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知道，只要他梁溪還活著，只要他還有一口氣，便不會看王貴妃身陷牢籠，更不會眼睜睜見她備受折磨。

    一刻，不，是片刻都不可。

    她是他，用生命來守護的人兒啊……

    所以最開始，這一切的謀略，都是針對他的吧？

    將目光轉向了鳳麟帝，梁溪突然開口，帶著一絲年少時的飛揚神采。

    “邦彥。”

    鳳麟帝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緊，本以為會等來什么，沒料到梁溪竟然再次笑了。

    純粹干凈的眼神，讓鳳麟帝想起了那年的他們。

    經年前，那個縱馬馳騁林間的無憂少年，那個肆意笑，痛快哭的人。

    他。

    我想安定四海。

    我想昌隆盛世。

    我想叫這世間無疾無苦。

    我想，給她一個家……

    “邦彥，我最后有一個請求，我想請你……”給他們一條活路……

    只是這話，梁溪并未出口。

    因為一柄利刃，從背后穿過了梁溪的胸膛，打斷了他所有的言語。

    “噗嗤”一聲悶響，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輕顫，銀白色的劍峰，染了猩紅的血，愈發妖冶。

    “嘶……”

    “這……”

    ……

    鳳麟帝猛地站了起來，百官皆倒抽了一口涼氣！

    緊接著，但見梁溪身軀微微晃動，努力想要回頭，想要去看看身后的人，但那人卻殘忍將短劍拔了出來，再次兇猛刺入。

    “噗嗤……”

    又一劍，比之前更狠，更毒辣。

    “噗嗤……”

    再一劍，但這一次，劍卻沒被拔出去，因為梁溪徒手捏住了劍鋒，猛地用力一扯——

    “噗嗤……”

    除了劍柄之外，整個劍身貫穿了他。

    他的動作，有些僵硬，有些可笑，他慢慢轉身，猩紅的眼里有霧氣籠罩，叫人心底，莫名生出了濃濃的絕望。

    沒有質問為何，沒有厲聲怒斥，嘆息隨著他唇角淺勾，溢出。

    “也好……”

    他，輕似夜風。

    “也好……”這樣，你就安全了……

    王貴妃眼瞳輕縮，死死仰望著他的張臉，她喉嚨緊了緊，無聲道：“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無能。”

    是的。

    不能將她送上高位。

    不能讓她的兒子問鼎至尊，還讓他們至于危險之地。

    她只能用他的死，為她的兒子換一個重生的機會。

    “要怪，就怪你的無能？”梁溪輕輕呢喃，眼神開始迷蒙，玉竹般清雅雋秀的臉，漾出笑意，“對……都是我……從此以后……無人護你，莫再任性了……”

    他抬起手，想觸碰她的臉。

    他睜大眼，想看看她的神情。

    卻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看不見，那滾滾的黑暗和寒冷，從天地間呼嘯著，朝他襲來了。

    它們卷著他的意志，拉扯著他的靈魂，讓他的呼吸變得很輕很輕，好似山野間蒸騰的水汽，太陽一出來，它便裊裊悠悠，無蹤無跡，無拘無束……

    疏朗，又自由。

    因為他終于，不必再在痛苦和甜蜜間徘徊了。

    他這樣的人，死了也會下地獄吧……

    “噗通……”

    梁溪高大的身軀倒了下去，嘴角笑意認為斂起，帶著疲憊后的輕松……

    柔軟又安靜……

    宮燈下。

    血泊里。

    他聽不到五皇子歇斯底里的吶喊，聞不見百官雜亂起伏的呼喊，看不見鳳麟帝怔楞呆滯的神情，更感受不到潮水般的惡意。

    耳邊，只有一聲聲清脆宛若黃鸝般的笑聲。

    “溪哥哥，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你要等我哦，我會很努力和努力長大……”

    “溪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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