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壽衛國被手機的信息聲吵醒，他迷迷糊糊打開手機，看清信息內容，腦子有些清醒。

    信息是韓霆發來的：沃琳夢魘中喊救命，這是原因。

    壽衛國回了三個字：你小子。

    然后倒頭繼續睡。

    他就知道，韓霆能自己把事情解決了，不再用他出面。

    沃琳第二天醒來時，看見韓霆坐在自己床邊的椅子上，她驚訝：“你怎么進來的？”

    “用鑰匙打開門進來的呀，不然你以為我會穿墻術？”韓霆晃晃手里的鑰匙。

    看到鑰匙，沃琳才想起，昨晚壽衛國說給她換了門，她趕緊起身去看新門，頓時被閃著金屬光澤的防盜門震驚到。

    “這么好的門，是不是太浪費了，這要很多錢吧？”她用手摸摸防盜網門。

    內層防盜門已經被韓霆打開，只有防盜網門還關著。

    “應該是很貴，管他呢，反正是公家出錢，貴就貴唄！”韓霆不在乎。

    單身宿舍的家具都是免費配備的，住在里面的人搬走時，宿舍的家具不能帶走。

    韓霆直覺這門肯定不是公家出錢，說不定是壽衛國自己掏腰包，不過他不會告訴沃琳他的猜測，回頭問清楚了，他補錢給壽衛國就行。

    “可是，我本來就沒有什么貴重東西，卻用這么好的門，會不會反倒被小偷盯上呀？”沃琳多了一層考慮。

    “這倒是個問題，”韓霆覺得沃琳考慮的有道理，“回頭把門再換成木門，至于這個門嘛，讓大頭處理就好。”

    “咦？對了，你怎么在這里，”沃琳忽然想起什么，“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韓霆被她這問話嚇一跳，“你沒事吧，昨晚是你讓我背你回來的，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

    “你昨晚就回來了？”沃琳揉了揉本就亂的卷發，皺眉想，“是哦，我昨晚是你從急診科背出來的，壽隊長說弄壞了我的門，所以給我換了新門，可是，我因為什么進的急診科？”

    韓霆嚇得一把攬住沃琳：“我的乖乖，你可別嚇我，你是真糊涂了，還是在犯迷糊。”

    “糊涂和犯迷糊有區別嗎？”沃琳仰著頭，一雙大眼瞪著韓霆，一臉的迷糊樣，看得韓霆差點忍不住咬她一口。

    “那你還記得你昨天為什么哭了的事嗎？”韓霆把沃琳的身體扳轉，摁坐在椅子上，讓沃琳背對著他，他拿起梳子給沃琳梳頭。

    再讓這丫頭這么盯著自己，他真怕自己大清早犯錯誤。

    沃琳想起昨天發生的事，眼圈又紅了：“曾依依說，秀才的體溫是死人的體溫，再晚搶救的話就醒不來了，我知道她是嚇唬我的，可她不會無緣無故這么說，我越想越怕。”

    說著說著開始抽噎：“秀才的媽媽被爸爸打死了，爸爸被大哥打死了，家里人又不認他，他肝功能受損嚴重，貧血嚴重，植物神經損傷嚴重，才會突然體溫低，才會差點死掉。”

    韓霆聽得心驚，沒想到秀才的境遇這么坎坷。

    可是想到沃琳就是因為秀才的遭遇而傷心得差點沒命，他心里又升起怒氣：“你為了別人傷心，差點把你自己捂死，那我會不會傷心！”

    “什么？”沃琳回頭看韓霆，眼睛紅紅的，讓韓霆又覺得很不忍心。

    他嘆口氣，神情認真：“事情的經過我基本已經弄清楚，秀才的經歷值得同情，秀才對你說那番話讓你傷心，可是無論怎么樣，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就是你的不對。”

    “秀才都和你說了？”沃琳抽噎著問。

    “以秀才的性子，他怎么會和我說，是簡賦告訴我的。”韓霆心里慶幸沃琳沒有后遺癥，否則也不會這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事。

    他語重心長地告訴沃琳：“秀才的做法我理解，你讓他的生活回歸正常，他感激你，可回歸正常后的他有自己的生活，你雖然對他有恩，但不能介入他的生活太深，否則對他對你來說都是負擔，所以他才會說那一番話。”

    “可是，我并沒有想介入他的生活太深呀，我只是有點不放心他。”沃琳沒覺得自己有過干涉秀才的時候。

    “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秀才不會這么認為。”韓霆給沃琳分析，“對朋友的事關心過度，那就是侵犯**了，所以秀才要和你保持距離，他的做法很果斷，是個爺兒們。”

    沃琳低頭不吭聲，韓霆靜靜地等著。

    “秀才說那些話，你不生氣嗎？”沃琳抬頭問。

    “我是個正常男人，怎么會不生氣，而且我的嫉妒心很強，可是，你哭成這樣，我又能怎么樣？”韓霆捧住沃琳的臉，“別再為了別的男人哭，我會發瘋的。”

    “哦。”沃琳點頭。

    “也別再把你自己弄進急診科，我也會瘋，”韓霆咬牙，“我瘋了很多人會倒霉。”

    “嗯。”沃琳點頭。

    “唉，算了，梳頭！”韓霆又把沃琳的身體扳轉得背對著他自己。

    一看就知道這丫頭只是機械性地點頭，估計腦子還在犯迷糊，他說的話她并沒有真正理解多少，慢慢來吧。

    天氣涼了，沃琳怕冷，韓霆沒有像以往那樣給沃琳扎馬尾，而是把頭發梳順之后，順著發際線編了一個小辮子，和其它頭發一起披在腦后，整個效果，既干脆，脖子又暖和。

    頭發梳好，韓霆繞到沃琳前面，想看看自己的手藝，看到沃琳的模樣，他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看來，沃琳窒息后搶救的事不是沒有后遺癥，估計這幾天沃琳都會嗜睡。

    這不，沃琳坐著都睡著了。

    而且，今天的沃琳說哭就哭，情緒失控，似乎只能用后遺癥來解釋。

    輕輕扶沃琳靠在椅背上，韓霆出去給現在的帶教老師打電話，先為昨天的不告而走道歉，實話實說，解釋是因女朋友突然進了急診科而使他失了分寸，然后請幾天假，女朋友暫時還離不開人，他得照顧。

    帶教老師雖然對韓霆的突然離開很生氣，聽了事情的原委后還是原諒了韓霆，并批準了韓霆的假期。

    掛掉電話回到沃琳的宿舍，韓霆看到沃琳又要忙活著做早飯，他攔住沃琳：“你沒精神就睡覺，我去買早餐。”

    “不行，不能睡了，”沃琳繞開韓霆，“昨天一天沒去，本來就不對了，今天要是還不去，該跟不上進度了。”

    “儀器安裝而已，耽誤一天兩天也沒關系，這是放射科的儀器，曹亮才是主力，你只不過是輔助而已，沒必要太當真，目前你的身體最要緊。”韓霆還是想沃琳好好休息。

    “既然開始了，我不想中途懈怠，感覺這樣很不負責任。”沃琳堅持。

    “行行行，我女朋友要求上進，我攔著就是我的不對了，”韓霆投降，他很欣賞沃琳的上進心，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不過你得答應我，今天的飯你就不要做了，由我負責。”

    “你負責，還不就是去外面吃，或者去外面買回來吃？”沃琳早就熟悉了韓霆的套路。

    “早餐去外面買，中餐和晚餐自己做，而且絕對合你的胃口。”韓霆信誓旦旦。

    “誰做，你做？”沃琳覺得自己聽到了夢話，韓霆從來沒有做過飯，他就是天才，也不可能第一次做飯就能很合她的胃口。

    “嘿嘿，反正是有人做，絕對不是外面買的。”韓霆賣起了關子。

    他把沃琳摁坐在床上：“你再打個盹兒，我早餐買回來叫醒你，不會耽擱你上進。”

    “不睡了，起來又得重新梳頭發。”沃琳搖頭，因搖動太快，差點歪倒在床上。

    韓霆扶住沃琳，好笑：“看你，睏成這樣，還非得犟，我在醫院還要待幾天呢，這幾天我專職伺候你，梳頭是我的義務之一，我都不怕費事，你只管安心躺著就是。”

    沃琳抓住韓霆的手，著急：“你是不是因為我，請假了，不用這樣，我沒事的，你在人家醫院進修，要是表現不好，人家不愿意教你東西怎么辦？”

    韓霆嘆氣：“你呀你，說你迷糊吧，有時候你精得讓人意想不到，說你精吧，你能迷糊得差點送了命，我請假不完全是因為你，還有別的事要辦，這下你放心了吧？”

    “真的？你不要騙我。”沃琳緊盯著韓霆的眼睛。

    “我騙你，要是你不理我了，損失的還不是我自己？”韓霆手上稍微用力，扶沃琳躺下，“你想想啊，我要是只為了你請假，你上班的時候我干嘛，閑得長毛嗎，肯定得有事做呀。”

    “嗯”沃琳總覺得韓霆又在說歪理，她想要找出其中的毛病，可實在招架不住睏意，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已經迷迷糊糊睡著。

    韓霆給沃琳蓋上被子，俯視著沃琳的睡顏：“就你這精神頭，還要上班，好好睡吧。”

    收拾好沃琳準備做早飯拿出的東西，韓霆鎖上門，回宿舍換了身衣服，簡單梳洗了一下，出了單身宿舍樓。

    他沒有去買早餐，而是直接撞進秀才的宿舍。

    秀才還在睡，簡賦在做早餐，看到韓霆直愣愣地走向秀才，簡賦默默地守在了秀才身邊。

    韓霆仔細觀察過秀才的臉色，又從被窩里掏出秀才的手，將雙手的手心手背反復看過，又將秀才的十指捋直再松開，然后把秀才的手塞回被窩。

    做完這一切，韓霆洗手，邊問簡賦：“你是打算辭職專職照顧他嗎？”

    “什么意思？”簡賦的手虛握成拳。

    “別緊張，我不是來找茬的，”韓霆用桌子上的抽紙擦手，“秀才現在的狀況是，體溫低導致嗜睡，冷漠，最好身邊有個人看著他，否則，可能惡性循環，因此抑郁也有可能。”

    “抑郁？”簡賦一驚。

    心理學課程有學過抑郁，但他沒有聯想到秀才。

    韓霆點頭：“對，抑郁，你是老師，我就不在你跟前班門弄斧了，但我是醫生，有義務提醒你這一點。

    “之前秀才的嗜酒，有可能就是抑郁的表征，但沒誰去關注他，是沃琳無意間的干預，還有你的有意介入，讓他的抑郁癥緩解。

    “而這次秀才的回家認親，又讓他再度陷入抑郁，且抑郁更加嚴重，并連帶暴露了他身體的潛在病癥，這次再想把他從抑郁中拔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說到這里，韓霆頓了一下。

    估摸著簡賦消化了他的話，韓霆接著說：“如果你真心關心秀才，要么你守在他身邊，要么你把他帶走，因為他的特殊境遇，別人很難接近他，還有一個選擇，就是任由他自生自滅。”

    這句話說完，簡賦的雙拳緊握，由于太過用力，胳膊跟著發抖。

    韓霆沒再說話，他找了個凳子坐下，靜靜地等，等著簡賦自己冷靜下來，等著簡賦握成拳的手回復自然狀態，等著簡賦慢慢坐在他的對面。

    “是我自作聰明了。”簡賦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對，你自作聰明，害人害己，秀才成了這個樣子，我就不重復了，沃琳即使搶救過來，也留下了后遺癥，嗜睡，卻又睡不安穩，你自己呢，陷入兩難境地。”韓霆毫不留情地揭示著一個個事實，“還有，你和秀才兩人，都因對沃琳心懷愧疚，恐怕快樂不起來了吧？”

    韓霆的話，如同鈍刀子，一刀一刀割在簡賦身上，不見血，卻疼痛難忍。

    “韓醫生，你想要怎么樣？”簡賦豁出去了，他心里明白，韓霆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

    韓霆不再繞彎子：“我想你和秀才收回昨天對沃琳說的話，以前和沃琳怎么相處，以后還是一樣，你放心，沃琳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不會過多打擾你和秀才的生活。

    “有我在，我也不允許她太過介入你們，你說得沒錯，我喜歡沃琳，縱然沃琳，不可能大度到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打得火熱，我一點嫉妒心都沒有，相反，我的嫉妒心很重，但我不想沃琳不開心。”

    簡賦冷笑：“我明白了，你這是在報復我，讓沃琳天天出現在我和秀才面前，膈應我。”

    韓霆冷哼：“也是在膈應我自己，不過，你有更高明的辦法嗎，沃琳性子樂觀，難受了哭一場，過后最多身體虛弱幾天，可是秀才就不一樣了。”

    “你要我怎么做？”

    “沃琳沒精神，又不想吃外面的飯，你了解她的口味，這幾天就麻煩你了。”

    “就這么簡單？”

    “對，就這么簡單，還外帶一個我，有我在，你不用處處防備沃琳。”

    “無聊！”

    “不是無聊，是卑鄙，我這人睚眥必報！”

    “慢走不送！”

    “中午我和沃琳來吃飯，現在先去買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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