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沃琳離開的背影，李宗榮覺得，剛才沃琳給他鞠躬的樣子有些熟悉，他努力回想，漸漸想起來了，這不是沃琳第一次給他鞠躬。

    曾經沃琳還給他鞠過一躬，那次應該是沃琳來找工作，那時的沃琳還很青澀，聽說他是院長，慌亂到不知該怎么辦，就像這次，迷迷糊糊給他鞠了一躬。

    當時他覺得好笑，就多嘴問了沃琳住在哪里，得知沃琳就住在表弟開的春暉旅社，他抽空給表弟打了個電話，讓表弟對來醫院找工作的那個女孩子多照看著點。

    表弟以為他在暗示已經定了女孩來醫院上班，出于和醫院職工打好關系的想法，表弟給女孩換了房間，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畢竟本地的治安不太好，獨身女孩在外不安全。

    就在那晚，有歹徒闖進女孩原先住的那間房，刺傷了里面的住客，其中有一個住客不治身亡。

    如果不是沃琳當時給他鞠的那一躬，他也不會對沃琳感興趣，自然也不會有他打電話給表弟的事，那么，結局就是另一個。

    李宗榮感嘆，福氣，不會降臨到每個人身上，只有禮貌和勤快的人，才有這個機遇。

    他打電話給裴科長：“你問過沒有，到底是必需延長時間，還是刻意拖延時間？”

    裴科長說了自己調查的結果：“我剛才旁敲側擊和廠家再三確認過，確實是需要延長時間才能完整地學習機器的調試，沃琳也沒有一點想投機跳槽留在首都的意思。

    “沃琳說給人事科打過電話，是小何接的電話，小何讓她回來后補辦手續，對她的性子我還算了解，她說話時我仔細觀察過，她沒有說謊，可以確定是小何無事生非，這事要是處理不好，韓霆能把人事科鬧翻天去。”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當時參加院務會的人，可不是只有一兩個，雖然當時已命令不準外傳會議內容，也相信以秀才的性子不會多嘴。

    可沃琳這一回來，有好事的人看到她，難免會提起事情的起因，韓霆何等精明，別人是一點就通，韓霆不用點也能想得比任何人都透。

    韓霆犯起混來，還真沒人能拿他怎么樣。

    就像姚副院長說過的，不管是論文的，論武的，還是論陰的，沒人是韓霆的對手。

    沃琳離開李宗榮的辦公室后，直奔人事科，打算順便去辦歸院手續。

    辦了歸院手續，她就能把來回的車票報銷了，財務科還會按規定給她住宿以及交通補貼報銷了，這些可是錢呢，她一個月的工資，也才夠買一趟來回首都的車票。

    她從首都回Z市沒買火車票，韓霆從首都回來時的車票可還沒扔呢，車票上又沒有寫名字，只要出發地和目的地能對上，日期也不重要，財務科也給報。

    雖說韓霆的票是臥鋪，以她的資格，只能報銷硬座的錢，可不管能報銷多少吧，錢多錢少，那也都是錢呀，嘻嘻，她也占一回小便宜。

    進到人事科，沃琳沒有看到有人在，她等了一會兒，人事科沒有人回來。

    沃琳跑到對面辦公室，問正在利用舊報紙練毛筆字的小伙子：“你好，請問人事科的人什么時候回來？”

    辦公區的人都有個習慣，有事要離開時，會告訴附近辦公室里的人自己的去向，大概什么時候回來，以免有人來辦事找不到人，或者不知該不該等，不知要等多長時間。

    這個小伙子沃琳沒見過，不知小伙子的身份，雖然小伙子很年輕，看著像個干事，沃琳還是沒有貿然亂稱呼。

    “你是誰，找人事科的人干什么？”小伙子問的很不客氣，一臉不耐煩。

    “哦，我剛從外地學習回來，辦歸院手續。”沃琳沒有報上自己的姓名。

    “鬼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回來，你該干嘛干嘛去，不用等他們了。”小伙子說完，低頭繼續練字，

    嘿，有意思哈，年紀輕輕敢就在人事科對面這么說人事科的人，沃琳還是頭一次見，她不禁多打量了小伙子兩眼。

    小伙子雖沒抬頭，對沃琳的打量卻有感覺，說話還是那么不客氣：“你再看，本帥哥也不是你的那盤菜。”

    “呵呵。”沃琳被小伙子的自我感覺良好逗樂。

    而且小伙子說話很有技巧，一般自負的人都會說你不是他的那盤菜，他給反過來說了，表明的意思是一樣的，卻不會讓人不舒服。

    “你笑什么，難道本帥哥不帥嗎？”小伙子抬起頭，終于舍得正視眼前的人。

    沃琳扭頭出了辦公室，你帥不帥關我什么事。

    她聽到小伙子聲音并不小的嘟囔：“唉，你這人，怎么這么傲慢，還不理人了呢？”

    沃琳心里搖頭，這人真是好玩，不說他自己為是，倒說別人傲慢。

    在人事科又等了幾分鐘，人事科還是沒人回來，沃琳又去隔壁的文印室問，結果沒有問到答案，還被文印室的幾位大姐八卦她什么時候和韓霆結婚，沃琳找借口逃出辦公區。

    看看手表，上班時間已經過了一大半，沃琳不知自己接下來要干點什么。

    “沃琳，你站在這里干什么？”聽到身后有人提自己的名字，沃琳回頭。

    站在離她不遠處的人，是她轉去維修組后，就再沒見過面的廖婉舒。

    “怎么，不認識我了？”見沃琳直盯盯地看著自己，廖婉舒問著，走近沃琳。

    沃琳笑：“你變化太大了，我有些不敢認。”

    曾經看起來很清純的亮黑馬尾，已經染黃燙成了大波浪卷，曾經光潤細膩的臉，此時紅一塊白一塊且有些浮腫，眉毛明顯紋過，顯得很不自然且還未消腫，眼皮和眼睛一周浮腫明顯，眼睛比原先大了些。

    如果不是聲音沒有變，沃琳還真不敢確認眼前的人就是廖婉舒。

    “是不是覺得很怪？”廖婉舒沒有避諱沃琳的打量眼神。

    沃琳承認：“是有些怪，你整容了嗎？”

    “沒錯，是整容了。”廖婉舒也大方承認。

    以一副先知者的姿態告訴沃琳：“你剛回來，應該還不知道，咱們醫院準備成立美容科，還沒有正式開科，我這個就是在美容科做的微整，免費的，算是開科前的試驗品。”

    “你的臉，也是整出來的？”沃琳玩笑。

    “不是的，我只整了眉毛和眼睛，臉成這樣是過敏引起的，”廖婉舒苦笑，“我看有人染的頭發挺好看，就也去染了一個，誰知對染發藥水過敏，頭暈的厲害，吃了抗過敏的藥，頭倒是不暈了，臉又成這樣了，不知是對抗過敏的藥過敏，還是抗過敏的藥和恢復眼睛抹的藥水有反應，反正就是這幅鬼樣子了，也不知會不會整容變毀容。”

    沒有一點美感不說，還看起來怪怪的，她這幾天都沒敢回家，就怕聽爸媽的嘮叨。

    “哦，那你可要注意了，實在不行，找藥劑科的醫生看看。”沃琳說完，告辭。

    她和廖婉舒，實在沒什么話聊，如果再不走，她不知該聊什么了。

    “你不去科里嗎？”廖婉舒問沃琳。

    “科里？什么科，物資設備科嗎？”沃琳被廖婉舒問糊涂了。

    她現在既歸計算機室管，又歸物資設備科管，所以她下意識地就想起了物資設備科，因為她和廖婉舒之前都在裴科長手下做事，所以她以為，廖婉舒說的是物資設備科。

    廖婉舒懟沃琳：“什么物資設備科，你腦子一根筋呀，是腫瘤科，你不會還不知道咱們醫院有腫瘤科了吧？”

    “有腫瘤科了？”沃琳還真不知道，沒人向她提起過。

    廖婉舒道：“對外已經宣布開業，樓層已經騰出來，正在整理呢，醫生和護士正在逐步到位，要添置的設備，也在調配中。”

    “也就是說，腫瘤科其實正在籌備中？”沃琳替廖婉舒總結，猜測，“你不會是腫瘤科的醫生吧？”

    “猜對了，”廖婉舒有些小得意，“我在醫院輪科半年，其余時間都在外進修腫瘤專業，聽說腫瘤科開業，我就趕緊回來了，今后我就是咱們醫院腫瘤科的一員了，咱倆以后就是同科的同事。”

    沃琳算是明白了，原來有這么回事呀，怪不得廖婉舒對她突然這么熱情呢。

    “走了，去看看吧。”廖婉舒挽起沃琳的胳膊，拖著沃琳往內科住院樓走。

    去就去吧，反正自己現在也不知該去哪里，只是沃琳不習慣和廖婉舒這么親熱，進了內科樓大門等電梯時，她找機會擺脫了廖婉舒的手。

    腫瘤科在內科住院樓十樓，病房和病床的規格以及擺設跟其他樓層沒有區別，常備儀器也區別不大。

    廖婉舒對沃琳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拉著沃琳從進腫瘤科大門開始，一直頭走到走廊盡頭，將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向沃琳介紹一遍。

    在沃琳和廖婉舒沒話找話的攀談時，又有三個人來了這個樓層，郎少敏、劉一周，還有費娜麗。

    “哇，沃琳姐，你終于回來了，太好了，可想死我了！”費娜麗夸張地抱著沃琳的胳膊撒嬌。

    “嘁，沒有一點誠意，看見我就說想我了，沒看見我時也沒見你主動聯系我。”沃琳拍了一下費娜麗的腦門，任由費娜麗掛在自己身上。

    “沃琳，你回來就太好了，總算又有一個熟人了。”郎少敏也有些興奮。

    劉一舟搖頭晃腦：“好不容易腫瘤科成立了，不用流浪了，可一看醫生名單，差點沒嚇破我的熊膽去，除了咱們四個生瓜蛋子，其他不是業界大佬，就是業界精英，我的個心吶，這叫個忐忑呀。”

    “嘁，瞧你那點出息！”廖婉舒對劉一舟很是不屑，“起步就跟著大佬，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該偷著樂！”

    “我干嘛要偷著樂，我正大光明地樂不行嗎，”劉一舟回懟，“連正話反說你都聽不出，還在這里逞什么能，你不過也跟我們一樣是生瓜蛋子，得意個什么勁！”

    廖婉舒氣得雙眼圓瞪，眼見著就要爆發。

    郎少敏勸劉一舟：“你干嘛呀，一個大男人，別這么沒氣量，你們倆這還沒正式開始共事呢就掐上了，以后還怎么相處？”

    說著話，拉著劉一舟去了旁邊的醫生辦公室。

    “沃琳姐，我帶你去看閱片機！”費娜麗興奮地拉著沃琳也進了醫生辦公室。

    郎少敏和劉一周是和沃琳同批進醫院的醫生，招進來時定的就是腫瘤科。

    費娜麗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她是技師，按說在這里沒有她的用武之地，但她是學影像專業的，對于閱片機的安放，她興奮地指手畫腳。

    應該說，除了原本就在這個樓層上班的護士以外，其他新來這個樓層的人，每個人都有些興奮，包括沃琳自己。

    出于心理作用，沃琳看什么都新鮮，其實這些東西她早已司空見慣。

    看到墻上掛的醫務人員的照片時，沃琳終于明白劉一舟說的只有他們幾個是生瓜蛋子是什么意思了。

    每個醫生的照片下面，都有對這個醫生一定篇幅的文字介紹，看著介紹中寫的，有多少年的工作經驗，是什么委員，發表過什么級別的論文，獲過什么榮譽，給沃琳的感覺是，雖然腫瘤科實際上還在籌備中，但腫瘤科已經很高大上了。

    廖婉舒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沃琳身邊，她熱心向沃琳說明：“這幾個醫生都是從別的醫院挖過來的，畢竟咱們腫瘤科新成立，缺乏經驗，有業界大佬們帶著走最好。”

    她指了指照片中打頭的那個人：“看見沒，腫瘤科主任由田副院長兼任，可見醫院對咱們腫瘤科有多重視。”

    “哦！”沃琳驚嘆。

    廖婉舒不說，沃琳還真沒注意到，因為介紹里面只說了各位醫生的專業職務，并沒提行政職務，而且照片中所有醫生都是齊刷刷白大褂，襯衫，領帶，實際中沃琳沒見過這架勢，也就沒把照片中的人和實際中的人聯系起來。

    “咱們護士長也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廖婉舒指了指護士那一欄的照片第一人，“雷護士長，在護理部鍛煉多年，很得護理部李總的精髓。”

    “哦。”沃琳點頭。

    雷護士長她認識，她在人事科幫忙的時候，雷護士長就在護理部已經做了幾年干事。

    這事廖婉舒應該知道，她在人事科幫忙的時候，廖婉舒也在人事科，只是不知廖婉舒是真的忘了這事，還是選擇性忘記，為了向她介紹而介紹，表明廖婉舒自己的先知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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