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秀才讓沃琳先回宿舍去該干什么干什么，剩下的洗碗和打掃衛(wèi)生的事就由他來，并且囑咐齊途不準打擾沃琳。
沃琳沒有和秀才客氣，先回了宿舍去處理數(shù)據(jù)。
一個野測48個點，每個點測量三次，總共五個野，她只算這720個點每個點的平均值，就要花費很多時間，算完之后還得畫出每個野的數(shù)據(jù)曲線，所以她還真沒多少時間可閑聊。
沃琳以為秀才洗了碗打掃過衛(wèi)生之后，很快就會離開壽衛(wèi)國那里，可她等來等去，秀才都沒有過來。
“秀才和壽隊長有在聊什么呢？”沃琳很好奇。
秀才和簡賦那么熟了，都沒幾句話說，秀才自己都說和壽衛(wèi)國不熟，那秀才呆在壽衛(wèi)國那里在干什么呢，難道兩人大眼瞪小眼嗎？
可看看擺在自己面前的記錄本上的好幾頁紙數(shù)據(jù)，沃琳還是壓下了八卦之心，靜下心來處理起數(shù)據(jù)來。
她這一靜下心，就忘了時間，直到秀才抱著睡著的齊途敲她的門，她看看手表，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十點鐘。
“怎么聊到這么晚？”沃琳為秀才擔心，“你的車是幾點的，現(xiàn)在去火車站還來得及嗎，你還要帶個小孩子呢，更要提前準備。”
“沒事，壽隊長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人送我，來得及。”秀才把齊途放在沃琳床上。
他自己彎腰看沃琳正在處理的數(shù)據(jù)，看沃琳每個點的數(shù)據(jù)都要打草稿算平均值，干脆抽走了沃琳手里的筆，直接在記錄本上標注出每個點的平均值來。
邊標注邊奚落沃琳：“知道自己笨，就買個計算器，就你這個寒酸勁，累死你也沒人心疼你。”
沃琳不服：“小數(shù)點前三位數(shù)，小數(shù)點后一位數(shù)，算出的平均值還得保留小數(shù)點后兩位數(shù)，也就只有你這個變態(tài)才能口算出來。”
秀才譏諷道：“不是我變態(tài)，是你笨得無可救藥，這么點難度的算術，連兔子都不用打草稿。”
“也就只有你這種變態(tài)，才會教出個小變態(tài)來！”沃琳心里服，嘴上才不肯吃虧。
斗嘴的幾分鐘功夫，秀才把沃琳還沒有算完的剩余數(shù)據(jù)，全部給算出了平均值，把筆又塞回給沃琳。
沃琳不得不服：“這要是我，至少還得用半個小時，謝謝了！”
“幫你算完了，你也好專心和我說話，”秀才卻沒好話給沃琳聽，“就你這笨腦子，要是讓你邊算數(shù)邊和我說話，還不得被我?guī)侠锶ァ！?br />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沃琳惡聲惡氣。
秀才還沒見到簡賦呢，就滿嘴簡賦式無賴語氣，這要是從簡賦那里回來，還不得變成真無賴。
秀才呵呵笑：“生氣了？夠提神吧？”
沃琳嘆息：“我只忙了幾天沒見你而已，你的變化就太大了，我都不敢確認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秀才，或者是我認識的秀才被人換了瓤子。”
秀才輕笑，說出的話讓沃琳更加驚訝：“我打算重新上大學，曾經(jīng)的四年大學生活，前兩年過得還算充實，除了上課就是泡書店，后兩年就渾渾噩噩起來，一多半時間泡在酒精里，我想重新過一次大學生活。”
“現(xiàn)在？”沃琳疑惑。
秀才比沃琳還大一歲，已經(jīng)二十九歲，現(xiàn)在去上大學，是不是會顯得和那些在校的大學生格格不入？
“對，越快越好，”秀才不住地點頭，“是簡賦讀第二學位這事提醒了我，我又不打算談戀愛，也從沒有過結婚生子的想法，不用為柴米油鹽斤斤計較，有的是大把時間，何不用這個時間讀個研究生出來。”
沃琳吁了口氣：“原來是讀研究生呀？那你打算讀什么專業(yè)，繼續(xù)深造自動化？”
秀才這個年齡讀研究生，倒是很正常。
“不，我打算經(jīng)濟學專業(yè)和法學專業(yè)同修，”秀才自信滿滿，“我原來就讀的大學有一種在職研究生，可以先不用參加研究生考試，先修研究生課業(yè)，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參加研究生考試就行。
“我想趁這次去省城學習的機會，去學校問問，看有沒有這種全日制研究生，我已等不及參加明年初的研究生考試了，今年下半年就想去讀書，既然決定了，就不要浪費時間。”
“那我是不是應該預祝你馬到成功？”秀才突然將這么一個宏大的計劃砸下來，沃琳完全懵了。
她問秀才：“你這個光桿司令走了，你的計算機室怎么辦，醫(yī)院會放你嗎？”
秀才猶豫了一下，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小周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沒有了我，計算機室照樣玩得轉。”
好吧，這是秀才自己的事，沃琳也不知要說什么，如果是她自己，她是沒有這個勇氣的，她輾轉一年多，才剛剛有了歸屬感，根本沒有想過就這么決然地離開。
秀才看沃琳不說話，也明白是因為他自己的這個決定太突然了，砸得沃琳一時轉不過彎來。
他輕輕抱了抱沃琳，馬上松開手，繼續(xù)說著他的打算：“即使我這次不能如愿，我也會另想辦法的，無論如何，今年秋天我一定要去讀書，三年后必須拿到學位。
“我有了這個想法，第一時間就想告訴你，我在這個醫(yī)院四年，就你這一個朋友，還是你主動招惹我的，我離開醫(yī)院后，唯一牽掛的人就是你了，因為你太傻，傻到招惹一個人人嫌棄的醉鬼，傻到給惡魔做女朋友。”
“你才傻呢，你是傻子，呆子！”秀才的突然煽情，讓沃琳有些無所適從，她用回擊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
她不再去理會秀才，整理已經(jīng)計算完的數(shù)據(jù)，之后用數(shù)據(jù)開始畫圖表。
可是因為心緒不寧，她畫的圖表頻頻出錯。
秀才再次從沃琳手里抽走筆，拿走她畫圖表的紙，描起了點線圖。
宿舍里陷入一片寂靜，秀才描著圖，沃琳默默地看著，只用了十幾分鐘時間，秀才就畫出了五個點線圖。
秀才放下筆，抱起齊途走到門口，回身對沃琳輕聲道：“早點睡吧，我也不是明天就去讀書了，你還有幾個月的時間罵我。”
說完，秀才抱著齊途大步離開，他的腳步聲很快被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音淹沒，徒留沃琳一個人呆呆地坐著不知要想些什么。
秀才走后，沃琳一直呆呆地坐著，雙眼盯著眼前秀才畫好的點線圖，她卻什么都看不見，腦子里反復回想著秀才的話。
我要彌補讀書時曾經(jīng)的遺憾，我要讀研究生，我要同時修兩個專業(yè)，我既然決定了，就要破釜沉舟，無論如何下半年都要開始讀書。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六月份，下半年開學是九月份，在不足三個月的時間里，秀才要把他自己在沒有參加研究生考試的前提下送進研究生班，而且在單槍匹馬的條件下。
秀才目前是醫(yī)院最年輕的科室主任，也是職稱最低的科室主任，雖說整個計算機室只有秀才這一個光桿司令，所有的事情都是秀才一個人做，可照長遠來看的話，秀才的前途不可估量。
醫(yī)院在發(fā)展，科技在發(fā)展，網(wǎng)絡在發(fā)展，秀才自己在醫(yī)院里的發(fā)展空間會越來越大，他自身在醫(yī)院里的地位也會越來越重要。
可是，為了彌補曾經(jīng)的遺憾，為了不浪費時間，秀才就這么決然打算放棄他目前的所有，一切從頭開始。
反觀自己呢，上了四年大學，卻連學位證都沒有拿到，畢業(yè)后虛度了兩年時間，工作也才剛剛算是步入正軌，如果眼前有個機會讓自己重新去讀書，重新爭取學位證，自己會不會去呢？
沃琳反復思考這個問題，最終的答案是：不去。
因為她不甘心。
兩年時間呀，她用了兩年時間才有了屬于自己的正式工作崗位，卻連自己具體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這么放棄了，她怎么會甘心。
想起彭主任說起從事放療的人的孤獨寂寞，費娜麗問她怕不怕，她的回答：“我得先搞明白我到底是干嘛滴，為什么會落得個孤單寂寞冷的地步，否則我都不知自己要怕啥。”
是呀，自己連要怕什么都不知道，就這么打了退堂鼓，真的是不甘心。
沃琳自嘲地笑了笑，就是甘心又能怎么樣？
自己這兩年攢的錢，也才千把塊，自己是已經(jīng)上班的人了，不可能再伸手問家里要錢，沒有經(jīng)濟基礎，她拿什么來交學費，又拿什么交論文指導費，審核費，還有其他各種雜費。
而且，她不認為自己有能在短時間內賺大筆錢的技術，那就該干嘛干嘛吧。
沃琳長吁一口氣，明天還是抽時間去買個計算器吧，自己雖然錢不多，買個計算器的錢還是舍得的。
看目前的情況，以后自己用到計算器的時候應該會很多，也不算浪費錢，還能節(jié)省不少時間和精力。
將桌子收拾利索，沃琳提著桶去水槽接水，準備燒水洗澡。
路過壽衛(wèi)國的宿舍，見宿舍門大開，屋子里卻沒有開燈，黑乎乎的，沃琳輕聲問：“壽隊長，您睡了嗎？”
她怕是壽衛(wèi)國已經(jīng)睡了卻忘了關門。
“沒睡呢，”壽衛(wèi)國在屋里回應，“白天睡了一天，現(xiàn)在還睡不著，我又不干啥，開著燈也是浪費電，打開門吹吹風，涼快點。”
“哦，那您睡覺的時候記得關門，”沃琳半認真半開玩笑，“雖說您是警察，可小偷不知道呀，別到時候弄個警察被小偷洗劫的故事來。”
壽衛(wèi)國樂呵：“估計小偷會后悔，整個屋子里除了鍋碗瓢盆，就是我這窮光棍一根，白浪費小偷的時間。”
沃琳接連接了兩個半桶水提回宿舍，一個桶里插了熱得快燒熱水，另一個桶里的水用來兌涼水。
直到沃琳洗完澡，洗了衣服，一切收拾妥當，關門睡覺，壽衛(wèi)國才起身將自己的門關上，踏踏實實睡覺。
他哪里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他是不放心沃琳獨自一人忙到深更半夜不睡覺，這下沃琳睡了，他也就安心了。
躺在床上，瞪眼盯著上方的蚊帳，壽衛(wèi)國自嘲，他還真是天生的勞碌命，韓霆都不擔心自家女朋友，他倒是在這里瞎費心。
剛剛還睡意全無的他，此時忽然覺得眼皮重得使勁才能保持著睜開，給秀才打了個電話，確認秀才已經(jīng)在火車上，他才不再勉強自己的眼皮，安然進入夢鄉(xiāng)。
接下來兩天是周末，沃琳卻依然過著按部就班的上班生活，上班時間測劑量數(shù)據(jù)，下班時間吃飯休息，晚飯時間雖然不用加班，晚上加班時間卻比前幾天拉長，每天到快十二點才下班。
這兩天小羅都沒來，郎少敏因早上要查房開醫(yī)囑什么的，來放療樓這邊都很晚，下午會全程到場，晚上也會來，不過九點鐘之前就會離開，說是要寫病例。
這兩天時間，只有沃琳和費娜麗全程都在，彭主任白天會外出半天，說是有事情要辦，不過晚上會全程和沃琳費娜麗一起加班。
壽衛(wèi)國過了第一天的亢奮勁后，這兩天感覺身體特別的疲憊，沃琳去上班的時候，他的時間幾乎都用來睡覺，只有下午睡起來時精神稍微好一點，會按約把沃琳洗好切好的菜燜上，沃琳下班回來能吃上現(xiàn)成的晚飯。
而早飯和午飯，還是由沃琳自己來做，壽衛(wèi)國最多幫忙提前把米飯煮上。
吃完晚飯，壽衛(wèi)國會給沃琳帶些零食去加班，這些零食都是他讓小劉他們來匯報工作的時候順路買的，給沃琳晚上加班時餓了吃的。
李宗榮兩次要接他去家屬房去住，他都拒絕了，說是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單身宿舍，不想換地方，也不用李宗榮雇人給他做飯，他會自己解決生活問題。
至于那些要探望他的人，也都被他各種拒絕了，他要好好享受孤家寡人的滋味，不想有任何人打擾。
“沃琳姐，壽隊長身體好些了嗎？”費娜麗邊吃著沃琳帶來的小面包，邊問沃琳。
“今天看起來比昨天精神好了些，不過他走路或者站著的時間稍微長一點，還是很吃力，要休息老半天才能緩過勁來。”沃琳說著話，也拿了個小面包吃。
這種小面包不是很甜，倒是挺適合她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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