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琳出院后第三天,加速器運到。
此時離沃琳從首都回到醫院的時間,已經近乎過去了一個月。
在押運司機范工的指揮下,工人們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卸下車,小箱子堆在放療樓大廳,大箱子放在放療樓外的露天空地上。
不放在外面不行啊,放療樓的留的入口太小,大箱子根本進不去。
范工眉頭緊鎖:“這樣不行啊,雖說我們在機器裝箱時,各個部件都做了防水包裝,可并不是完全密封的,你們這兒天氣潮濕,春天最潮,幾乎天天下雨,要是機器部件受潮,安裝機器的時候,時不時冒個煙兒什么的,這不是耽擱你們的事兒嗎,電子器件,它更受不得潮!”
這話說的有技巧,耽擱你們醫院的事,反過來聽,就是耽擱他們自己的事。
因為天氣潮濕,時不時燒壞機器的器件,不止耽擱他們的安裝進程,還要搭上新的器件,那可都是成本呀,保修期內換器件,醫院是不用出錢的。
用雨布遮住箱子都沒用,因為空氣本身濕度太大,明面上的雨遮住了,卻擋不了濕氣往箱子里鉆,能把箱子運進機房最好,他看過機房,里面有除濕機運轉,空氣濕度比外面明顯低。
范工是加速器廠的電子工程師,并不專職干貨運,只有要運加速器到醫院的時候,他才被指派為貨車押運工,開貨車的有專業師傅。
不過,只要范工沒出差,凡是押運加速器的活兒,就都是他干,所以這些年范工跑的地兒比其他工程師都多,對全國各地的氣候特點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哪個地方什么時候會下多大的雨,都說得八九不離十。
沃琳在加速器廠學習時,雖然和范工打交道很少,但時常會聽陳新宇和其他人玩笑說,范半仙兒今天又預測到哪里下雨了,或是哪里因天旱沒雨,附近村民提著水桶去河里撿魚。
“您說怎么辦好,我找領導解決,也好有個方向。”沃琳請教范工。
范工仰頭看看天,又圍著放療樓轉了一圈,指著朝向空地的墻,道:“拆了這面墻!”
“拆墻?”沃琳驚訝。
看著貼得漂亮整齊的墻磚,沃琳覺得范工的提議有些不可思議。
“怎么,覺得可惜是不是?”范工猜中沃琳的心思,樂呵,“比起機器部件的損壞,這面墻根本不算什么,不過就是重新砌起來費點時間而已,可是為了咱的機器,這墻還得拆。”
沃琳看看放療樓的大門,問范工:“如果把門再擴大,是不是和拆墻一樣的效果?”
范工搖頭:“不一樣,大門離得遠,就是擴大了,箱子運進去也費事,還是拆墻利索。”
大箱子就堆在他指的那面墻跟前,把大箱子轉個方向從入口處運進去,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可那樣的話,浪費時間更多,也增加了風險系數。
畢竟,這些箱子基本都要靠人工運進去,搬運過程中,工人們如果掌握不好平衡,箱子翻倒,損壞器件只是可惜,要是砸傷了人,那可就是大事了。
要知道,其中有幾個箱子,每個都有好幾頓重,真要砸了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用叉車運箱子的話,地界太小,叉車的用武之地有限。
不如就近運,一來可以降低風險,再來可以早點完事。
早完事,早放心。
好吧,這方面您是專家,我聽您的,沃琳打電話向裴科長匯報情況。
裴科長很快到了現場,他的想法和沃琳最初的想法一樣,擴大入口,箱子從入口運進去。
但范工堅持要拆墻,把理由又給裴科長說了一遍,重點強調安全問題,兩人經過一番仔細討論,裴科長接受了范工的說法。
可拆墻這事,裴科長也不能隨便拿主意,安排沃琳陪范工去吃工作餐,裴科長找李院長請示這事。
“真是麻煩,這明擺著的事,又是請示又是匯報的。”范工嘟囔。
眼見著要下雨了,范工指揮工人們用大塊的雨布遮蓋住箱子,怕雨布被風吹起來,他又拜托工人們找來繩子,將雨布捆在箱子上,這才跟著沃琳去吃飯。
這次吃工作餐的地方,改在了食堂樓上。
醫院門口的建筑被拆除,馬醫生的飯店也沒有幸免,因為打工作餐主意的飯店太多,為避免麻煩,醫院干脆在食堂樓上整個一層樓裝修成了雅間,自己招待工作餐,職工也可以利用雅間小聚。
現在的食堂,搬到了科教科樓下,這也是沃琳回醫院后,發現的一個變化很大的地方。
所謂的科教大樓,只不過是個名稱而已,八層高的樓房,科教科其實只占兩層,就是三樓和四樓,一樓和二樓是食堂,五樓是醫院的會議室,六樓是職工娛樂室,平時都是閑著的,周末晚上會舉辦舞會,七樓和八樓,是賓館,范工就住在七樓。
沃琳點菜的時候,意外碰到了高陽和費娜麗。
“你們在干嘛?”沃琳問兩人。
這小兩口拿著菜單,既不點菜,也不說話,神情說不上是興奮,還是憂愁,總之就是有點怪。
費娜麗挽住沃琳的胳膊,嬌聲嬌氣:“沃琳姐,我們在選結婚那天的菜,可又拿不定主意。”
“你們,不會打算在食堂辦婚宴吧?”沃琳頓時有種在看老電影的既視感。
兩個人雖說已經結了婚,也已經住在了一起,不過還沒辦婚宴,因為還沒到秀才給他們看好的日子。
高陽苦笑:“是呀,我也是說呢,咱們再不濟,也去店里擺兩桌,在食堂里弄,太寒酸了。”
費娜麗瞪高陽:“寒酸什么,自己買材料,食堂加工,衛生又省錢,還比店里的料要足!”
“說是這么說,”被費娜麗這一瞪,高陽的聲音立馬降低八度,“可是傳出去,不好聽。”
“不好聽就不聽,”費娜麗的視線又轉回在菜單上,“別人嘴上過癮,能替咱們過日子嗎?”
“對,就是這么個理兒!”范工因費娜麗的潑辣勁,來了興致。
他攛掇費娜麗:“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可是面兒咱還是要的,一輩子就這么一回,不能每次回憶起來,都是滿嘴的食堂味兒,那多遺憾呀,您呀,得換個法子。”
“那您說,我們該換個什么法子?”高陽搶在費娜麗之前說話,可算有人替他說話了。
范工出主意:“既然是自己買材料,那就在自己家里做呀,何必在食堂呢,你買的料再足,也保不齊加工的人給你偷個工,減個料什么的,豈不是給自己招閑氣,添堵。”
沃琳也好奇:“是呀,秀才給你們做的籌劃,不就是自己做嗎,怎么又想起來食堂了?”
費娜麗噘嘴:“沃琳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房子只有那么大,自己做酒席,地方不夠大,轉不開呀,我和高陽也討論過了,他說的菜,我覺得不合適,我說的菜,他又說不符合這里的習慣。”
“哦,我算是明白了,”沃琳哭笑不得,“家里地方小不過是借口,你們倆是因為飲食習慣不同,起了分歧,才決定讓食堂給加工的,反正大家平時都吃食堂,不怕誰不習慣。”
“這樣難道不好嗎?”費娜麗覺得自己的這個決策很英明,“省得眾口難調!”
“這種事我沒經驗,你們自己覺得好就好。”沃琳表示她也沒主意。
留高陽和費娜麗繼續糾結,沃琳點了菜,和范工進了雅間。
點的菜已經上齊,服務員又給上了兩個菜。
沃琳覺得奇怪:“我們沒點這么多菜呀,是不是弄錯了?”
“沒錯,沒錯,菜是我點的。”費娜麗應聲而進,后面跟著有些難為情的高陽。
費娜麗拉著高陽坐下,很是熱情地招呼范工多吃菜,同時埋怨沃琳:“沃琳姐,我記得工作餐的標準是四菜一湯,我看沃琳姐你剛才只點了兩個菜,這怎么行啊,慢待了辛苦給咱們送機器來的范叔叔。”
“哈哈哈,謝謝了啊,兩個菜足夠了,不過您給甜菜是您的心意,這個情我得領。”范工打哈哈。
沃琳笑笑,心里搖頭,這個費娜麗,真是個人精,明擺著是來蹭飯的,還說得振振有詞。
她雖然只點了兩菜一湯,可每個菜的分量都特別足,兩個人吃還有得剩。
服務員把費娜麗和高陽的碗筷上齊,費娜麗給她自己和高陽到了茶,拉著高陽站起身敬范工:“咱們下午還要上班,中飯就不喝酒了,我們以茶代酒,敬范叔叔您一杯!”
這小丫頭,蹭飯就蹭飯吧,還耍起了花頭,可看這架勢,做為東道主,沃琳自己一個人坐著也不合適,她端起茶杯站起,先向范工介紹費娜麗和高陽:“費娜麗,我們放療科的技師,高陽,她的愛人。”
高陽做補充:“我也是以放療技師招進醫院的,因為腫瘤科遲遲沒有影子,我又實在酷愛計算機,而且恰巧遇到好機會,我也就改行了。
“雖說我不在放療崗位工作,不過既然有過這個經歷,也算得上是放療行業的半個成員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原來你們小兩口之間還有這么一段故事呀,”范工笑得爽朗,“來,祝二位新婚快樂,永結同心,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有了費娜麗這種活躍氣氛的開場白,高陽也拋卻了他的尷尬,嘴巴本就很能說的他,和健談的范工,兩個人天南地北,聊得那叫個歡。
歡聲笑語中,費娜麗從角柜拿出四個一次性飯盒,往其中兩個飯盒里夾了些菜,邊夾菜邊解釋:“高陽科里的同事還在加班,外面下雨了,他們肯定懶得出來吃飯,這個等下給他們帶過去。”
范工把菜盤子往費娜麗跟前推:“加班那是辛苦,多夾點,這么多菜,咱們肯定吃不完。”
“已經夠了,這么多足夠他們吃了。”費娜麗嘴里說著夠了,手上動作飛快,兩個飯盒都已差不多裝滿了,這才往另外兩個飯盒里裝米飯。
心里打算著小九九,晚上她和沃琳一起陪范工吃工作餐,高陽把飯盒里的飯菜用微波爐熱一熱吃,既省了做飯,還能省一頓飯錢。
高陽嘴巴能說,費娜麗會來事兒,范工健談,一頓工作餐下來,沃琳基本都在聽熱鬧,偶爾插話問一下自己感興趣的問題,或是給那兩口子聊不下去的話題,做些補充。
現在的沃琳,依然可以稱得上足不出戶,但有著見多識廣的韓霆的影響,她對自己以前從沒涉足過的領域,也有了些了解。
雖然現在依然沒有涉足這些領域,但最起碼和別人聊起天來,多了些搭腔的話題。
高陽和費娜麗的聊天內容,吹牛占大部分,而沃琳的補充,是韓霆切切實實見識過的。
有著韓霆的影響,沃琳現在看的書,更雜。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四個人都沒有帶傘,站在走廊上,遙看大雨中放療樓旁一個個雨布包裹著的大箱子,范工問沃琳:“你們醫院靠譜不,能不能把墻給拆了?”
如果雨一直這么下,墻又拆不了,箱子就只能一直在雨中淋著。
下雨打滑,更不敢繞個彎從入口處把箱子運進樓里了,用叉車也不行。
有句諺語說,春天打雷,遍地是賊,意思包含,春天打雷屬于氣候異常,少見。
不過,這個諺語是相對北方的天氣來說的,在南方,春天打雷是常事,要是一個雷劈下來,剛好劈到箱子,那可就麻煩了。
范工問的這個問題,沃琳還真不好給予肯定的回答:“您別急,我問問裴科長。”
沃琳打電話給裴科長,得到回復:“工人已經安排好了,龔師傅領去了放療樓等著呢,范工說怎么拆,咱們就怎么拆。”
“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先過去看看!”范工說著話,沖下樓去。
另外三人還沒反應過來,范工已經沖進雨幕中,瞬間濕透全身。
“你們倆呆著,雨小了再下去。”高陽囑咐完費娜麗和沃琳,隨即也沖下樓,沖進了雨幕中。
費娜麗心疼高陽,埋怨:“你說這范工,急什么呀,再急也不用急在這一會兒吧?”
沃琳好笑,吃飯的時候,費娜麗一口一個范叔叔地稱呼范工,這會兒因范工連累得高陽淋雨,范叔叔就變成范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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