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是熬夜加班慣了的人，一做起事來就忘了時間。

    幻燈片做好，韓霆反復檢查確認，直到完全滿意，他看了看手表，已經凌晨三點多。

    “哎喲，趕緊走，”韓霆這下著急了，“你明天，哦，不，今天早上得上班呢，再不睡覺，起床時又該頭痛了。”

    “你還不是一樣？”沃琳打了個哈欠，“你一早就得講課呢，估計得先參加科室交班，也得打起精神。”

    “我不會頭痛，你就不一樣了。”韓霆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東西，把沃琳先推出計算機室，他一層層鎖好計算機室的門，牽著沃琳的手下樓。

    看沃琳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韓霆不容分說，把沃琳托起到背上背著：“睏了就先在我背上打個盹兒，回到宿舍接著好好睡。”

    沃琳嚇一跳，下意識掙扎：“你放我下來，打個盹兒醒不來怎么辦，你自己也累了一天。”

    “別亂動，”韓霆托著沃琳腿的手更加穩，“下樓梯呢，你再動，咱倆都得摔了。”

    沃琳不敢動了，但央求韓霆：“你這樣背著我更加容易摔跤，放我下來吧，我可不輕呢。”

    經過這一年多來的調理，她的身體好了很多，體重也略有增加。

    “就你這點體重，根本不算啥，”韓霆沒有放手，反倒問沃琳，“南方人平均身高比北方的平均身高要低，而我們科招醫生的時候，要求個子比北方的平均身高還要高，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呀？”沃琳順口反問，此時的她也確實睏了，懶得思考。

    韓霆輕笑，“我們科的患者，不管是術前的，還是術后的，由于疾病的原因，很多都有腦子糊涂的時候，跑出去找不到回來的路是常事，這就是高個子發揮優勢的時候了。

    “不管患者怎么鬧騰，我們都能把他們抱回科室，因為我們個子高，患者被我們抱著，腳著不了地，沒有著力點，無法用力呀，兩百多斤的大胖子我都抱過，你這點體重根本不算什么。”

    “吹吧你，哪有招醫生是為了干這個的。”沃琳嘴上不信，心里卻是認同了韓霆的說法，她早就聽別人這么說過。

    “信不信由你，老狐貍說，以后只要是人才，不管個子高矮都會招，不過得招兩個個子高的男護士來我們科，否則抱回患者的活沒人干了。”

    說到這里，韓霆呵呵笑：“你知道老狐貍為什么這么做嗎，因為他自己個子矮，不招幾個矮個子的和他作伴，面子上多過不去呀。”

    沃琳在韓霆的背上拍了一巴掌：“李院長不就是讓你加個班嗎，你就這么損人家。”

    韓霆表示他的不滿：“誰讓他打擾咱們看電影的，你看著吧，我明天就是講了課，他也不會讓我閑著，他是院長，我不能把他怎么樣，嘴上沾點便宜他又不知道。”

    下了醫技樓，沃琳又要求韓霆放她下來：“讓我自己走，別人看見了會笑話的。”

    韓霆不放：“這個點兒是人睡得正香的時候，誰吃飽了撐得跑來看熱鬧，再說了，你男朋友人高馬大，就是那效犬馬之力的材料，放著這樣的男朋友不用，你是不是傻呀。”

    沃琳被他的話逗得笑趴在他背上：“哈哈，哪有這么說自己的。”

    韓霆也跟著樂呵：“所以呀，你就老實在我背上呆著，否則更過分的話我還多著呢，你要不要聽。”

    “唉，好吧，”沃琳安心地趴在韓霆的背上，一邊還嫌棄著，“都是骨頭，沒有二兩肉，硌得慌，還是我哥的背舒服，我哥不胖，但背上肉肉的，趴在他背上，讓人心里覺得特別安然。”

    韓霆不樂意了：“這有可比性嗎，你哥做慣了農活，沒肉他干得動農活嗎，我天天呆在病房，想鍛煉也沒時間，這個比較不公平。”

    “所以說呀，你說你抱過兩百多斤重的人，是在吹牛，就你這沒有二兩**格，背我這種的還差不多。”沃琳打著哈欠，言語有些含糊。

    韓霆哭笑不得：“小丫頭，長進了啊，變狡猾了哈，拿你哥說事，搞了半天是等著在這堵我呢。”

    沃琳用拳頭輕輕捶打韓霆的背：“所謂近墨者黑，我這都是受你的熏陶，我還沒說你帶壞了我，我虧大發了呢。”

    兩人聊著天，沃琳的聲音越來越含糊，明顯是快睡著了，可還是硬撐著和韓霆說話。

    韓霆心里嘆氣，這丫頭也太倔了，想睡就睡嘛，非得死撐著，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幸虧我沒有干壞事的心思，就是有，也得打消，就這丫頭的倔勁，我想干壞事也難實現呀。

    回到宿舍，沃琳倒頭就要睡，含含糊糊和韓霆道別：“你出去幫我把門關上啊。”

    韓霆卻沒有這么輕易饒過她：“你體冷，這么睡覺會睡不安穩，喝杯熱乎乎的生姜蜂蜜水再睡。”

    “不要了。”沃琳迷迷糊糊地搖頭，“你也去睡吧，快天亮了。”

    不要也不行，韓霆麻利地泡了一杯生姜蜂蜜水，單手扶起沃琳，把杯子湊到沃琳的嘴邊。

    “好煩呢你！”沃琳嘟囔著，眼睛半睜半閉，慢慢把生姜蜂蜜水喝完，然后倒頭就睡。

    韓霆又把她扶起，五指為梳，輕輕給她梳理卷發：“睡前不理順，早上起來打結。”

    “知道了，媽。”沃琳已經睏得無力反抗，只能任由韓霆折騰，嘴里不滿得呢喃著。

    蜂蜜水喂了，頭梳了，韓霆雖然還不想離開，可實在找不出留下來的理由，只得幫沃琳把燈關上，從外面關上門，回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李磊還沒睡，半躺在床上，就著旁邊桌子上的臺燈看書。

    聽到韓霆進門，李磊只是抬了下眼皮，接著看書。

    “怎么還不睡？”韓霆問李磊。

    “還有兩個多月就考試了，睡不著。”李磊換了個姿勢，眼睛沒有離開書本。

    原本宿舍里有四個人，上個月有個人結婚搬了出去，另外那個人跳槽走了，現在宿舍就他們師兄弟兩人，韓霆進修不在醫院，宿舍也就相當于李磊的單人宿舍，看書倒也算安靜。

    “快四點鐘了，你今天不上班？”韓霆說著話，拿了洗漱用品準備出去。

    “不上班誰給我發工資？”李磊扭扭脖子，“我現在輪科到病案室，天天和一幫老娘們閑磕牙，不用上晚夜班，還有時間睡午覺，上班時睏了可以打盹，沒關系的。”

    “嗯。”韓霆點點頭，以最快的速度去水槽邊洗漱完，回宿舍睡覺。

    然而，越躺腦子越清醒，最后干脆睡意全無。

    韓霆心里嘆口氣，伸手摸索著打開旁邊桌子上的臺燈，坐起來，又摸了一本書看起來。

    無意間看見李磊在發呆，韓霆調侃李磊：“你小子是在看書，還是借看書的名義想心事？”

    “咱倆半斤八兩，誰也甭笑誰！”李磊吊兒郎當地回了一句，把書扔在一邊。

    “說說看。”韓霆支棱著耳朵準備聽，手里的書也看了進去。

    李磊出溜得平躺在床上，問韓霆：“師兄，如果沃琳只想著工作，不把你當回事，你還會繼續和她在一起嗎？”

    “這個假設不成立，沃琳沒有只想著工作，也沒有不把我當回事，”韓霆翻了一頁書，接著道，“我今晚被你老爹坑，熬夜加班做幻燈片，沃琳幫了我很大的忙呢。”

    李磊長嘆一口氣：“唉，真羨慕你們呀，一個在g市，一個在市，見面還那么熱乎，我和曾依依倒是就呆在一個醫院里，可我想見她一面都難，好不容易見一面吧，她張口閉口就是患者怎么樣，我們這哪是談戀愛，根本就是小型病例討論會。”

    曾依依正式上班這幾個月來，值班時間呆在科里，那是必須的，休息時間她也呆在科里，看書，研究病例，向各位老師請教。

    還別說，李磊對曾依依的訓練很有效，曾依依她本身性格就活潑，堅韌，加之曾依依現在變得謙遜有禮，她已經從原來沒人喜歡她的狀態，變成全科最受歡迎的人。

    所以曾依依向各位老師請教的時候，沒人不愿意教她，曾依依就更樂意呆在科里了。

    然而，她的好學，對李磊就是一種煎熬了。

    正處于熱戀期的兩個人，本就因各自很忙，約會都要抽時間，好不容易單獨待在一起，一方張口閉口談論工作上的事，另一方怎么高興得起來。

    “這不是正好？”韓霆摸了一支筆，邊在書上劃著，邊道，“你不是老抱怨看書時間不夠嗎，她不理你，你也正好多些時間看書。”

    “道理是沒錯，可我總覺得心里不得勁。”李磊干脆關了臺燈。

    他問韓霆：“要是沃琳只顧學習，沒有時間理你，你會怎么做？”

    “高興啊，女朋友要求上進，我不但要為她加油鼓勁，還要為她創造條件。”韓霆樂呵，“這樣才能齊頭并進，雙宿雙飛，多美的事呀。”

    “看來，是我鉆牛角尖了。”李磊深呼吸幾口氣，閉眼睡覺。

    韓霆至天亮，直到外面有人走動的聲音，他才強迫自己打了個盹，然后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臉。

    看看手表，還不到七點鐘，估計沃琳這會兒睡得正香呢，他打算出去買早餐回來，然后叫醒沃琳一起吃早餐。

    路過沃琳的宿舍，宿舍門是打開的，沃琳正打開冰箱從里面拿東西。

    韓霆走進去：“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頭不痛嗎？”

    “一大早被傳呼機吵醒了，龔師傅連著來了好幾個信息，問我今天需要幾個工人干活，都要帶什么工具，還有一大堆啰嗦。”沃琳說著，從冰箱里拿了三個芝麻鹽花卷。

    把花卷放在蒸籠上，沃琳問韓霆：“我煮了稀飯，你想吃什么菜？”

    沃琳置辦炊具以來，飲食沿襲了老家的習慣，早上一般喝稀飯，吃饅頭或者包子花卷之類，再炒個小菜，和韓霆談戀愛后，韓霆也慢慢習慣了她的吃法，芝麻鹽花卷是前兩天做的。

    “我看看有什么菜。”韓霆打開冰箱看。

    他拿出兩個咸鴨蛋：“不用炒菜了，每人一個咸鴨蛋，你睡眠時間少，省點力氣。”

    “行。”沃琳把蒸籠放在了電飯鍋上，“花卷熱好就能吃飯了。”

    看沃琳眼睛一瞇一瞇地還有些犯迷糊，韓霆好笑：“這樣子你還敢做飯，就不怕把你自己掉鍋里。”

    他拉沃琳坐下，拿來梳子給沃琳梳頭，一點點把打結的地方理順，扎了個馬尾，又把馬尾編成幾個小辮子，再把辮子盤在頭頂，用夾子固定住，這樣子會顯得人干脆利落。

    繞到沃琳前面看扎頭發的效果，韓霆好笑又心疼，沃琳呼吸均勻又綿長，已經睡著了。

    韓霆沒有打擾沃琳，他自己看著花卷熱好，稀飯舀進碗里，咸鴨蛋拌進稀飯攪碎，晾得溫度差不多剛好可以入口，這才叫醒沃琳。

    吃過飯，沃琳洗碗，韓霆把沃琳宿舍收拾利索，然后兩人一起去上班。

    沃琳剛到磁共振大門口，還沒有進去，就被曹亮叫住：“你們昨晚沒有加班嗎，我下班過來，只看到保安兩個在里面打牌。”

    “你以后下班時間，恐怕只能看到保安了。”沃琳告訴曹亮，“工程師說他們公司的規定，一天上班八小時，一周工作五天，加班會受罰。”

    “啊，還有這回事？”曹亮覺得不可思議，“安裝儀器不是應該一鼓作氣嗎，別的儀器都是趕時間安裝，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么死板的規定。”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就得考慮上班時間來跟隨安裝調試的進程了。

    想起即將損失的績效，他就心疼，可又不得不放棄，否則以后無法維護保養磁共振儀器。

    上班時間到，孫尹頎準時背著大號背包出現，沃琳問清楚今天需要的工人數和工具后，直奔物資設備科，找龔師傅要人要工具。

    龔師傅給大頭打完電話，和沃琳商量：“要不你干脆直接和老板聯系吧，也省得通過我傳話浪費時間，那個老板不是韓醫生的朋友嗎，你直接和他聯系，比我更好說話。”

    他這個提議立即被裴科長駁回：“工錢和干活的人數以及用的工具掛鉤，這個是你負責的事情，不要圖省事，讓沃琳每天替你點數和記時間，那沃琳自己的事還做不做！”

    你想撈油水，又想找人當槍使，只要做的不太過分，我可以當不知道，但也要看被你當槍使的是什么人，沃琳單純，韓霆可不是省油的燈，你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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