大,花趕緊抱著白虎跑出去,剛出屋子,那伙妖販子竟追了回來,頓時睚眥欲裂惱羞成怒了。
那豺狼妖盯著花與她手里的白虎:“好呀,竟然是煙霧彈!”
“快,快去把她們抓回來!”
身后幾個妖販吆喝便要去將四處逃竄的妖捉回來,卻被那為首的豺狼妖攔下了,指了指屋子門口:“不用管那些妖了!去把那只幼虎抓住,記住,要抓活的。”
妖販們朝門口看去,頓時喜出望外:“琉璃虎!是琉璃虎!”
“還是純種白色琉璃虎!”
“大哥,我們發了!”
那幾個妖販子盯著白虎的眼神,越發貪婪與興奮。
她如今是只幼虎,沒有自保能力,花腿腳不好根本跑不快,想來,這次是逃不了,蕭景姒掙扎著從花懷里跳下地,用兩顆剛長出沒多久的乳牙扯了扯她的裙擺。
花問:“你想讓我走?”
蕭景姒頭。
她卻立馬搖頭,一臉的堅決:“我不走,我不會留下白你的。”
花死活抱著她不肯走,最后的結果是,她們都被抓了。
興許因為她的品種特別,專門有人看著她,給她吃的也是最好的花露,她不知道那群奴販們將花抓到了哪里,那晚之后,她被單獨關著,就再也沒見到花了,他們給她喂了藥水,令她昏昏沉沉的,等清醒的時候,她就在一個看上去很精致的牢籠里,是個很大牢籠,牢籠外面罩了一塊明黃色的布,透進來些許的光,周邊有嘈雜的聲音。
蕭景姒細聽,這里,似乎是一個拍賣行,而她,成了拍品。
嘉興拍賣行是妖都最大的拍賣行,一月只會有一次拍賣會,正因如此,每月十五拍賣日時,一準會客滿,妖都城里各族的權貴都會來湊一湊這熱鬧。
嘉興拍賣行的老板是頭百年老牛,逢人三分笑,十分會做生意,這會兒正在拍賣行門口迎客,遠遠地便看見了晚月府的馬車,連忙出屋去恭迎。
這妖都城里,最為權貴的族群,便是白靈貓族與折耳兔族了,得罪不得,牛老板甚是恭敬:“晚月妖主大駕光臨,妖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晚月下了馬車,沒理會牛老板,又掀開車簾子喊里面的人出來,似乎不大情愿,她好一番軟硬兼施,馬車上才走下來個俊俏風流的公子哥。
想必這位就是晚月妖主金屋藏嬌的那人族男子吧,聽甚是得寵,已經圈養了一年多了。
把人接下了馬車,晚月才對拍賣行的老板擺了擺手:“牛老板客氣了,我就隨便看看,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
牛老板拱了拱手,道了句請便,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不禁回頭多瞧了兩眼,那人族男子還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沒想到啊沒想到,晚月妖主縱橫花場,還有拿不下的人哩。
鳳玉卿確實是不情愿,是晚月那只麻煩的貓非拉著他出來。
她倒心情好:“卿卿,這是妖都最有名的拍賣行了,什么好東西都有,你看看,有沒有想要的,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買。”
鳳玉卿默不作聲。
他啊,越發沉默了。
晚月也不煩他,開了間最好的雅間,要了茶水和一碟杏花糕,邊吃邊喝邊著拍賣臺上那副飛天象的牙齒,要給他買回去做象牙筷子。
鳳玉卿好似沒聽見,怔怔出神。
晚月得沒了意思,抱怨:“卿卿,你怎么又在發呆。”
他沒理她,盯著桌上那碟杏花糕瞧,眼里竟似有一抹笑意。
大陽宮那位妖后大人最喜歡就是杏花糕了,她撞見了幾次楚彧在做。
“你又在想她嗎?”
鳳玉卿會得很快:“沒有。”
晚月哼了一聲,拿了塊杏花糕一口咬下去,陰陽怪氣地:“你當我傻嗎?”
他的眼睛只有想著那個女子時,才會有笑意。
晚月心情不大好,那飛天象的象牙也沒拍,她才不要給這忘恩負義的家伙做象牙筷子呢。
這會兒,拍賣行的牛老板上了臺子,笑得見牙不見眼,一臉的春風滿面:“接下來,是今晚最后一件賣品。”
一眾拍客都豎起了耳朵。
牛老板大聲道:“起價,三萬玉石。”
三萬?方才那上好的象牙筷子才值三百玉石啊!三萬玉石都快能買下半個嘉興拍賣行了!
眾拍客你一言我一語的,這牛老板獅子大開口不厚道,便問了:“牛老板,什么好東西,你敢賣這等天價。”
牛老板笑得春風得意:“自然是絕無僅有的好東西。”他站到那巨大的籠子旁,“大家看好了,今晚的最后一件賣品是——”拖了拖語調,故弄玄虛了一番,這才扯開籠子上的幕布,高聲道,“琉璃幼虎一只。”
------題外話------
爆更完畢!
結果,還沒完結,可能還要幾天。
求月票啊!
另外,這幾天會有羞羞福利,沒有全文訂閱的不要加群,加了也不給看!那是給全文訂閱的福利!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