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琳出了臥室,打量著屋子。
屋子是平房,客廳面積比較大,中間擺著一個煤爐,上面架著煙囪,爐子上坐著水壺,還擺著幾個蒸熟的紅薯,兩間臥室分別在客廳兩頭。
沃琳本想幫忙做飯,卻沒有看到做飯的灶具,也沒有看到菜在哪里。
“沈老師,你家廚房是不是在外面?”沃琳問沈嫻。
“你不用管了,簡燧在忙活呢,你只管等著吃飯就行了。”沈嫻在臥室里吆喝。
簡燧在忙活?
沃琳這才想起,這半天她沒有聽到簡燧的動靜,在客廳也沒有看到簡燧,合著這小子一回來就鉆進廚房了。
“行,那我就等著吃現成的了。”沃琳真就沒去幫忙。
既然簡燧已經對她失望,那就讓簡燧失望到底,這樣對簡燧也好。
簡燧的忙活,干的是打下手的活,洗菜,洗餐具,等沈嫻將沈夢蓉伺候利索,簡燧已經把要用的菜洗干凈,他自覺切菜的手藝不如沈嫻,也就沒有自告奮勇。
沈嫻埋怨簡燧:“你怎么洗菜不用熱水呀,北方水可不比南方,夏天的時候都冷得刺骨,冬天更是能把骨頭凍僵了,小心把你凍出毛病來。”
簡燧邊對著手哈氣邊道:“確實夠冷的,但是不停兌熱水太麻煩,我這不是已經洗完了嗎。”
“去去去,趕緊進屋里烤火去,”沈嫻趕簡燧出廚房,“記著,不能直接把手放在火上烤,等手回暖之后再烤,否則有你受苦的時候。”
“不用,我就在這里給你幫忙,”簡燧不肯出去,“你切菜,我裝盆,你炒菜,我裝盤。”
“別,廚房就這么大點地方,我一個人都夠擠的,再加個你,我憋屈得慌,趕緊出去吧,別磨嘰了,你再磨嘰下去,我就要凍成冰坨了。”沈嫻把簡燧推出了廚房。
她租的這個房子沒有暖氣,冬天全靠煤爐取暖,屋里也沒有安裝水管,平時就她和沈夢蓉兩個人,天冷后,她做飯都是在廚房先把菜洗好,再拿進客廳里做。
今天為了給沃琳接風,她買了很多菜,如果全拿進客廳做的話,沒地方放不說,還把客廳弄得非常凌亂,也有諸多不便,不如就在廚房做好,然后再端進客廳。
簡燧無奈,囑咐沈嫻:“那你炒好了菜記得叫我過來端。”
沈嫻不耐煩地擺手:“知道了,啰嗦,我不叫你端進去,難道等著放冷了再吃?”
兩人的對話,沃琳在客廳聽得清楚,她坐在煤爐旁烤火,盯著門口。
門上掛著厚厚的棉門簾,沃琳看不到門外的情景,但她聽得出,簡燧在門口踟躕不停,來回走動,有幾次手已經將門簾挑開了一條縫,但又放下了門簾。
過了沒多會兒,沃琳聽到門口跺腳的聲音,這是簡燧在外面站得久了,腳已經凍得難忍了。
沃琳不忍心簡燧再這么折磨他自己,她掀開門簾出了屋子,沒有看簡燧,直奔廚房。
“沈老師,我來幫你。”沃琳就著水管洗手。
沈嫻攔沃琳:“要洗手去屋里兌熱水洗,小心再把你凍著,回頭我沒法向韓霆交代。”
“沒事,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沒那么怕冷了,”沃琳繼續用冷水沖手,“再說,我自己是北方長大的,知道怎么保護自己。”
說著話她已經洗干凈了手,端過裝著蘑菇的盆,開始用手將蘑菇撕成小塊。
沈嫻嗤笑:“這可真是跟著什么人學什么調兒,你是北方長大的,和知道怎么保護自己有什么關系,準是平時聽韓霆胡說八道慣了,學會了牽強附會。”
對于沈嫻的調笑,沃琳樂得接受:“哈哈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兩個人在一起呆的時間久了,自然就沾染了對方的習性,這可是韓霆最大的優點,我當然得學會。”
簡燧聽著心里很不是滋味,沃琳明明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卻還當著他的面夸她的男朋友,可見沃琳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他心覺酸楚,掀簾進了屋子。
沈嫻壓低聲音告誡沃琳:“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再刺激他了,省得他憋一肚子氣,回頭在和別人打起來,這小子打架是真不要命!”
沃琳嘀咕:“話頭是你挑起的,怎么反過來又怪我?”
“話頭是我挑起的沒錯,可你也沒必要這么刺激他吧,”沈嫻的聲音更低,“看得出,他對你很在意,你想要他對你死心,也要看他是什么性子,不能硬來。”
以沈嫻的閱歷,不用問,也猜得出簡燧對沃琳的心思。
“知道了,我會注意方法的。”沃琳點頭。
沃琳把沈嫻炒好的菜端進客廳時,簡燧已經擺好了桌子,他意味不明地盯了沃琳一眼,然后自己去了廚房等著新菜出鍋,沃琳沒有跟出去。
所有的菜上桌,沈嫻讓沃琳和簡燧先吃,她自己端著特意為沈夢蓉熬的小米粥,進了沈夢蓉的臥室去喂沈夢蓉。
簡燧拿了個大碗,每樣菜往大碗里裝了一些,然后把大碗放在煤爐上,又在大碗上蓋了一個碟子,這才自己開始吃飯。
“看你做的這么熟練,你肯定不止一次這樣給沈老師留飯了吧?”沃琳問簡燧。
還有之前簡燧和沈嫻配合,在巷子口時,將沈夢蓉放進車里,在Q大門口時,將沈夢蓉挪下車,在Q大校園里,再次將沈夢蓉放進車,回到巷子,再次將沈夢蓉挪下車,沃琳都看在眼里,如果兩人以前沒有配合過,不會每次都那么默契。
簡燧只是默默地吃飯,似乎沒有聽到沃琳說話。
沃琳再問:“我以為植物人不會自己吃飯,今天看沈老師喂阿姨喝奶粉,原來是我錯了,可是,就沈老師喂阿姨這么頻繁的程度,沈老師又要讀書,又要開出租,還要做飯,怎么忙得過來?”
沈嫻喂沈夢蓉的時候,先用壓舌板將沈夢蓉的嘴巴撬開一條縫,再用湯匙將奶粉喂進沈夢蓉的嘴里,一次只喂小半湯匙,每喂一口,都要給沈夢蓉擦一次嘴,因為總有奶粉流出來。
簡燧繼續吃飯,對沃琳的話充耳不聞。
“我今后可能都沒有機會考研究生,所以我對研究生的上學方式很好奇,你們研究生上課也像讀本科時一樣,周一到周五上課,周末休息嗎?”沃琳再問。
她是真的好奇,心里癢癢的。
簡燧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又接著吃飯,依然沒有接沃琳的話茬。
不理我算了,你不過只是比我年紀小而已,但已年滿二十,已是成年人,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非要讓人哄著才高興,沃琳干脆不言聲了,自己也開始吃飯。
或許是南北食材的來源不同,或許是沃琳此時的心境不同,沈嫻做的菜式和在醫院宿舍時做的菜式沒兩樣,可沃琳吃在嘴里,感覺味道還是不一樣,似乎少了些滋味。
兩人吃飯都很慢,都刻意等著沈嫻喂完沈夢蓉后,出來和他們一起吃。
沈嫻出來時,看到兩人吃飯慢吞吞的樣子,責備:“怎么,菜很難吃嗎,你們兩個吃飯的樣子,像是在吞毒藥,就是菜再不好吃,也得吃快點,省得吃到菜涼鬧肚子。”
“你們都多大了,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沈嫻麻利地把桌子上的菜端上煤爐,圍著火擺了一圈,責備簡燧,“沃琳的胃不好,你難道不知道,非要憋著讓沃琳吃冷菜?”
涼拌菜也是冷菜,可是和炒熟的菜放冷后吃起來不一樣,習慣了吃涼拌菜的人,大冬天吃涼拌菜是一種享受,而冬天吃了冷掉的炒菜,很有可能就會鬧肚子。
簡燧默不作聲地坐到了煤爐旁接著吃飯,也沒有抬頭看沈嫻。
少年天才,心智卻不成熟,真是讓人頭疼,沈嫻心里搖頭,和沃琳也一起圍著煤爐坐,邊吃飯邊說著兩人分開后各自的生活,大多是沈嫻問,沃琳回答。
“沈老師,梅阿姨的身體好像出了狀況,”沃琳還是忍不住說了梅景瓊的近況,指了指自己的頭,“梅阿姨的精神,好像有些不對頭。”
“她那個人過于好強,精神出問題是早晚的事。”沈嫻并沒有覺得意外。
給一個好好的黃花大閨女,扣上一頂未婚生育的大帽子,扔在沒有親人的山村任其自生自滅,為了她的嫉妒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說成是那個未婚而生的孽種,困在身邊百般折磨,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本身精神就不正常。
“李磊也不開心。”沃琳覺得碗里的飯越發淡而無味。
曾經陽光痞帥的大男孩,越來越變得強顏歡笑,神色日漸陰郁,眉間漸漸顯現出一個“川”字,相貌跟著日漸趨于平常。
這大概就是奶奶曾經說過的,心情,能影響人的相貌。
沈嫻輕笑:“他已是大人了,有他自己要承擔的責任,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懂得該怎么做,我不可能一輩子陪在他身邊,我也有我自己要盡的義務。”
沃琳和沈嫻說話,簡燧只默默吃飯,吃完飯,簡燧收拾好碗筷去了廚房洗,沈嫻隨后給簡燧送去一壺熱水,然后拐回頭繼續和沃琳聊天。
原本說好今天參觀兩個名校的,看這個情形,肯定是無法成行了,沃琳也就沒有再提,在沈嫻家又呆了一會兒便告辭。
“我開車送你。”沈嫻問簡燧要車鑰匙。
“還是我送沃琳姐吧,沈嫻姐你在家里照顧阿姨。”簡燧說完,先出了門。
沃琳一愣,簡燧改口教她沃琳姐,這轉變太突然了。
沈嫻送沃琳到門口,拍拍沃琳的肩膀:“今天我食言了,下次補上。”
車子就停在門口,簡燧已經上車,沃琳和沈嫻道別后,坐到了車后座。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快到加速器廠時,簡燧突然加快車速越過加速器廠。
“你想帶我去哪兒?”沃琳問簡燧。
簡燧減慢車速,將車子停在路邊,回頭問沃琳:“我叫你沃琳姐,感覺怎么樣?”
沃琳揚眉:“感覺挺好的呀,我比你大好幾歲,本身就是你姐。”
“你就那么想當姐,那么想把你自己變老。”簡燧氣呼呼地道。
“我不想把自己變老,可我比你大這是事實,你叫我一句姐也不為過,”沃琳打開車門,“如果你不想叫我姐,可以,那咱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
說完,她就要下車。
“等等,”簡燧叫住沃琳,“我叫你姐,我已經叫你姐了,你還要怎么樣?”
這一聲姐,憋得他的心生疼,嗓門疼得冒火。
“我沒有要怎么樣,我到了。”沃琳說著,下了車。
簡燧下車攔住沃琳:“沃琳姐,你不要賭氣了,我也不賭氣了好不好,你在首都呆的時間不長,我要做課題,沒有多少時間陪你,你看到了,沈嫻姐很忙,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趁著我這兩天沒事,就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好不好?”
沃琳搖頭:“我怕你再抽風,所以,我不相信你。”
簡燧雙唇緊抿,直視沃琳的眼睛,沃琳毫不退卻地和他對視。
小樣,姐從小被人欺負,就因為敢于對視,這雙眼睛嚇退了不少小屁孩,難道還怕你不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沃琳的眼睛始終一眨不眨,而簡燧的眼睛已經酸澀難忍。
最終,簡燧先敗下陣來,閉上眼睛。
他再不閉眼,眼淚就要給憋出來了,一個大男人,在女人面前流淚,太沒面子了。
等眼睛的酸澀勁消失,簡燧睜開眼睛,往后退了兩步,邀請:“沃琳姐,我保證,我絕不抽風,絕不會再對你做超出姐弟情分的事,就請你讓我盡地主之誼吧。”
“好,我答應你!”沃琳返回車上坐好。
有人當向導,可以省很多事,姐又不是傻子。
看沃琳又坐回了車后座,簡燧心里難過,不過沒有提出異議,講解著沿路的景色,說著聽來的典故,介紹著當地的民俗和小吃。
兩人逛了一下午,到了晚飯時間,簡燧帶著沃琳沿路吃當地的小吃,然后接著玩到吃過夜宵,才送沃琳回住處。
第二天,簡燧沒有開沈嫻的出租車,他帶著沃琳擠公交車,坐地鐵,打出租車,坐人力三輪車,又整整逛了一天。
把沃琳送回到加速器廠門口,簡燧向沃琳伸出手:“沃琳姐,咱倆認識這么久,還沒握過手呢。”
沃琳微笑:“咱倆已經這么熟了,就不用來握手這個虛套了,我進去了。”
說完,扭頭就走。
小子,別以為你心里想什么姐不知道。
看著沃琳背影越來越遠,簡燧自己的雙手緊握,再見,琳姐,我會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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