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短暫卻又漫長。
當暗金色的守城大陣破碎的時候,經歷過一次恐慌的離明城的守衛者們雖然依然充滿了不安和躁動,但是卻不再有上次的無序和混亂。
“攻擊攻擊!”各個區域的防務組織者們高聲吶喊著,并親自帶頭開始了進攻,“跟著我反擊!不要去想任何的事情,就像之前一樣就可以了!”
雖然一夜的進攻早已消耗干了每一個人的每一縷真氣,但是經過了半個時辰丹藥的補充,每個人也都已經有了恢復。
此刻見到了各自的組織者已經帶頭開始了攻勢,一夜所累積而來的經驗和習慣使得他們也當即放棄了思考,只是將功法運轉而起,就像在黑夜之中一般,跟著防務組織者一起攻擊。
每一次攻擊出去之后,他們也根本就不管這一次攻擊是否打中了敵人,又對敵人造成了多少傷害,便緊接著開始下一輪的攻勢,絲毫不留間隙。
“殺!殺光他們!殺光這群王八蛋!”天空中傳來一陣陣怒吼,越來越多的人影從破碎的第二層守城大陣之中不斷地涌入,而后向著離明城的四面八方不斷地散開,一道道光芒貫穿天地,不斷地轟擊而下。
離明城中的建筑在一道道光芒的轟擊之下不斷地倒塌崩裂,化為飛灰,一道道煙塵如同巨龍一般隨著狂風向著天空倒卷而起,滾滾猶如江海,遮天蔽日。
城主府外的空地上,那暗金色的陣紋早已盡數破裂,一具具殘缺不全的陣法師的尸體散布在空地之上,干涸的血液與碎肉混成一片模糊的景象。
第二層的守護大陣崩潰的速度甚至比預料的還要快上一些,這些陣法師們為了維持陣法不提前破裂,只有用自己的命去化解陣法之中化解不了的力道。
三百七十二條人命,硬生生讓第二層護城大陣拖延到了現在,卻也已經是極限了。
護城大陣所受到的破損已經不是用命去化解就可以解決的了,殘余的陣法師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陣破裂,敵人如潮水一般涌入離明城中。
“散開!散開!”歸萬里沖著那些殘余的在發呆的陣法師們高聲怒吼著,“盡快把地脈散到各個防區去,快!”
“轟!轟!轟!”
如同驚雷一般的聲響響徹了整座城市,一道道光柱掃落而下,便把一片建筑化為燃燒的廢墟。
“攻擊不要斷!”一名防務組織者高聲喊道,眼眸之中布滿了血絲。
他所組織的人手已經出現了疲態,應對著的攻勢卻還是依然猛烈如舊,使得越來越多的攻勢穿破他們的防御反擊落在了區域之中,將一個個守衛者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一個男人蹲在一片殘垣之后,抱著自己的頭,身軀不斷地戰栗著,褲子的襠部一片深色潮濕。
他的臉上是一片鮮血的痕跡和白色的渣滓,他的雙眼里充滿了恐懼。
在他身邊的那個人被一口飛劍斬中,當場被斬成了一片碎肉,血肉的殘渣與鮮血濺滿了墻壁,也濺滿了他的面龐。
那樣的恐懼已經使得他忘了一切,只有顫抖,只有戰栗。
這樣的情景不只出現在他一個人身上,幾乎所有的原住民們都被這樣的慘烈驚呆了。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戰斗可以殘酷到這樣的地步。
原來他們等待的,絕對不僅僅是死亡而已。
他們所要面對的,是比純粹的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不要怕!”防務組織者怒吼。
這樣的情景早已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他也知道防御的事務絕對不會順利,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人在第一輪的打擊接觸之中就崩潰喪失了斗志。
而這,還是他們早已有了必死的覺悟的情形下的結果!
如果不是提前讓他們都已經知道了自己必死,只怕現在的局面還會更糟糕數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一個青年男人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前進著,行走在殘垣斷壁之上,就仿佛是一具尸體一般。
“不要!”組織者怒吼,但是已經遲了,一片綠葉斬空而來,將那個青年男人直接撕裂成為了數塊碎肉,散落一地。
“不要怕啊!”組織者咬緊了牙關,“怕也會死啊!忘了我們還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了嗎!起來啊,都起來,反正都要死,死得像個男人啊!”
組織者在一輪輪攻勢之下勉強地生存著,但是他身邊還能戰斗的人卻在不斷地減少,露出的空當越來越多。
“轟!”組織者勉強地擋住了一口斬來的刀,但是從另外一個方向又是一桿長槍如龍而來。
完了!
組織者的腦海中浮現出一絲絕望,他看著那一個個男人就仿佛是受驚的家畜一般瑟縮在廢墟的角落里戰栗發抖,臉上滿是不甘與悲憤。
分明站起來戰斗,還能支撐更長的時間啊。
為什么就要這樣輕易地放棄戰斗,連反抗都沒有地任人宰殺?
那樣,只會讓敵人殺得更快,然后去殺戮身后的家人啊!
羊群,終究也只是羊群啊。
想要讓他們與狼戰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般。
“砰!”
一聲巨響,一口纖細的長劍從遠方飛來,與那如龍一般的長槍交相碰撞,頓時撞擊出一片火花。
劍與槍交纏著向著旁側撞擊而出,撞入了一片樓閣之中,那本就殘破的樓閣之上頓時開出一條巨大的裂口,隨之裂紋迅速擴散,樓閣倒塌,煙塵滾滾而上,將眾人的身影淹沒在了其中。
遠方一個白衣上沾滿了塵埃和鮮血,背上還背著一個女子的女子從遠方的煙塵之中沖出,輕快的身形在煙塵之中迅速地挪移著,片刻之間便已經到了組織者的身邊。
“江安,我們本來就是女人,死得像女人就好了,為什么非要像男人?”白衣女子嘴角微微一挑,伸手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眼眸中滿是鄙夷地看了看那些瑟縮起來的男人,冷冷地哼了一聲。
江安微微一怔,捂住胸口,咳出了幾口鮮血,才訥訥地道:“他們……”
“他們又怎么樣?”女子冷哼著,“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還想保護自己的家人,滾蛋吧,除了添亂還有什么用處!”
江安無言以對,只能躲在斷墻之后,一邊將丹藥倒進口中,一邊道:“秀秀,你的防務區……”
“死光了,一個人都沒有剩下。”被叫做秀秀的女子又是冷哼一聲,“才一接觸就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了,自己想死就算了,還要拖累別人,一群廢物。”
江安看了看被秀秀從背上放下的女子,知道那女子是秀秀的好友,也是秀秀所帶領的隊伍中的一員,大概也是秀秀所帶領的隊伍的最后一名余生者。
他有些理解秀秀為什么會這么說,他所帶領的隊伍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的幾個部下會戰死,是因為那些原住民們出了紕漏,戰戰兢兢不敢戰斗,使得防御的網絡出了漏洞才被擊中。
如果他們只是自己隊伍內互相幫助的話,絕對不會到這樣的地步。
江安狠狠咬了咬牙,道:“秀秀,接下來怎么辦?”
秀秀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辦,除了拼死一戰還能怎么辦?”
江安皺起了眉頭,看著四周那一個個模糊的身影,臉上浮現出幾絲苦笑。
“死就死吧,媽的。”江安狠狠啐了一口,握緊了身邊的長刀,而后站起了身。
秀秀倏然道:“不對,這么久沒有受到攻擊了不正常……”
“是顏城主說的區域防備陣法啟動了嗎!”江安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喜色。
“快,趁現在重新整頓隊伍,那些沒有戰意的就不要管他們了,將還能戰斗的重新集合起來!”秀秀道,看向自己身邊的姐妹,神色之中充滿了悲哀。
“嗡嗡——”
一聲聲嗡嗡的聲響,相繼在離明城的各個防御區域之中響起,一個個小型的金色光罩再一次籠罩了整個離明城。
每一個小型的光罩都覆蓋住了一片完整的防御區域,將每一個防御區域都防備得嚴嚴實實,使得所有的攻勢落在其上,都只是引起一片激蕩,所有的勁力都被陣法所消解。
“整頓防務,整頓防務!”每一個還有活人的區域的防務組織者,亦或者接替防務組織任務的人都在高聲吶喊著,都在盡力地將每一個還有戰意的人組織起來,而那些完全喪失了戰意的人,他們已經不再試圖去鼓動他們戰斗了。
一旦那些人加入隊伍,那根本就是隊伍的拖累,只會造成更多的疏漏和傷亡。
他們是生是死,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誰也沒有那樣的能力去保護他們,誰也沒有義務去保護他們。
城主府中,顏天君看著那在天空之中縱橫交錯的一個個身影,神色依然平靜如常,沒有絲毫的波瀾,就好像在冷眼旁觀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城主,玉碎已經啟動了。”林波走到了顏天君的身邊,深深一揖說道,滿眼的血絲。
顏天君點了點頭道:“好了,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吧,沒有什么任務需要分派了。”
“城主!”林波有些悲痛。
城東的一條巷道上,男人沉默地站立著。
鮮血已經將他一身衣衫浸透,濕潤不堪,不斷地往下“滴滴答答”地滴淌著鮮血。
他手里的大鐵弓的弓弦上也凝聚著血滴,順著弓弦,緩慢地流淌著。
他看著天空,看著那薄薄的一層光罩之后與滾滾煙塵之后的那遮天蔽日身影,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兇狂的意味,就仿佛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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