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梅景瓊畢竟上了年紀，累得昏睡過去，李磊和壽衛國也被累得不輕。

    兩個人都是饑腸轆轆，李磊才想起來，他本來是要去買菜的，還有他要給曾依依做春卷。

    可是，就梅景瓊現在的精神狀態，他又不敢輕易離開。

    “衛國哥，看看家里有什么菜，咱們隨便做一點吧。”李磊起身在家里翻騰。

    從曾依依來醫院報到起，他就沒有回過家，目的是逃避媽媽的嘮叨。

    現在看媽媽這個樣子，他心里也難受。

    “我不吃了，局里還有事。”壽衛國問李磊，“不怪我把你弄回來吧？”

    李磊搖頭：“這一天早晚要面對的，我只是沒想到我媽的情緒會這么激動。”

    “你怪我，我也沒辦法，”壽衛國拍拍李磊的肩膀，“一家人，把話說清楚，比什么都好。”

    他每次回來，都會看望李宗榮夫婦，一般都是先來家里，陪著梅景瓊說會兒話，再去李宗榮的辦公室，有事幫忙，沒事聊天。

    這次他剛進門，梅景瓊就哭著要他把李磊找回來，為避免梅景瓊出事，只有委屈李磊了。

    至于梅景瓊問李磊有關于沈嫻和沈夢蓉的事，他比李磊還清楚，可是他一句這方面的話都沒提，家事還需家里人處理，他和這家人關系再親密，畢竟也還是個外人。

    而且，他也答應了沈嫻，對這件事保持沉默，過往的一切是對是錯，由來是什么，沈嫻都不想再去追究，她只想安靜地生活。

    李宗榮知道沈嫻和沈夢蓉在一起，是李磊從G市回來后告訴李宗榮的，幾十年沒有見過面的表姐弟，卻因李宗榮工作太忙，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去看望沈夢蓉。

    李磊問壽衛國：“你這次回來，見過我爸了沒有？”

    “見過了，你爸太忙，沒顧得上和他說話，”壽衛國勸李磊，“磊磊，你姐不在，你不要只顧你自己的事，有時間也顧顧家，你爸忙，沒時間，你媽一個人在家，怎么會不胡思亂想。”

    沈嫻和梅景瓊鬧翻這些年，她避免和梅景瓊見面，和李宗榮卻是沒有斷了來往，所以她人雖然沒住在家里，家里的大事小情她卻是知道的，也在暗地里安排家里的事。

    如今她突然離開這么久，李宗榮又忙得顧不上家里，家里可就真得亂了套。

    “知道了，衛國哥，你順便再去看看我爸在忙什么，都已經下班了他還不回來。”李磊是特意請了兩天假陪曾依依，今天開始值晚夜班，還能在家照看他媽一下午。

    “好。”壽衛國再次拍拍李磊的肩膀，離開了。

    辦公區靜悄悄的，壽衛國徑直走向李宗榮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壽衛國敲門，里面傳來李宗榮精神飽滿略帶亢奮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推門進去，壽衛國看見李宗榮坐在辦公椅上，面前的辦公桌上攤著許多文件。

    “你阿姨怎么樣了？”李宗榮的聲音里滿是疲憊。

    在外人面前，他再累也強撐著，永遠給人非常有精神的印象，在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眼里，他就沒必要裝了。

    “睡了，磊磊在家呢，您不回家去嗎？”壽衛國走到李宗榮身后，力道恰好得給在李宗榮肩頸部做起推拿。

    “回去干什么，下午難道不用上班了嗎，你阿姨一鬧起來就沒完沒了，拉住我不撒手，想走都走不了。”

    “可是，您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呀，您吃飯了沒有？”

    “吃什么，沒胃口。”

    “沒胃口您也得吃呀，不吃飯哪有力氣上班。”

    “你說沈嫻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就和你阿姨老死不相往來了？她小的時候我不在家，是你阿姨把她拉扯大的，相比于我這個當舅舅的，她和你阿姨更親近，怎么她們兩個現在就鬧成這樣，沈嫻是小輩，就不能體諒體諒你阿姨的苦心，非要和你阿姨犟著。”

    壽衛國沉默不語。

    李宗榮忽然把話題引到壽衛國身上：“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沈嫻自小和你最親，她有話愿意和你說，卻不大愿意告訴我這個舅舅。”

    壽衛國依舊不吭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算了，你不想說就別說了，”李宗榮擺擺手，“你去忙你的吧，高陽去給我買飯了，餓不著我。我說不想回家，那是氣話，手頭上還有事沒辦完，下午開會要用。”

    高陽年紀小，機靈，李宗榮暫時把他調到自己跟前用。

    “您真的不去看看沈夢蓉嗎？”壽衛國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醫生說，她明明已經油盡燈枯，硬是強撐著不肯咽下那口氣，可能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

    李宗榮揉揉太陽穴：“你小子終于承認你知道些什么了，你要是沒事的話，我下午開完會，你開車送我去，你沒時間，就給我弄張火車票。”

    “我開車送您去，剛好那邊有案子要交接。”壽衛國說完，輕輕把門從外面關上。

    李宗榮盯著門苦笑：“這小子，長大了，歷練了，竟然知道跟我耍滑頭了。”

    這幾十年來，他不是沒想過回老家去看看沈夢蓉，一來他工作確實忙，從基層的衛生所一步步走到大醫院，都是他靠命拼搏出來的。

    再來，他有些不知怎么面對沈夢蓉。

    當年他在外當兵，幾年后回家，父母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替他娶了五大三粗的梅景瓊，說是梅景瓊雖然樣貌普通，卻很有才情的，這樣的女人放在家里安全，帶出去也不會沒面子。

    而他心里的妻子人選，是他的表姐沈夢蓉。

    雖然心中痛苦，他卻沒有掙扎，因為他在部隊接觸了醫學之后，懂得了近親不能通婚的道理，他和沈夢蓉是不能在一起的。

    盡管接受了現實，他卻無法面對沈夢蓉，也無法面對他自己的心，那時，他才是個十多歲的少年，他是在學校里讀書時被選拔去當兵的。

    在父母的逼迫下，他和梅景瓊做了真正的夫妻，而后他又離開了家，父母去世他都沒能回家，一去又是幾年。

    那幾年，他拼了命的學習醫學知識，并經過了上級的考核，當了一名醫生，并一步步地從衛生往上級醫院拼搏。

    上級催他帶家屬隨軍，他刻意忘掉自己已成親的事實被一再提起，他回家去，才知道沈夢蓉已經有了個女兒，而且沈夢蓉就要嫁人了。

    他帶走了名義上的妻子和沈夢蓉的女兒，把梅景瓊和沈嫻安置好之后，他又去忙他自己的事，很少有時間回家。

    直到他復原轉業到地方醫院，他才和梅景瓊真正過起了日子，后來有了李磊，他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這些年過去了，他依然不知要怎么面對沈夢蓉，而且沈夢蓉已經嫁為人婦，他要是回去探望，必然會給沈夢蓉帶去麻煩，畢竟當年他和沈夢蓉可謂是青梅竹馬，周圍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們的事。

    沃琳這一覺睡到下午下班時間，是秀才用傳呼機把她吵醒的。

    內容很簡單：起床，吃飯，喝藥。

    一看就是秀才發的消息，這是秀才的風格。

    宿舍門打開，秀才和簡賦就站在門外，秀才手里把玩著新手機，簡賦提溜著菜。

    “喲呵，不錯呀，”沃琳拿過秀才手里的手機，“怎么想起來奢侈一把了？”

    一個手機好幾千，最便宜的也要五六百，對于他們這些才參加工作不久的人來說，手機就是奢侈品，哪怕是狠得下心買手機，每個月的座機費和話費，也讓人心疼。

    “掙錢不就是用來花的？”秀才道。

    簡賦啥話都沒說，自動自覺拿了菜盆去水槽邊洗菜，秀才也跟了過去，留沃琳一個人在宿舍研究手機。

    沃琳一個功能一個功能的點開，點到信息這個功能時，她看到有十幾條信息，都還是沒有打開的狀態，想到信息涉及到隱私問題，她略了過去。

    研究完手機所有的功能，沃琳打算合住手機翻蓋時，忽然有一條信息蹦出來，沃琳無意間碰到了確認鍵，信息的內容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信息內容：記得叫醒沃琳，提醒她喝藥，敷腿。

    署名：韓霆。

    沃琳回復：醒了，會喝藥，敷了腿。

    就那么幾個鍵，沒有說明書，一點點摸索著打字，簡單八個字，用了好幾分鐘。

    信息發出去，她還是忍不住點開了其他信息，十幾條來信全部是韓霆的，內容都一樣，全是問她醒了沒有，腿怎么樣，記得喝藥，記得敷腿。

    發出去的信息只有一條，告訴韓霆這個手機號。

    也就是說，韓霆發來十幾條信息，秀才一條都沒回，只有這最后一條，是沃琳自己回的。

    沃琳心里五味雜陳，韓霆竟然一天十幾條信息煩別人。

    她剛把手機蓋合上，手機就醒了，是一條來信。

    翻開手機蓋，點開信息，又是韓霆的來信：她腿疼，做飯不方便，麻煩你給她買份老北家的水餃，不要全肉餡的。

    沃琳回復：我是沃琳。

    信息剛發出去，手機電話鈴就響了，沃琳接通，手機那頭是韓霆急切的聲音：“沃琳，感覺怎么樣，腿還疼不疼，一天沒吃飯，會不會低血糖，你想吃什么，要秀才去給你買，你告訴他，麻煩他這么多，我回去請他吃飯，他想吃什么都行。”

    沃琳沒說話，只是呵呵笑，韓霆一口氣說了這么一大堆，該不會一整天都在想這些吧。

    “沃琳，是你嗎？”韓霆那邊有些不確定。

    “我很好，簡賦買了菜，我們自己做飯。”相比于韓霆的長篇大論，沃琳的回答很簡短。

    “你腿不方便，讓簡賦做飯，他想要我怎么補償都行。”韓霆使喚起別人來一點都不含糊。

    “嗯，好。”沃琳一時不知要說什么。

    就這簡單的兩個字，已經夠韓霆樂呵了，聽得出沃琳的答復沒有遲疑，說明沃琳接受他了。

    “那你記得注意身體，晚上看書不要太晚，再給腿做幾次冰敷，明天換做熱敷，熱敷后擦藥酒更有助于活血化瘀，腿好得快。”韓霆嘚吧嘚吧又說了一大堆。

    沃琳這次的答復更簡單，沒有一個多余的字：“嗯。”

    她其實想說你也注意身體，可又實在覺得別扭，憋了半天，只哼出這么一個字來。

    就這一個字，韓霆都能想象得出沃琳的難為情，韓霆輕笑，小丫頭這是不好意思了。

    初次通話，沃琳能有這個反應，他已經很滿足了，怕再說下去沃琳會尷尬，他又囑咐了沃琳幾句不要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只管吃之類的話，然后掛了電話。

    沃琳盯著手機，一時愣在那里，她剛才是在跟韓霆通話嗎？

    沒有防備，手機被人搶走，沃琳下意識伸手去搶，發現手機已經入了秀才的口袋。

    秀才面無表情，簡賦一臉戲謔：“怎么樣，新手機好用嗎？”

    剛才沃琳打電話時說的話，簡賦和秀才都聽得清楚，盡管沃琳說了沒幾個字，兩人也猜得出打來電話的是韓霆，因為到目前為止，只有簡賦和韓霆知道秀才的手機號碼。

    早上簡賦陪秀才上班，秀才今天突然說要買個手機，可他沒有時間上街，簡賦自告奮勇去替秀才挑了這款手機，并給手機上了號碼。

    手機拿回來，秀才只發了一條信息出去，就一直把手機放在桌上，有來信也不看。

    簡賦看了一眼，秀才發出去的信息，是給韓霆的，李磊曾讓他接過韓霆的電話，他記得當時的手機號碼，和秀才發出信息的收件人號碼一樣。

    下班后，簡賦和秀才來單身宿舍樓的路上，秀才拿出手機，給沃琳打了個傳呼，然后一直把玩手機，玩到手機被沃琳拿走為止。

    沃琳心里有事，沒有接簡賦的茬，簡賦聳聳肩，去忙活做飯，留秀才和沃琳說話。

    把弟弟那愣頭青的模樣，和外表痞相實則成熟穩重的韓霆相比，簡賦內心直搖頭，弟弟讓他帶給沃琳的問話，還有他自己的疑問，都永遠埋在心底，或是徹底忘了吧。

    明天，他就要回家了，雙搶過后，他打算辦一個數學輔導班。

    農村里的家庭，愿意出錢讓孩子上輔導班的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只要有，他就可以用賺來的輔導費貼補家用。

    開學之后，他就要就任老師這一職業了，沒有課的時候，他回家幫爸媽忙地里活，周末再做些副業貼補家用，寒暑假開輔導班，推動那些求上進家里又有經濟實力的孩子更加上進。

    周而復始，他將來要過的日子，已經完全可以預見。

    以后的他，和沃琳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或許根本再無交集，埋在他心里的話，也就沒必要再說了，不如現在就丟棄。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