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安璐云咳嗽著,將口中的淤血吐出,仰著頭,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英雄救美的方式出場?”
楚風愣了愣,看著被自己抱住的安璐云,微微有幾分尷尬地道:“安師姐,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么說話的吧?”
安璐云又咳嗽了幾聲,捂住胸口道:“以前你要是敢這么碰我我就把你都砍了,哪還會跟你說這些。”
楚風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的就是這樣一個道理。
要是以前的安璐云……自己要是這么抱著她,她可不得把自己手都砍了么?
別說是手了,腦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個問題。
安璐云見楚風竟然一臉深以為然的神色,頓時也有些惱火,雖然自己什么脾性自己也是一清二楚,但是此刻卻居然被如此承認,心中難免有些慍怒。
但是楚風卻沒有時間去想這么多,他只是略微擋了那刀片刻,而后身后陡然有一片星空張開,整個人的身影便倏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現在了穆天子的身邊。
“快進去,趁現在有乙辛長舒頂著!”穆天子揮劍,“小安,秋雨,珊瑚,木葉,霜兒,你們都跟楚風進去!你們彼此之間熟悉,也曾經配合過,現在也應該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去又有什么用?”安璐云微微咳嗽了幾聲,從楚風的懷里掙脫了出來,勉勉強強地站立著,才道,“我進去已是無用了,不如在這里拖延一些時間,你們去吧。”
楚風神色微變。
“快進去,不能遲疑了,鬼國之中根本不知道能夠拖延多久,再這樣拖延下去,若是那份力量被乙辛長舒取走,就徹底完了!”穆天子萬分急切地說道。
楚風點了點頭,當即也不再有絲毫的遲疑,轉身便沖入了鬼國的通道之中,木秋雨、木葉等人雖然也都各自負傷,但是卻也都還有一戰之力,當下也緊緊跟在楚風的身后,一并沖入了鬼國。
“師祖,雖然你有時候神神叨叨的,但是……守不住就跑吧,要活下去啊。”花凌霜轉頭微微一笑,身影也消失在了通往鬼國的通道之前。
“窮途扼關!”穆天子手中鎮岳脫手,五口鎮岳在身后一字排開。
一座座宏偉山巒虛影隨之浮現,重重疊疊,形成了一座座險惡的關隘,堵住了去往鬼國的通道。
穆天子手中昆吾一橫,劍上劍意森冷。
“誰要去鬼國的,盡管來戰!”
“咳咳……”冰之儀口中黑血不斷涌出,就連從創口涌出的血液都是一片粘稠惡臭的黑色液體。
冰之儀虛弱地抬起頭,看著那個抱著自己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了一絲弧線,安心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輕聲道:“你長大了。”
“姐,我也……快一百歲了,怎么想都跟長大這個詞不搭吧。”冰之祺一臉的窘迫,看著佘俊群的神色充滿了戒備。
冰之儀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牽動了傷口,使得她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姐,你好好療傷就好了,這里就交給我了。”冰之祺一邊戒備著佘俊群,一邊將冰之儀緩慢地放在地上,使得冰之儀慢慢坐好,才雙手握刀,道。
冰之儀看著冰之祺擋在自己跟前的背影,臉上帶著一分滿足欣慰的笑容,神色之中滿是幸福。
“嗯。”冰之儀輕聲應道,沒有絲毫的懷疑,就像過去的那段歲月里,冰之祺對他的無盡的信任一般。
冰之儀緩緩瞑目,開始專心療傷清毒,而冰之祺卻冷冷地看著眼前這頭黑水玄蛇,神色之中是凜然的殺意。
“你這樣的廢物,沒有他人的操縱,你又做得了什么?”佘俊群狂笑著,言語之中滿是不屑。
他曾經在靈蛇窟的地底見過冰之祺,也曾聽聞過關于冰之祺的傳聞。
冰之祺只是一個唯唯諾諾,沒有任何主見的人而已。
這樣一個人,脫離了他人,當然就是廢物,什么都做不了的人。
佘俊群的言語之中滿是譏諷與不屑,然而身軀卻依然緩緩地盤旋了起來,蓄積著每一分的力量,隨時準備著取走冰之祺的小命。
冰之祺看著佘俊群,身形慢慢地下蹲,一語不發。
哪怕過去了這么多年,他已經變得足以自立,足以幫助冰嵐封處理凝寒教的一應事務,成為凝寒教的實際領袖,但是他依然是一個不擅長言辭的人。
與人的爭辯沒有任何的意義,與敵人的爭辯更沒有任何的意義。
能夠說話的,便只有他手里的刀而已。
他要保護好身后的那個人,就像是很多年前,她保護自己一般。
他們是無根之泉,他們是天地孕育的精靈,他們可以用以煉藥確保藥力的完全發揮,可以用于鑄造法器使得法器能夠變得難以被時間所侵蝕,甚至可以吞服用來增加修為。
他們才誕生孕育的時候,被無數充滿了惡意的人圍獵追捕,就像是野獸一般。
他的第一段記憶,便是七八歲模樣的冰之儀背著他在江流之中奔跑,渾身的鮮血,卻始終沒有放下他。
從那一天起,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中,他們的生活中便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逃亡,不斷地逃亡,拼盡了一切去逃亡。
但是即便在逃亡的路途中,冰之儀對他卻依然關懷備至,哪怕自己挨餓受凍,也不會讓他受到半點的委屈,哪怕很多次都因為他而身陷絕境,她卻都從未拋下過他,而是用盡了一切辦法,找到了一線生機。
那個時候他年幼,后來的他無知,從來沒有覺得那有什么了不起。
當有一天,他終于自立了的時候,他知道,那是多么的了不起。
很多的往事,他都已經記不清了。
但是有一個畫面,他永遠不會忘卻,那就是她每一次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那么纖細的身體,卻為他擔負起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他的無知,他的懦弱,讓本來應該由他來承擔的東西全部都由她來一肩承擔。
但是她從來沒有過怨言,面對著他的時候,總是那般溫柔。
她保護了他太久了,保護得太多了。
現在,也終于該是他保護她的時候了。
他要讓她看到,自己早已不是那個需要她來操心的孩子了,他現在不僅可以承擔起自己的責任,還要把她所要承擔的一并擔起!
“吼——”
冰之祺身后,冰雪魔影倏然浮現,手中緊握一口血氣氤氳的長刀,刀鋒凜冽,驟然破空!
佘俊群又哪里肯示弱,蛇嘶怒吼,巨大身軀如龍竄出,徑直撲向了那迎面而來的血色長刀。
冰之祺與佘俊群都沒有任何的花招,出手便是最直接最野蠻的力量的碰撞,不是你生,便是我死,永遠不會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佘俊群的獨眼看著冰之祺,陰鷙的神色之中閃過了一剎那的悲哀。
悲哀,是為自己而悲哀。
從他的本體被毀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沒有未來了。
哪怕此刻他還有這樣一具軀體,但是這具軀體卻終究不過是煉化而成的東西,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這件東西都不會有絲毫的長進,哪怕給他無盡的歲月,他也只能保持如今的模樣而已。
他還是一枚蛇卵的時候被蛇君在地底的冰層之中發現。
他是上古異種黑水玄蛇與妖族蛇類結合的血脈。
他帶著榮譽的光環來到這個世間。
從他幼時起,他便頂著天才的名頭。
所有人都要求他必須要成為同代第一。
修行上稍有的懈怠換來的便是靈蛇窟的酷刑。
因為他是靈蛇窟的希望,所以他必須要成為同代第一——進一步,甚至成為天下第一。
他的命運,從來沒有被自己掌握手中。
為了追逐那個同代第一,甚至天下第一,他付出了太多,犧牲了太多。
無論那些,是他愿意,還是不愿。
他終于成為了一個一心只有變強的人,一心只有那個第一的人。
陰鷙,冷酷,殘忍。
那的確是他的一部分,那是因為他內心中永遠有著燃燒不盡的憤怒的火焰。
他是一個墜入黑暗的人,別人憑什么能夠享受光明?
他冷酷,他殘忍,他將所有的一切都看做可以犧牲背叛的東西。
他可以投靠白巖而背叛蛇君,因為白巖許給了他更多的好處。
他也可以投靠乙辛長舒而出賣白巖,因為乙辛長舒將會使他距離那個第一更近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放棄了。
然而終究那個第一卻與他無緣。
他的頭頂上始終有人,無論他如何努力,他只是別人的一個仆從而已。
他始終便只是一個孤獨的仆從,什么都沒有的仆從。
以前,他還可以幻想自己至少還有未來。
但是現在,就連未來都沒有了。
他之前,還想著至少要殺了楚風與這個毀掉他一切的人同歸于盡。
但是現在,就連這最后的夢想都破滅了。
他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他犧牲了一切,付出了一切,背叛了一切,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他才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眼睛的時候的那一剎那一般,什么都沒有。
無喜無悲,無恨無怒。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一切便交給命運吧。
“轟——!”
轟然雷鳴,寒光顫抖,一片猩紅,遮住了那一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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