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通往人間的空間裂隙之處。
這一處通道夾在兩座險山的峽谷之間,在一條曲折的步道的盡頭,扭曲的空間通道不斷地躍動著,從其中不斷地發(fā)出耀眼的光芒,映照著通道前一個身影。
一個青年冠冕男子沉默地坐在裂隙前的臺階上,用一塊明黃色的絹布緩慢地擦拭著手里一口光芒黯淡的古銅色長劍。
而在遠(yuǎn)處,無數(shù)的修士看著那青年男子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卻無一人敢上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散漫地擦著劍。
男子的衣著很是華麗,明黃色的衣袍無論是做工還是花紋、修飾都繁復(fù)到了極致,其材質(zhì)更是極其稀有的深海冰蠶所吐之絲,以純粹的冰蠶絲織出如此一身華麗衣裳可謂是奢侈到了極點,使得遠(yuǎn)處那些認(rèn)得貨的修士無不眼饞。
男子很英俊,眉宇之間隱隱有一股不凡之氣,給遠(yuǎn)處圍觀的眾人一股莫名的威壓。
男子只是坐在通道的入口處將自己身邊一字排開的六口劍一口接著一口擦拭干凈,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除非有人想要進入人間,他才會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將人強行驅(qū)趕走,如果有人硬闖,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留手,殺起人來也一點也不手軟。
他身前的步道上雖然只灑了幾滴鮮血,但是殞命在他劍下的人卻已經(jīng)達(dá)到了數(shù)百之眾。眾人早已知道眼前此人絕非他們所能匹敵的對手,卻又無法后退,只能逡巡不前,等著上面進一步的吩咐。
青年見無人上前,依然只是自顧自地擦著劍,將六口劍全部擦拭完畢了之后,才有些無聊地打了一個呵欠,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顯然頗有些無聊的意味。
峽谷的入口出現(xiàn)了一個容貌俊美的青年,微微瘦削的身形與他一身艷麗的衣裳使得這青年看起來尤為美麗,姿顏美麗不輸于任何一個絕色的女子。
那青年沿著步道緩緩而上,終于引起了在入口處有些無聊的黃衣青年的注意,他眉眼微微抬起,而后眉頭微蹙,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終于不再是對局勢不會有任何影響的人了,而是一個能夠傷到他的人。
黃衣青年目光落在了身側(cè)一字排開的六口劍上,手指在六口劍的劍鞘上緩慢地移動著,輕聲自語道:“殺他……用哪一口會好一些呢……”
黃衣青年的自語聲雖輕,卻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就仿佛是刻意說給每個人聽的一般,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那青年也不禁得皺了皺眉,眼眸中流露出幾分惱怒的意味,站在步道的中途,抬起頭,看著坐在步道盡頭的黃衣青年,冷笑道:“閣下未免也太自大了一些吧。”
黃衣青年沒有說話,只是繼續(xù)沉默地擦拭著劍,仿佛在等青年男子上前一般的。
那青年男子卻沒有再上前,他本來就不擅長近身的肉搏,遠(yuǎn)程的術(shù)法戰(zhàn)斗才是他的專長。
青年男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指訣微微掐起,真氣剛剛運轉(zhuǎn)而起,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道凜冽的劍光。
那青年男子平生從沒見過如此快的劍招,他想要躲閃,卻發(fā)現(xiàn)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之中,自己可以選擇躲避的方式實在有限得可憐,兩側(cè)的山崖與腳下的大地會阻攔他片刻的時間,片刻的時間便足以使他在這一劍之下付出慘重的代價,而向天空的話……那第二劍便會接著而來。
第二劍出來,便自然會有第三劍,第四劍……
一劍又一劍,將自己完全逼入對方的節(jié)奏之中,根本無法取得任何的先機。
對手太強大了,強大得可怕,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應(yīng)付的。
青年男子的額頭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而后才猛地想起,在這樣生死的關(guān)頭,似乎并沒有太多的空間去讓他想這么多沒用的東西。
現(xiàn)在,無論往哪里躲,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青年男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然后耳畔卻傳來了“噌”一聲響,就好像是絲絹被撕裂的聲音一般。
青年男子睜開了眼,發(fā)現(xiàn)在步道的盡頭坐著的那名黃衣男子已經(jīng)緩緩地收回了他的劍。
青年男子有些愕然,他看著步道盡頭的敵人沉默不語,一片紫色的衣襟卻倏然飄落。
“老不死的東西們,別讓小輩出來送死啊!秉S衣男子打著呵欠,頗有些不耐煩地喊道,“像這樣新晉的小家伙們,再來兩百個才有可能打得到我啊!
青年男子神色之間愈見惱怒,這赤裸裸的羞辱他又如何能夠忍受呢?
青年男子惱恨之下還欲出手,一道璀璨的金色劍光直接擦著他的身軀,發(fā)出一陣刺耳萬分的尖嘯,從他與山崖之間的縫隙之間穿插而出,轟然落入了他身后步道之下的入口。
“轟——!”
聲若雷鳴,大地震動,兩側(cè)的山崖陡然崩裂,無數(shù)的碎石如暴雨一般瘋狂地滾落了下來,卷起了滾滾的煙塵宛如一頭巨龍,遮天蔽日,日月無光。
青年男子緩過神來之時在步道盡頭的臺階上的那個身影已經(jīng)不在,他微微一怔,轉(zhuǎn)頭一看,卻見得那個明黃色的身影握緊了一口劍站在步道的入口處,腳邊是一顆帶著血的人頭,鮮血與塵埃黏在一起,有些刺目。
黃衣男子緩緩收劍,看著那一具在自己跟前慢慢倒下的身軀,皺了皺眉,才轉(zhuǎn)身在滾滾的煙塵與不斷墜落而下的石塊之中延著步道慢慢地向著步道的盡頭走去。
黃衣男子修為深厚,煙塵與落石自然不會傷到他分毫,甚至連他的衣衫邊角都沒有沾染上便被黃衣男子的護體之氣粉碎而后彈開。
青年男子的神經(jīng)有些緊張,連自己的氣息都無法調(diào)勻,身軀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
在步道的入口被斬殺的那個人,是他們這一傳承的大帝,是開宗立派的古老人物,而自己成帝也不過萬余年的光陰,與祖師自然無法相比。
現(xiàn)在祖師在這個黃衣青年的手下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就被直接斬殺,自己面對這樣一個怪物又還有幾分勝算?
青年男子的內(nèi)心之中充滿了恐懼,他甚至不敢再去看那個慢慢走近的身影,將自己的目光盡量地遠(yuǎn)離了那個身影,但是那明黃色的衣袍還是不可阻攔地進入了他的視線,刺激著他的內(nèi)心。
黃衣男子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他的心臟也在一剎那之間也徹底停止了跳動,時間也不再流動,萬事萬物都仿佛凝滯了下來。
死一般的沉寂。
青年男子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體表在不斷地滲出汗水,將衣衫浸透,黏黏地緊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然而更不舒服的是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只兔子面對著一只猛虎時的感覺一般地讓人無法承受。
青年男子的喉頭微微顫動著,他想要說話,他想要行動,但是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軀根本就不聽從自己的意志,他的身軀早已徹底僵死,連動一動指頭都做不到,又還能說出什么話來?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緩慢而有力地拍了拍,有些深長的意味。
但是青年男子沒法去體會那深長的意味到底是什么,他的心志在那一瞬間已經(jīng)接近崩潰。
他最后的理智的防線還在頑強地堅持著,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理智還能堅持多久。
額頭上的汗珠順著面頰滑落,摔落在地,“啪”一聲輕響,碎裂出無數(shù)晶瑩剔透的花瓣。
青年男子的肩頭的重量陡然一松。
挪開的重量不過斤余,但是從青年心頭消失的重量卻超過了一座座大山的總和。
腳步聲倏然傳來,漸漸遠(yuǎn)去。
青年只覺得雙腿一軟,再也沒有忍住,踉蹌數(shù)步,差點跪倒在地。
青年沒有回頭去看那個黃衣的男子,只是埋著頭匆匆地走下了步道,從擁擠的人海之中擠出了一條道路,頭也不回地遠(yuǎn)去了。
黃衣男子坐在空間裂隙前,輕輕地嘆了口氣,而后自言自語道:“這樣做……大概很帥氣吧?”
“穆天子,你做得……太過了。”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黃衣男子沒有回頭去看,只是無奈地撇了撇嘴道:“那也沒有辦法,現(xiàn)在時間能拖一日是一日!
“乙辛長舒已經(jīng)開始強行破境了。”一個青衣老者從空間裂隙之中緩步走出,在穆天子的身后站定,一雙青色的眼眸看著環(huán)繞著群山的各個門派勢力,神色之中流露出了幾分悲憫。
“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穆天子問道。
青衣老者沉思了一會,道:“他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
“難怪你們會和他達(dá)成協(xié)議。”穆天子說著,眉尖卻不由自主地一挑。
青衣老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已經(jīng)無法阻擋,便只能尋求雙贏。我們給他他想要的,他也要回報我們我們所期待的!
“但是……到最后,還是只有殺了楚風(fēng),把這個亙古以來最好的局面親手毀掉不是嗎?”穆天子神色之中有些嘲諷,“然后就可以等待下一個三萬兩千年,有乙辛長舒的幫助一口氣誅殺的大帝比過去百年間所清洗的大帝的總和還要多,別說下一個三萬兩千年了,便是再有是個三萬兩千年,也還等得起,是吧?”
青衣老者面上露出幾分苦澀的味道,過了好久才有些哀切地說道:“監(jiān)兵君也走了。”
穆天子正在擦劍的手微微一抖,擦劍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過了片刻穆天子才緩過神來,一邊擦拭著劍,一邊說道:“完全是預(yù)料之中的事情,我們能夠活下來的人,百不足一,不過誰先誰后罷了,沒有什么好傷感的。”
“你回人間去吧!鼻嘁吕险吆鋈徽f道。
穆天子微怔。
“你是人間的君王,你死也該死在你的國土上!鼻嘁吕险哒f著微微一笑,“這里交給我來就可以了,孟章君雖然老了,還不至于連牙齒都掉光了!
“滾滾滾。”穆天子有些惱火地說道。
孟章君在穆天子的身邊坐了下來:“你是人間的王,你知道該怎么做。”
“哈。”穆天子干笑了幾聲,順手一招,六口劍在身后背起,站起了身,向著空間裂隙走去。
“雖然你活得也夠久了,但是還是盡可能地活下來吧!
穆天子說著,沒有再遲疑,身形被空間裂隙的光芒所吞噬,直至消逝。
孟章君露出了幾分笑容,只是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露,便發(fā)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被鮮血所染紅。
孟章君將嘴角的血漬擦干,無奈地?fù)u了搖頭。
希望這條命,還能再拖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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