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獨角鹿總想做我師傅,一報還一報吶,誰叫我力大無窮拔了他的角。
我不從!
嗯,做不到光耀師門,至少不能背叛師門。”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而且我哥哥是楚貓妖,天賦異稟的純種白靈貓,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可厲害可牛氣哄哄了,肯定一個指甲蓋就能打敗你,你逃都逃不掉。”
少女脆生生的聲音方落下,身側陰風一掀,蕭魘便揚起了巴掌,不由分便甩向少女。
桃花本能地便閉緊了眼,縮了縮,等耳邊突然沒了聲響,才抖了抖眼睫毛,瞇了一條縫偷窺,略略低頭,看見一只手,白得像無垢的宣紙,袖子下滑,露出一截手腕,與手背光滑細膩截然不同,爬慢了交錯的褶皺。
她猜,這只叫蕭魘的妖童肯定一大把年紀了。
那個‘榮哥哥’的正抓著她的手,這才截了那一巴掌,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手腕下面縱橫的皺紋,蕭魘只是怔忪了一下便抽回了手,動作很是慌張。
嗯,晚月了,老女人最怕別人看到她的老態了。
“你你是桃花公主?”
桃花面不改色,頗有大家之風:“本公主從來不打誑語。”抬抬袖子,需晃而過,“你聞聞,如假包換的白靈貓族純種血。”
榮樹真嗅了嗅,瞧著那時刻都神采奕奕的姑娘,突然笑了,目光深邃,似燃了一簇火焰,灼灼逼人。
桃花被盯得后背發涼,她連威名橫掃北贏的哥哥都搬出來,對方完全不為所動,目光還越發引人深思。
嗯,是只狂拽酷炫牛炸天的妖吶!
不行,得改變策略,嚇唬威脅不行,那便只能懷柔利誘。
桃花眸子轉得飛快,眼里像藏了兩只脫兔,用討好商量的語氣,嗓音軟軟糯糯的:“我們坐下來商量商量好不?我娘親仁治天下,打打殺殺很不好的。”
榮樹瞧著她,好整以暇。
倒要瞧瞧這丫頭還有幾竅心思。
對方不坐下來談,沒關系,桃花一屁股坐下去,軟萌的姑娘正經起來可不像話了,頭頭是道的樣子:“我跟你講,我的血肉可金貴可金貴了,不僅可以提升修為,還是療傷止血的家居必備良藥,一口吃了很不劃算的,最好的法子便是養著我了,大魚大肉地養著,每天吃一口肉喝一口血,才是長遠規劃一本萬利的好手段,若是囫圇一口吃了,便沒下頓了,那樣可不就浪費了我們白靈貓族強大的自愈造血能力,你是不?”
少女特有的柔軟音色,起話來眉飛色舞的,像只乖巧的奶貓,輕易便能削弱了他人防備,只是細細聽來,這天真爛漫的一番童言童語,可處處都是玄機。
呵,攻心呢。
榮樹嗪笑,湊近了瞧,不偏不倚地對上姑娘那雙透徹干凈的眸:“怎么,不扮豬吃老虎了?”
她睫毛抖得很快,像兩把彎彎的羽扇。
“你倒一肚子心思,和你娘親一樣聰慧。”榮樹抬手,似有若無地擦過少女的脖頸,正巧是頸動脈的地方。
呆如木雞狀的楚桃花:“……”
好怕啊,要掐死她嗎?她憷得好慌,睫毛抖得眼睛都酸呀。
對手好……好強大!軟硬不吃,油鹽不進,花花腸子也敲打不開。桃花有些慌了,腦子飛快地轉著,三十六計一一閃過腦海。
她抬頭挺胸,告訴自己,別方!:“我本來不想炫耀的,既然你都知道我娘親是誰了,肯定也知道我娘親和爹爹都是世界無敵第一厲害,吃了我,你會比我更慘,這一毋庸置疑。”
確實,毋庸置疑。
這姑娘,倒是會蛇打三寸,若是一般的妖,怕是早便被她似真似假的話唬騙了去。
玲瓏剔透,又鬼靈精怪的家伙!
榮樹抱著手,眼里趣味更濃了:“你可比時候更有趣了。”
時候?
“你與我爹爹娘親是舊識?”還是仇人?
若是仇人,就大事不妙了。
桃花往后縮著,像只短脖子老鼠,很自然地挪著碎步退著,突然,手就被拽住了,對方一個大力,把她扯過去了。
不從,她抵死不從!用力抽回自個兒的手,可人家一捏手腕,她酥麻了,媽呀!動不了了!
桃花想哭,怕怕地瞅著那嫩綠騷包的袍子,怕得不敢抬頭了。
姑娘一截皓腕被榮樹掐在手里,他像是沒瞧見過姑娘嫩白嫩白的手似的,興致勃勃地瞧了好一會兒,還用手指劃了一下,捆著她的繩索斷落,指腹一頓:“記不記得這個傷疤?”
正好,他的指腹停在桃花手腕的疤痕上面,蔥白光滑的手上,那塊疤痕格外顯眼。
桃花弱弱地嗓音,可憐兮兮似的,:“是時候被狗咬的。”
當然不是狗咬的了,晚月了,男人的耳根子最軟了,要一哭二鬧三撒嬌。
“狗咬的?”
桃花趕緊頭:“嗯嗯,狗咬的,好大一只狼狗!追著我跑了三里路!”
“呵。”
他又笑了,毛骨悚然的。
桃花年紀,可是也見過大風大浪呀,真沒見過這么邪里邪氣的妖,摸不出套路。
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著手腕那塊疤,他揶揄似的口吻:“只有赤練銀火的留下的疤才去不掉。”
他話時,頭上突然長出了一只角!右邊一只,孤零零一只!
桃花募地眼睛瞪圓了,她認得那只角,長得像北贏的珊瑚絨樹,通透的嫩白色:“你是誅妖臺的那只大妖怪?!”
她記事早,記得七歲那年和滿滿兔子去誅妖臺掏玉,放出來了一只大妖怪,她還拔了那妖怪的一只角,滿滿便是那時候毛全沒了。
后來娘親,她放出來的那只妖,是北贏絕無僅有的一只麋鹿,名喚榮樹,乃邪妖一派的鼻祖。
鼻祖正對她笑,竟像美人如花:“又見面了,桃花。”
桃花下意識看他腦袋上左邊那個光禿禿的鹿角,心想這就是那個算命老先生的命途多舛時運不濟嗎?
她縮,把脖子縮到衣領里去,做支安靜的縮頭桃花。
榮樹盯著她,緊緊盯著,那眼神,就像吃飽了兇獸在逗剩下的獵物玩兒,不急著下肚,手里的線松一下緊一下。
蕭魘也察覺出了不尋常,語氣斟酌:“榮哥哥,還油炸嗎?”
榮樹勾著唇角似笑非笑:“不用油炸了,我突然想生吃了。”
砧板上的楚桃花:“……”任人宰割,心里悲傷成河了。
她還來不及感嘆她多舛的命途,就被一只堪比女子的手拎住了衣領,提溜著往洞穴里拽,。
榮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塵土,設了一道結界,瞬間將蕭魘的怒叫聲隔絕在外。
那只鹿好像心情很好,拎著桃花,晃來晃去,甩來甩去,就差哼幾句歡快的語調了,可桃花呢,雙腳離地,肩膀耷拉,垂頭喪腦,像只落入敵手的倉鼠,動作十分傷自尊,她掙扎了幾下無果,就放棄反抗了,任由著被拎著,眼珠子四處瞧,發現這洞中內有乾坤,洞內有洞,彎彎繞繞大洞洞層出不窮。
這榮樹是老鼠嗎?這么會大洞。
當然,這時候的桃花還不知道,無常是只遁地鼠,大洞功夫天下無敵。
桃花歪著腦袋,想計策,上方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老實了?”
桃花兩手兩腳一攤,搖頭晃腦:“我是不是很輕?把我提起來是不是不費吹灰之力?”
榮樹端著玩味的眼神瞧她。
姑娘這會兒又活過來了似的,喟嘆了一句,心中欣喜:“我果然瘦成了排骨,好開心的呀。”
“……”
姑娘心思百轉千回,一會兒一個神采,榮樹提溜著姑娘的領子,甩了甩:“不怕了?”
被拎著的家伙瞪著圓溜溜烏黑的大眼睛:“我時候最肥嫩的時候你都沒吃我,現在瘦成了排骨,你吃了就吃虧了。”她被拎著,脖子勒,往上蹭了蹭,毛茸茸的腦袋了榮樹的手,又怕怕地后退,掐著嫩嫩的嗓子,“我覺得你不是那種會吃虧的妖,你可以把我養得和時候一樣肥美了再吃,不然吃排骨會咯牙的。”
還在動花花腸子呢。
榮樹揚唇,腳步頓住,居高臨下地瞧著縮著腦袋瓜的家伙:“不巧了,我不吃肥肉,就喜歡吃排骨。”
手一松,咚,桃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她喘成狗,低頭翻白眼,你才肥,你全家都肥!
喘夠了,姑娘抬頭,濕漉漉的一雙瞳子,水洗了似的,干凈得發光:“你真要吃了我?不怕我家人尋仇?”
榮樹抱著手,好整以暇地看著。
桃花站起來,揉揉摔疼了的骨頭,商量的語氣:“喝血成嗎?我想要個全尸。”抬起手,擼起袖子,刻意討好,嗓音軟得像只不會撓人的奶貓,“那能不能咬這個疤痕,雖然是尸體,可是我也愛美,不想再留疤。”
怕是不想死得太快吧,恐怕再多留一會兒,她的千方百計又要計上心頭了,這玲瓏剔透卻裝傻充愣的丫頭。
“松開。”他慢條斯理的語氣,懶懶散散。
桃花幾乎條件反射地把另一只手藏到身后,藏完就后悔了……
做賊心虛是一種病!
榮樹抱著手,仰仰下巴,一都不急,耐心好得不像只妖:“松開。”
桃花搖頭,死死攥著拳頭,就是不松手。
他一把扯出她藏在后面的那只手,掰開她的五指,果然,手指破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難怪讓他咬手腕,手指藏了心思呢。
“故意的?”
姑娘一身正氣,氣拔山河:“我一路都留了血跡了,我師傅很快便會找到我,你還不趕快放了我逃命去,不然我師傅會讓你好看的。”
這詭計多端,倒真是層出不窮。
榮樹長腿一邁,不疾不徐地逼近,眼里滿滿興味:“那我得在那老鳳凰來之前先把你吃了,毀尸滅跡,骨頭都不能剩。”
桃花抖了抖,縮到角落里去,底氣一下子就泄了:“你能不能別吃我?”她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塊玉,“我可以給你白靈令,拿著這個玉佩去找我哥哥,你要多少獵物他都會給你的。”
那哪是什么白靈令,就是一塊御寒的暖玉。
不過,北贏識得白靈令的妖不過寥寥幾個,桃花以前貪玩兒,拿著塊破玉唬過張大蟹他們好幾次,次次都騙得他們團團轉,把那假冒偽劣品當寶貝一樣回家供著。
這只鹿妖,好像不上當。
他可能不知道白靈令是什么吧,不然怎么隨手就扔石榻底下去了。
“……”
桃花生無可戀,這下她是真沒轍了,千方百計條條大路通死路,頭一片陰暗,她已經退到角落里了,一抬頭,那張邪肆的俊臉就在眼底放大了。
他,眉頭挑高了:“不吃你也不是不行,我有一個條件。”
桃花笑瞇瞇:“您老。”
“……”榮樹被‘您老’一噎了好半天,哼了一聲,“叫句師傅來聽聽。”
桃花呆住:“……”
榮樹心情好得很,細長的眼角稍稍上彎,一抹邪氣:“你背叛鳳青,投我師門,我就不吃你。”
這是要挖青青墻角嗎?
桃花哆嗦了一下,精神了,挺直腰桿,正氣凜然:“士可殺,不可辱,本公主絕不背叛師門!”
榮樹揚起的嘴臉瞬間耷拉下來了:“那我就吃了你。”
驟然,潑墨的眸,染了深綠,一簇焰火冉冉升騰。
逼至墻角的姑娘退不了,抬起頭來,凝眸,一汪清澈。
她,清清靈靈的嗓音,落地有聲:“可為什么我覺得你不會吃我呢?”
榮樹募地怔住。
脆生生的聲音,聲聲入耳,悅耳而柔軟,她:“別把我交給外面那個長不大的姐姐,我怕她,她是真的想煮了我。”遲疑了一下,她繼續,“要是你真想喝我的血補身體,我可以給你吸一。”
著,她伸出手指,嫩白的一根,放在了榮樹唇邊,咫尺的距離。
呵。
全部準了,他的心思,蕭魘的心思,這半大的姑娘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敢如此膽大包天地同他周璇,同他耍盡了各種心機。
確實,他從一開始,聽到‘桃花’二字,便沒胃口了,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也不知道為什么,鬼使神差地陪她兜兜轉轉。
見了鬼了,為什么不殺她呢?哦,這姑娘生了一雙干凈的眼,能洞察秋毫,能明辨善惡,清澈純粹得讓人想挖了的一雙眼,偏偏舍不得下手挖。
大概腥風血雨見多了,這雙眼,便格外順眼。
榮樹道:“叫一句師傅,再給我磕三個拜師的響頭,我便隨了你的愿。”冷了聲,突然有些咄咄逼人了。
大概是鳳青的徒弟,他越發想搶了。
她不,偏不叫,倔強得讓人頭疼。
榮樹冷哼:“不叫?那就凍死你。”他惡劣地吼,“蹲那里去,不準半夜爬上榻來。”
“……”
桃花默默地去蹲角落了。
這頭鹿一看便和青青有仇,若是拜了他為師,怎入聽茸境門下就更難上加難。
洞里有結界,大洞洞錯綜復雜,她省省力氣,坐等援兵,這一蹲,就是一夜,桃花不是被凍醒的,是被餓醒的。睜開眼,她就瞧見榮樹搖曳生姿地躺在那張看起來就很舒服的大床上,他家那只侍從端著一盤葡萄,顆顆晶瑩剔透。
桃花吧唧吧唧嘴,巨想吃。
榮樹捏了一顆,扔進嘴里,那喚無常的,就端著玉蝶子去接葡萄籽。
吃個葡萄都這么風情萬種!哼,桃花不屑一顧,繼續吞口水。
無常問:“妖尊,今兒個吃什么?”
榮樹瞥了一眼角落里抱膝蓋的那一坨,漫不經心地扔了一個字:“魚。”
桃花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好想吃魚,清蒸的,紅燒的,油炸的……
那個撩人的聲音又來勾人了:“清蒸的,紅燒的,油炸的,被本妖尊各來一條。”
“是。”
咕嚕——
這是吞口水的聲音!
不到半個時辰,無常就端了三盤魚上來,那香味,能把人肚子里的饞蟲給勾出來,桃花眼睛都看直了,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
榮樹撐著下巴,大長腿懶懶一伸:“香不香?”
“嗯嗯~”
拿起象牙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榮樹舔了舔唇,妖氣十足。
又問:“想吃嗎?”
“嗯嗯~”
桃花蹭啊蹭,蹭到飯桌跟前,
那廝聲音勾人,循循善誘:“想吃就叫句師傅聽聽。”
“……”眼前一黑,好絕望!給聞不給吃,太慘無人道了,桃花糾結了好久,一咬牙,軟軟地問,“叫爹行嗎?”
“……”
榮樹嘴角一抽,隨即將象牙筷子上那塊魚肉咬進嘴里,惡狠狠地:“不叫師傅餓死你!”
好幼稚喲!
桃花垂頭喪氣,蹲在餐桌腳下,仰著頭,眼神巴巴地看著那三盤魚……進了那妖孽的肚子。
好餓好餓喲!
早飯沒給吃,午飯也沒給吃!桃花餓得兩眼昏花,可那頭鹿呢,吃完葡萄吃蘋果,然后杏仁花生各一盤,還沏了一壺香茶,就一只在吃獨食!一口都不給桃花舔!
慘絕人寰!
桃花很有骨氣,硬是不喊一句師傅,爹倒喊了兩句了,沒用,看著那壺茶,桃花有氣無力地:“我想如廁。”
“哼。”
榮樹懶得瞧她,給了個后腦勺,系著桃花的繩子就被他壓在腳下。
不給吃就算了,還不給拉!
桃花牙都要咬碎了,忍住,不氣不氣:“鹿爺爺,我想——”
榮樹一個大挺,一顆蘋果核扔過去:“不準叫老子爺爺!”他惡聲惡氣,“叫師傅,不然憋死你!”
桃花:“……”
她揉揉被蘋果核砸中的腦袋,一臉生無可戀,她就想不明白,榮樹這老妖精到底和青青有多大深仇大恨,非要搶他的準弟子。
桃花憋著,臉都漲紅了,可硬是沒松口。
她是個有骨氣的公主!
榮樹瞪她,往死里瞪,那眼神恨不得把桃花戳幾個洞出來,磨磨后槽牙,一字一字兇神惡煞從牙縫里擠出來:“滾出去!”
桃花拔腿就跑。
“回來!”
桃花灰溜溜,喪著臉。
榮樹起身,冷著一張妖艷的臉,捻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繩子,一頭綁著她的腰,自己拉著另一頭,沒好氣地:“一刻鐘不回來,本妖尊就吃了你。”
姑娘雞啄米地頭,夾著腿,跑得飛快。
不知為何,瞧著那飛躥的身影,榮樹心情那叫一個爽,往榻上一趟,哼起了調,拿了個蘋果,放在手里顛了顛,手一松,滾落在地,一個沒影,滾去了暗無天日的角落。
榮樹煩躁地起身,去把那個蘋果踢到了顯眼的地上,這才心滿意足躺回去,閉著眼假寐。
等桃花回來,就瞧見地上一個大蘋果,兩眼冒光,瞧了瞧背身躺著的某妖,輕手輕腳地撿起來,躲到角落里去啃,喜滋滋地瞇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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